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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六 ...

  •   红颜如泪,从被烫伤的烛端滴落,拉扯出一条摇曳的痕迹,终又凝结。
      她在红烛下抬起头来,邃蓝的眸子里面盈满如烛火般忽明忽暗的风情,望着面前那人轻轻地笑道:“大人这些时间不来看我便也罢了,如今难得来了,却连杯酒也不喝么?”
      端坐在桌前的年轻人一身紫衣朝服,贵气逼人。白面如玉,清秀纤细的眉眼如同刀刻,冰雕一般的面貌顿生肃然之气,让人不敢妄近。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看淄子微微撩起袖子,白嫩如藕的指尖染着鲜红的丹蔻,那手托着一只白瓷酒杯,送至他面前。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轻轻启开略薄的双唇。是在官场上惯了的调子,轻轻地拖住句尾,话语便显得慢而悠长。声音却清如玉珠落盘:“我来或不来,与你又有什么差。如今你名冠尧天,难道还就少了我一个客人么?”
      她轻轻地把酒杯放回桌上,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却没有移开,反而倾身过去按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含着笑凑在他耳边说:“大人又在说这些哄人的话了,其他人不明白,难道淄子也不明白么?淄子能有今天,还不都是依仗了大人。”
      那人微微侧过头来看她,唇色淡到几乎刻薄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笑意不达眼底,于是这一个浅淡的笑便极尽嘲讽:“你倒是清楚。”
      淄子含笑看他,如同看着心爱之人一般,邃蓝色的眸子里情意深深,被烛光映照得水光滟潋,像是冬日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怎么能不清楚呢,当初还是多亏了大人教导淄子懂事明理。”
      话音轻柔如同爱人之间的呢喃,那人听见如此,却是眉目骤然一冷,本来就白净的面上几乎失了颜色。立刻反手用力抓住那一只白嫩的手,用力握紧到几乎能够听见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他见了淄子面上更加深深的笑意,愈发怒从心起,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脸上,压低了清清的声音道:“你能够懂事我自然是高兴,只是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还有怨气?也是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怕让你都忘记了。”说完他握着淄子的手用力一拉,看着她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华服散开一片,如同绽放到极致摇摇欲坠的花瓣,一种摇曳在颓废边缘的美。
      那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丝毫不挣扎的女子,淡灰色的眸子里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语调却还是一般地波澜不惊:“既然你忘了,我还是从头再教一遍的好。”
      淄子闻言轻轻地闭了闭眼睛,像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不同于方才人偶般的面容,忽明忽暗的烛灯之下,遍抹朱红的嘴角勾起止不住的笑意。

      夜夜春宵的秦楼楚馆自然没有一早迎客的道理,只是不开的大门也挡不住言止这些烟花地的常客,只要同门房说两句话就入得门来了。这时候楼里谁人也还没起来,反倒比外边街上还要清静些。言止知道淄子每每起来用早膳的时候都要杏仁饼,恰恰前些日子听同僚说了家不同寻常的铺子,今日正好徇休不朝,便起了个早去买来了。
      色子这时候都还没起,好些使女却在走动了。自然都是认得他这个常客的,上来见过礼笑嫣嫣地道:“内史大人怎么这么一早地赶来了?”
      言止提了提手上油纸包的袋子:“寻了一家铺子做的杏仁饼,买来给淄子尝尝。”
      使女们小小的年纪也都有了些颜色,拉起袖子来遮住嘴角轻轻地笑,笑声染红了面上的胭脂:“内史大人当真有心,疼人都要疼到骨子里去。也难怪回缳姐姐一直记在心上,前两天还提起大人来了。”
      回繯是在淄子来之前和言止相好的色子,他像是这时候才记起来早就疏于走动了,追着那使女又问了句:“我好些时候不曾去递贴,回缳如何了?”
      使女道:“还能如何,从她那里走了的客人,可不是只有大人一个。”
      言止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改日还是要去看看的好。”
      使女知道这些人说的话哪里能作数,也是知道他好脾气,因而又调笑道:“大人莫说这些话了,回头给姐姐听去当了真,不又是空欢喜一场?”
      言止笑骂她一句:“鬼丫头。”也不曾把这些话往心里去,径自登楼上去了。他也不知这时候淄子起来没有,于是想要先去寻她房里的使女,却不妨就见着那使女端着个木盆走下楼来,赶忙迎上去道:“淄子已经梳洗了么?怎么这时候便起来了?”
      那使女却不知在想什么,竟是听到人声才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方一礼:“内史大人。”
      因这使女面上向来没有颜色,言止也未看出什么不妥来,又接着问了句:“淄子已经起来了?”
      使女摇了摇头:“方才歇下。”
      言止便有些奇怪,如若淄子昨夜房里有人留宿,门房是断然不会放他进来的,那又是做什么熬了一整夜?刚要开口问,便觉有甚不对,细细一想,却是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阵阵的血腥味,再向使女手中看去,那木盆之中盛着的可不就是一盆血水。他一时愣住,却一时想不清楚,为什么有人在秦楼里流了这么些血。
      他还来不及开口问,那使女便转身走了出去,将他扔在那里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难不成那是从淄子房里端出来的?他悚然收神,大步跨上楼去,急急冲到门口才收住步子,顿了顿后重重地在门上拍了几下:“淄子,在么?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声音传来,和往常一惯,是那种悠悠地含着笑意,如同细雨洒落心田的声音:“是内史大人么?怎么今日一早便来了?”
      言止微微低了低头,声音有些低下来:“我听同僚说有一家杏仁饼做得好,知道你喜欢早膳用,便买了些来让你尝尝。”
      屋内的人似乎是轻声地笑了一下,声音愈发轻柔起来:“不过随口说过一回,大人却这样有心,可惜今日淄子抱恙,病体不敢相见,冤枉白让大人跑这么一趟了。”
      言止静静地听着她说,感觉心像是被什么揪了起来,她每多说一个字,就揪得愈加得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本来色子不见客人,早就该被拦下来,断没有让人跑到门前的道理。往来的使女见了他呆立在门口,便上来和他说话,他勉强应付了两句,然后把油纸包着的杏仁饼放在门口,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那,你好好养病,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等了半晌也再没听见响动,他又看了那门一眼,然后才转过身,慢慢地下楼去了。
      一墙之隔的淄子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细针丝线绣着的拒霜,听着门外终于没了响动,微微闭上眼想要勾起嘴角来,那一个笑却像是千钧重,怎么也提不起来。她勉强抬起袖子盖住脸,侧身朝床里转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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