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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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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连天。
城墙外面是成堆的死尸,残余的战火舔噬着尸体,人肉烧焦发出难以忍受的气味。
卫然抚刀在城墙上站着,默默看着断剑残戟的战场。
天空阴云密布,抹煞了万物颜色,清清楚楚地一切都是黑与白,对与错,生与死。
狂风猎猎,吹得她鱼鳞甲上的披风飞扬,和那些颜色混浊不清的旗子一起,扬在风里。
一个兵士上前来:“卫中候,孙郎将寻你。”
卫然眼光一暗,随即转身对他道:“孙郎将可在府上?”
那兵士道:“方才在校场碰到,差我来找中候的。”
卫然复又叹了口气,道:“我知了,即刻便去。”
待她赶到校场的时候,孙榘晖等得空闲,已和另个人练上。
两人皆不着上衣,身上沾了汗水沙尘,在混浊不清的阳光下面,一片花斑。
卫然看了,自去旁边脱下铠甲,又去一旁选了兵器。
她回过身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分开,相互一揖。
孙榘晖见她过来,也去一旁换了兵器,回来将她上下扫了一眼。
卫然被他一看就兀然站得笔直:“孙郎将。”
孙榘晖问道:“平时有练?”
卫然点头:“有。”
他嗯了声,端正姿势,就打了过来。
卫然被打得一塌糊涂,一个时辰不到,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肩膀酸疼得,连那木剑也捡不起来了。
孙榘晖只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
半个月前孙榘晖开始教她的时候,卫然连怎么握剑都不知道,呆呆地站在校场上面,看到孙榘晖砍过来的时候,鼓足勇气挥剑去接,手腕被震得一麻,自己跌坐到地上,剑一直落到三米开外。
孙榘晖那时候也是不说话,就皱了皱眉头。
半个月前,刈楚攻下惠城。破城的时候里面的将领下令烧粮,部下应了,跑到下面去却是没动静,让刈楚白白捡了十多座粮仓。
补足了粮饷,只休整了半个月不到,刈楚和怀矣继续向南,去打王都,留下孙榘晖和两千兵士,驻守惠城。
惠城降将中也有些个仙人,卫然原来就在孙榘晖帐下,这般来自然也是留下了。
惠城一战卫然被派去后勤,并没有去打,只是远远听到战场上轰轰隆隆的金戈铁马,照看着伤员和粮草,连着三日没有睡。
等到诸位大将得胜,拔营入城,她只远远地看到了那几个血淋淋的人影,便随兵士们分派了民居。
待大部人马都安顿下来,她寻了个茅草间,一头倒在稻草堆上,昏睡过去。
睡了一天多,饿醒过来,往街上一走,到处还是兵荒马乱,刈楚的人正在四处搜残党,老百姓都畏事避了起来,她只好去找兵营。
将领都在原州府里面安顿下来,卫然并不想去见那些人,只寻了几个兵士问了,知道情形安稳,也没什么大事要紧的,于是寻了几个馒头,依旧回那茅草间里睡了。
睡到天昏地暗的时候,给几个兵士寻到了,七手八脚拉起来要她一同去喝酒,迷迷搡搡走在路上的时候,碰到了出来巡城的孙榘晖,给带回了州府。
原来那天早上刈楚同怀矣就已经带兵走了,将领去了一大半,整个州府里面空空荡荡,也就给她安排了个地方。
这时她扛着一身的鱼鳞甲回了自己的屋,进门将那铠甲往地上一摔,反手关门,沿着墙角滑落到地上,累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横下来躺在地上,一会子就睡过去了。
睡到天暗起来,有些泛噎,去打了些水来洗了头脸,又换了衣裳洗了。
做这些的时候她想起来,那些将领的衣服都是谁洗的?在军营里她也没见着过浣衣房之类的东西,难不成他们真自己洗?还是不洗?
卫然还没想通这个事情,就有人来敲门了:“卫然,在么?”
刚才她洗澡的时候把门闩了,于是跑过去开门,果然是颉衍在外面。
颉衍也是孙榘晖麾下的小将,不过和她不一样,颉衍正正经经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看上去干干瘦瘦的女孩子,力气大得吓人,校场上面的青偃刀,她两只手去扛都纹丝不动,颉衍单手就耍得虎虎生风。
卫然没见过,不过听人说,颉衍每每战场上左冲右突,如若无人。所以年纪轻轻的就是副尉了。
颉衍不是大人心性,军营里哪里再有她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所以初一见卫然来,开心得不得了,就是别人给她说卫然这军职来得不明不白,她也没当回事情。不过中侯,这种职位将军开心起来,随便赏的都是大把大把。
颉衍看她面上多了几块膏药,一下子笑出声来:“又被孙校尉拉去练了?你这小身子骨,当心给他拍散了。”
卫然叹了口气:“总比开始时要好了。是孙郎将了,你要改过口来。”
颉衍不以为忤,拉她道:“快些快些,听说今日营里给改了吃食,去晚些可不要给人抢空了。”
卫然看看天,真是亏得颉衍来找她,不然错过时候,就又要饿上半宿了。
军中几乎人人都认得颉衍,卫然跟着她认了不少人,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
突然有人来寻其中个校尉,附在耳边说了几句,那校尉突然面色一变,匆匆忙忙与他走了。
卫然见这样子,定是出了事,便连饭也没什么心思吃了。
颉衍还是满不在乎的,一直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卫然看她把面前的一份饭都吃了精光,还没有饱的样子,就把自己的推了给她。
颉衍倒不嫌弃,全部都吃光了,才摸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伸出手来摸摸卫然:“还是你对我最好,那些人只知道和我抢吃的,从来不知让我。”
对面一个副尉咳了出来:“我们要是让着你,还能有东西吃么?”
颉衍还是嘻嘻笑笑的,却突然神色一变,竖起耳朵来不知道在听什么。
众人见了,顿时噤声,几个副尉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颉衍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骄纵和俏皮揉在一起,衬着她年轻的面庞,看得人有些心惊。
卫然完全不知所以,只听得颉衍兴奋地念道:“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