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夏》舒淡墨

1、寒夏 上

　　直到今日，我还觉得，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
　　那天，阿妩找到我，对我说：“阿沫，我怀孕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依旧很美，素净得一尘不染，带着毫无敷衍的认真与决绝。
　　“你…打算怎么办？”我想，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打掉。”她微微颤了一下，抿了抿嘴，很肯定地回答。
　　一时，我们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啪”的一声，火光的轻微闪烁打破了凝固的气流。指尖的香烟袅袅升腾，一缕缕散发开，模糊了那双低垂的眼睛。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伸手夺过香烟甩在地上，拖鞋狠命地踏了几下，劈天盖地骂过去：“还抽？毒死你！”
　　“哈……”仿佛隐忍许久，她突然笑起来，然后越笑越欢，清脆的声音连成一片，甚至可以看到眼角闪现的泪花。
　　我只觉得这笑声令我不甚烦躁，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狰狞地划破开胸膛然后在心脏上狠狠揪了一把，血淋淋的垂落地面。
　　我真的很想踹她一脚，又于心不忍，只好忿忿转身：“不管你了！”走两步，又回头丢下一句：“地板你收拾！”
　　“哈哈……”身后只留下一连串的笑声回荡在我耳际。

　　我和阿妩的相遇纯属意外，甚至还带着一点赌气的成分。
　　三年前的一天。
　　我有些无语地站在公交车站。虽还是傍晚，或许是地势较偏，唯一的站牌下只有孤零零的我。可以想象这种程度汽车就像大熊猫一样珍贵。
　　十分钟……
　　十五分钟……
　　半个小时……
　　四十分钟……
　　相信这种情况下再好的耐心都会被磨光，何况我本来就被心情就不好。
　　索性瞎逛起来。然后在不远处一幢废弃的阁楼下，我看到一名女孩。
　　第一反应：很漂亮！尤其在我当时还存有被“玛丽苏”扭曲的思想下的挑剔眼光。于是第二反应才是：貌似她和我差不多大来着。
　　实在不怨我有这种反应。她是属于你看了一眼就再也难以移开视线的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如果，她手中没有那只香烟的话。
　　自小我们就是被这样教育长大的：小孩子千万不要学社会上的不良青年吸烟，否则就会变成大坏蛋。然后大一些，则被警告：吸烟有害健康！知道非典是怎么诞生的吗？知道肺炎是怎么出现的吗？知道有的人为什么死得那么早吗？罪魁祸首就是吸烟啊啊啊！！当然，事实上有些原因并不全在于吸烟。只是于那时的我而言，这些话是百分百的正确，所以，我对这个女生的印象，相当不好。
　　兴许是我看了太久令她不快，她吊儿郎当的向我走来，挑衅地吐了一个烟圈，语出惊人：“你妹的，看毛？”
　　好吧我承认我相当不爽。所以我甚至不怕死地回了一句：“你要不好看我看你干嘛？”话一出口我就后悔死了……这么冲动干嘛？照以往我的性格，本着明哲保身的念头，我是绝绝对对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
　　那个啥的，她也是女生，应该不会打我吧？
　　大概还是有些惊讶，对方足足愣了半晌，然后突然狂笑：“哈哈哈哈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的确令人移不开视线，当然，眼下并不适合讨论这个。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她如是说道。我尴尬地眨了眨眼。
　　我总不能说“其实我平常并不是这样的，你当我没说”吧？
　　英雄之所以能称之为英雄，就是应为他往往在人们需要他时出现。所以现在，当我在焦急地祈祷有一位英雄出现就我与水火之中的时候，姗姗来迟——我等了四十五分钟的公交车，终于在这一时刻以一个极其光辉的形象出现了！
　　我逃命似的蹿上车，丝毫不顾忌那女生肆无忌惮的狂笑和司机诡异的眼光。

　　于是第一次的遇见以我的狼狈逃跑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