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迷宫的出口 ...
-
我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视线无趣地从前面到后面，从左边到右边，最后在四周整齐的书架上扫了几眼，就落回手中的资料上。这所学校是我的母校，图书馆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变化，而我前面坐的这群小鬼们也与当年没什么不同——好吧，可能比当年我们那一届要讨厌——我眯起眼盯着一个偷偷把手机递给朋友然后指着屏幕偷笑的女生，烦躁地皱了皱眉。
“……所以未满21岁，根据我们的法律是不可以喝酒的，一点都不行。而合法喝酒后，血液酒精含量低于0.08%才可以驾驶。现在请Baumer警官来讲一下他自己的经历，说明饮酒驾驶的危害。”
讲台下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我又一次去看表——刚刚一个老头子讲得唾沫横飞激情澎湃，整整超了二十分钟，因而我的讲座也随之推后。我前面还有一人讲话，如果他还是个废话多的家伙……想到这里我黑了脸。
然后我向讲台上看去，挑起了眉。
Kat。
他的姓我早就忘了，因此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没有看到我，而我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无法移开。
他今天穿得警服，比初次见面时还要整齐干净，看起来清爽干脆。而他的神情是严肃的，是我所不熟悉的认真，没有了随便和笑意，脸上的线条有些生硬，像是从一个大男孩一天里变成了男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我只是不习惯他严肃的样子。太傻了。
“各位下午好。我是Baumer，交警。在开始我的讲座前，我想告诉你们，就在今天上午，我的一位好友被一位酒后驾车的先生送进了天堂。”
一时间刚刚还生气勃勃的图书馆内鸦雀无声。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父母在他的尸体前哭泣，他的朋友们，也都为他悲痛。”Kat很平静地说着，声音不大，却像鼓点般砸在空气中，让每个分子都为之颤抖。“我想你们并不希望成为躺在那里的人，或是背负一条人命、站在外面被绝望的家属揪住衣服谴责痛骂的人。”
讲座进行地很顺利。我观察着Kat的表情——很冷静，非常理智。他当然为他的朋友悲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我才恍然发现，Kat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傻乎乎。
真是个让人不爽的发现。
“……谢谢Baumer警官的发言！下面请Dr. Black来讲解酒精对身体的危害。”
我看到Kat猛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站起来的我，立刻咧嘴给了我个笑容，虽然有点勉强。世上姓Black的医生多了，他这么激动地抬头看什么？
把他抛到脑后，我开始我的讲座。很顺利，没什么差错，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差错。在成功给讲台下的学生们造成了“喝酒会死”这样的印象后，我终于圆满地合上资料，没什么表情地走下台。远远地就看到Kat移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微笑着对我招了招手，我给了自己一个深呼吸，平静地坐到他旁边。
“你刚才是不是讲得有点夸张？”Kat没等我坐稳就凑了过来，小声地问我。我看着下一个讲话的专业人士走上讲台，毫无罪恶感地摇头：“我觉得我讲得很好。”
犹豫了几秒，我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问候的话语说出来。或许Kat现在需要的不是有人围在他身边问他感觉怎样或者安慰他，而是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而他即使需要安慰，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我——我和他一点都不熟，毕竟。
“喂……你不安慰我一下？”刚刚决定闭嘴，旁边的人就撇着嘴开口。
“……你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安慰。”刚刚心里还存在些许的难受和不安立刻被这句话冲了个干净，我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讲台上，但听不见那人讲得任何一个字。Kat叹了口气，转回身子，没再找话说。顿时整个空气好似都空了，让人很不适应。
我该不会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吵闹了吧？
习惯果然很可怕。
虽然图书馆里回荡着演讲的声音，我身边却寂静地让人无法忍耐。我自认为是个爱静的人，此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当理智敲醒我时，我已经说出了口：“……你还好吗？”
不光是我，Kat看起来也被惊到了。他茫然地环视一下四周，才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指着自己：“你在和我说话吗？”
我抿紧了唇，恼怒地不答他的话。Kat到没在意，反而笑得挺灿烂：“其实我不怎么好，不过Regina你竟然关心我，我觉得我好多了。”
“你哪只眼看到我关心你了。”冷哼一声，我低头把自己的资料都收拾好。
“我两只眼都看到了！”Kat肯定地点点头，似乎恢复了些活力。“结束之后我请你喝咖啡？”
“……再过一会儿Loki就要回去了，没时间。”我对于Kat超人的理解能力也不好说些什么，懒于和他计较，干脆无视了所有我不想回答的问题。阳光悄悄爬上木桌，我把手指从炙热的光芒下收回来，把所有夹子都装回包里，直接站起来和负责人说了一声，就准备提早离开。谁知还没出图书馆的门，就看到Kat急急忙忙地跟了上来。“Regina！不能请你喝咖啡的话……我有幸去你家喝杯茶吗？”
“……”我用目光默默控诉着他脸皮的厚度。对方笑得一脸无辜灿烂。
***
甩掉Thor，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跑了没有多远就根本看不到Thor的影子的Loki这么想。同时，把自己搞丢似乎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Loki环绕四周接着发现自己完全迷路时这么想。心脏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着，有什么声音在心中嘶吼，离开，离开……
