3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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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然不知道，能让颉衍兴奋的，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晚上熄灯十分，却突然听见州府里一阵骚乱，似是小批的军队跑来跑去的声音。
她在床上辗转了一刻多，还是披上外衣起来，突然就听到远远的城墙上，有人吆来喝去的声音。
刚一拉开门，院子里竟然是灯火通明，一队一队的兵士举着火把跑过去，她站了半刻，正好碰到孙郎将带着几个副尉从走廊上匆匆过去。
她站直行礼：“孙郎将。”
孙榘晖看了看她：“穿上铠甲到前楼来报。”
卫然应了，孙榘晖便从面前走过去，她看着跟在队里的颉衍，一身鱼鳞甲束得紧紧的，单手抓着两个巨大的流星锤，双眼熠熠，嘻嘻笑地冲她挥了挥手。
见这仗势，卫然便知道出什么事情了，赶紧回屋将自己的铠甲穿上束好，拎了剑就出门，跟着其他兵士一起小跑去了前楼。
孙榘晖正好同几个副尉吩咐完，众人纷纷散去领兵，见卫然跑来，依然面无表情，对她道：“随我上城墙。”
城墙高二十余丈，宽八丈，穿着二十多公斤的铠甲爬到顶，卫然已经有些不支了。
孙榘晖不快不慢，顶上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兵士并肩而立，铠甲粼粼反着火把飘忽不定的光，在黑夜里面静默而悲壮。
孙榘晖把卫然安排给了个副尉，那副尉姓张，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笑起来露出满嘴的牙，拍着卫然的肩问：“丫头会射箭么？”
卫然有些脸热，在夜里也看不清楚：“学过一些，射不准。”
张副尉哈哈笑：“没事没事，只要往远里去，别射到墙角下就好了。”说罢寻来一张弓一个箭篓给了她，把她推到了城墙的缺口边上。
夜很清，清得能看见头上呼啸的云，翻滚酝酿一波一波的风雨。
月亮还在高山后面的地方，将山头一块耀得雪亮，好像覆了白雪一般。
山下一大片黑漆漆的阴影，吞云吐雾，搅得一方不得安定。
卫然站在厚实的城墙后面，夜风吹得鱼鳞甲冰凉，紧张地收紧了腹部。
城墙上面一片静悄悄，偶尔有将士呼喝的声音，凝在夜里不散，像雾一样漫开去。
月亮终于从山后面升起来，洁白如蛟人泪，明亮耀眼，逼得人不能直视。
那山下的阴影终于无处遁形，随着月光一点一点的蚀入，泛出更亮，更冷的光来。
卫然的呼吸滞了一下，仿佛空气被那些光灼得没了温度。
城墙上静得静得，只有缓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那隐隐的，远远的，排山倒海一般的脚步声。
整个月亮都从山后出来了，圆得没有一丝缺陷。
月光太亮太亮，定要把这个夜里洒下的每一滴血，都照得清清楚楚。
北门半开，一支轻骑滑出，隐在山峦的阴影中，好似浓墨入水，悄无踪迹。
月亮照不到山的背面，只看到若隐若现的，鳞甲刀剑的折光，好似星辰粉碎了，散落在这一片地上。
卫然看到那轻骑领队的，正是颉衍，两把锤子都交错握在一只手上，另一手持缰，压下身子贴着马背，滑入野里。
那张年轻而略显粗糙的脸掩在头盔后，丝毫窥不见上面的神情。
卫然几乎是屏着呼吸看那夜里，黑得好似要吞噬什么，好似要吐露什么。
远远而来的军队以就是一丝不苟地，向着这边缓缓地移动，一点一点，更多地从阴影里面出来，暴露在月光下。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远的，就在山脚下那月光与阴影交界的地方，突然一阵骚动，然后好似一把钢刀如骨突然横插过来一支轻骑，一下子冲散了步兵的对阵。
由着那亮得骇人的满月光，纵然看不清人身影，卫然还是见得当头那个双手抡锤一挥，顿时扫倒了两边一片，然后纵马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敌军明显乱了阵脚，好不容易组了队形要反击，那轻骑收刀快马隐到了暗处，然后再从另一处突出来，扰得那群步兵一团乱。
往复几次，前面的骑兵掉头过来，两队人微微交手，颉衍一转马头，一队人不消半刻就又隐在了夜的暗处里。
那边才刚匆匆点起火把来寻，这边南门半开，一小队骑兵刚滑进来，后面城门轰然阖上，然后听到几声稀落的弓弦箭矢。
颉衍将满是血腥的铁锤往边上一扔，嗵地一声落地击起大片扬尘，随即便问道：“孙校尉何在？”
旁人见她面色不豫，直接往楼台上指道：“在前楼。”
一口气不喘地爬上前楼，推门进去。
孙榘晖正和几个将领在一处，几个人都是一身软甲，配剑在侧。
他一见颉衍便问：“如何？”
颉衍依旧带着头盔，说起话来有些沉：“骑兵最末五千，步兵不可计数，还有攻城器。”
卫然只远远看见颉衍带血色的身影一闪，然后几声忽来喝去，城墙下面就一片安静。
月亮被云遮掩去，敌军阵里点出了火把，起初的星星之火，越扩越大，仿佛山峦间的平原都着起了火，阵势让人心惊。
风起来，推波助澜，好似从那最深最暗的夜里，翻出来亘古、恒远的厮杀。
是谁的马蹄铿锵，踏过这一片沉默的江山；谁迎风大笑，横刀立马，对着百万大军信誓旦旦，许愿封疆；是谁马革裹尸，从此望断白头，征人不还。
是谁呐，那些化血作泪凝在青史上一笔又一笔，让来人自堪形秽，不能直视。
卫然在那里站着，好像在风雨欲来的浪尖站着，看着下面一点点一丛丛的火漫上来涌上来，似业狱之火，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她微微靠上城墙，逼着自己不要当场吐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