远离他，远离她，远离他们。
Loki忘记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个小树林里的了。他只知道自己被动地奔跑着，被心里那个声音鞭打着，惊慌地跑着，如同多呆在那里任何一秒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Jane，那个女人像是给他的脑子敲了一下，眩晕的同时恐惧慢慢爬满了整颗心脏。他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了，又一次的。几乎是狼狈的，他扒开人群就逃走了，是的，逃走了——他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一脸的慌张，特别是那个女人。
他无条件地不喜欢她。但也只是不喜欢而已。
见到她的那一秒，他想要恨的人却是身边对他温柔微笑的Thor。
Loki深深地呼吸，然后感到有些挫败。他慢慢走到旁边一把长椅上坐下，没有几秒，又皱起了眉，干脆跳下来坐在一旁的树下，手指抚上柔软的草地。身边的一切都是鲜活的，绿色的生命好似将他层层包裹，身后粗糙的树干像是一个冰凉却温暖的怀抱，拂过脸颊的灌木像是温柔的抚摸关怀。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如同做过很多遍一般，心渐渐平静下来，接着开始发凉。
四周很安静——太安静了。越是寂静，越显得一切火热的生命都离自己而去，留下整个空间只有自己一人的幻觉。
Loki低下头，手里把玩着一片干枯的叶子——被阳光错过，旋转着落地，然后在黑暗中腐烂。他无比想要自己的记忆——他恨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情感在身体里没有理智地乱窜。他想知道原因，他想知道自己恨Thor的原因，因为他见鬼的发现自己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喜欢上了他。他不知道应该讨厌过去那个把恨留下来的自己，还是现在这个忘记了过去逃避了责任然后喜欢上仇人的自己。也不知道哪个更糟点。
至少，有了记忆，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这样，根本是让他连逃走，都没有力气。
现在，来猜猜看吧。那个笨蛋，需要多久才会找到自己？
Loki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玩味的笑。他喜欢捉迷藏，记忆中似乎就是这样的。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很擅长把自己藏好。但是藏得太好了，那个蠢货会不会就找不到了呢？所以，留下点什么吧。
这么想着，Loki的手指在草地上滑动几下，然后干脆地站起身，好不犹豫地站起身，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
***
Thor像是在沙漠里迷了路的旅人一般，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穿过。阳光洒在漂亮的石子路上，金灿灿地发光，却只给Thor的心添上了一丝焦躁。
刚才应该什么都不说就追上来的。
Loki他很会藏——这个观点、不，这个定论，早就在Thor和Loki的童年生活里得到了充分的认证，以至于它已经从假说进化到理论最后变成了宇宙定理。如果他真的想要消失，Thor根本没可能找到他——Thor这么确信着。
因此在找到小Loki的时候，他很乐观地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把弟弟重新抓住的。只要他的眼中还能看到Loki留下的痕迹，那Loki就没有完全狠心把自己踢出他的生命。他的弟弟从来如此，嘴上说着阴狠的话，甚至真的狠下心去伤害他，但最终还是暴露出他的心软。Thor也是后来褪去了狂妄的外壳后才注意到了这点——若是早一点，若是早一点点……或许都不会造成Loki在一次又一次耐心地等待中一次次失望，最终将自己的心包裹进谁也触及不到的寒冰中。
Thor低头看着自己轻轻颤抖的手。他真的在害怕，他，Asgard未来的王……在害怕。因为他可能失去的那个人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弟弟，是那个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弟弟，是那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走过数万年光阴的Loki。
Loki，My brother……你藏到哪里去了？
不知不觉就闯进了这片生机勃勃的树林。Thor重重喘了口气，终于从毒辣的阳光下躲在了树荫下，清凉所带来的安慰顿时让人心旷神怡。他低头，看到脚下颜色不一的泥土——然后看到上面小小的字迹。
[GUESS WHO]
Thor愣愣地瞪着那两个向他狡黠笑着的单词，半晌，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直起身，像树林深处走去.
他的王子正在等他。
一直走，一直走……最后，低头躲过茂盛的枝叶，Thor眼前一亮。眼前是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的湖，清澈，微波粼粼。美丽的蓝色让人感到一种从灵魂而升的平静，好似一切黑暗都从这里褪去，好似这里就是上帝天国的大门。而那个坐在湖边的孩子安静地回过头，碧绿的眼睛反射着亮丽的温暖的阳光。
“……Got ya，brother。”Thor一步一步走到Loki身边，和他一起坐在树荫下，心里的不安全都被眼前的光芒淹没。Loki没有躲开，只是望着Thor，眼中闪着难以忽视的光芒。“你还是过来了。”Loki用的是肯定句——他只是单纯地述说着Thor的行动。Thor点点头，笑得很是轻松，话语是那样理所当然。
“当然啊，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Loki睁大了眼睛。
接着，他和Thor，都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柔和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迷宫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