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八章 上元灯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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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上元灯海（上）
这几日不断有战报传来，边境的战事愈发紧张，双方损失惨重，朝中人心惶惶。
术竹兰从范斯凉的来信中得知父亲在严寒的边境染了风寒，身体不宜作战，但毕竟是关键时期，个人安危且放于一边。依旧亲自上阵指挥。
字里行间不□□露出范斯凉的担忧，不无道理。
父亲术居舍一向为人耿直清廉，这一路走来随着军功的不断累叠，朝中明里暗里结下的仇家也渐渐增多。三月初那时候，由于自己在小太子面前戏言了几句，就被范斯凉家的老狐狸范榕给参了一本，自己现在的处境还算不错，寻得了镜在身旁，但父亲那边肯定受了不少压力。
娄思城地处泛水以南，谭见河以北，物华天宝，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千里之外的边疆战况纵使再紧张不过，快马加鞭十来天后，传到这里来时也只成了人们饭后之余的闲谈。
所幸祸事都还未发生，远隔千里无能为力，只有诚心祈祷。
今日除夕，然没有皇帝的诏令，术竹兰是有家也不能回，即使回了又有何用？。
镜不忍术竹兰落单，便邀请他来到秋水阁共度新年。
到了十二月下旬，年味儿渐渐浓郁，家家户户都换起了门前春联，挂上了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祥和热闹。
入夜后，秋水阁门前亮起了辉煌的彩灯，将那“秋水阁”三个大字映照得熠熠生辉，两边的藏头诗也招人注目：
镜花水月徒流转，
水色荷影照经年。
天阙不闻人间曲，
青谣醉歌尽婉转。
术竹兰在心里又默默念了一遍，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便被等在门口的初儿领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进来秋水阁内部，不同于上回看戏时走过的那个水下长廊，但依旧是四通八达的长廊。
跟在一旁的泛涯好奇问了句：“初儿，在你们秋水阁有个水下长廊，那是怎么建的呀？”
初儿步子微微顿了顿，说：“泛涯涯，你这话应该去问百年前去世的设计者，我哪里知道？”
“那初儿，你知道它的来历吗？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呀？”
有些话问多了，便会招人厌，初儿默不作声领在前面。术竹兰拍了拍泛涯的脑袋，示意他别问了。
长廊因灯笼通彻，左拐右绕后来到了大厅，烘了暖炉，加上人声欢腾，温暖而热闹。
席上的大多是戏班子里的人，有些人似乎还带来了家眷。术竹兰大致环顾了一眼，没有看到那公琼王爷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坐到了镜的身旁。
“镜美人新年好啊！”术竹兰笑道。
“嗯，你也是。”镜给他倒了杯酒。
看着术竹兰坐定，程班主起身说：“既然人都齐了，程某多啰嗦几句。这一年来多谢各位的付出与包含，镜水天青作为一个戏班子能有今天的成就，与在座的每个人都密不可分！又是一年新春换旧年，大家有缘聚集于此，就当是一家人无需顾忌小节，统统吃好喝好啊！来！程某先敬大家一杯，祝各位来年福寿安康，财源滚滚啊！”说完仰头一饮而尽，下面的人纷纷叫好，皆举起酒杯一干而尽，爽快利落。
术竹兰一下也来了兴致，与戏班子里唱小生的水翎先生玩起了行酒令，输了便罚酒。哪知那水翎先生看起来仪表堂堂，温润儒雅，酒量远在术竹兰之上！两人你赢我剩，不相上下，但半个时辰下来，水翎先生还清醒得很，术竹兰就已经醉了！
镜觉得术竹兰丢人现眼，扯住他道：“喂，别喝了。”
“嗯？”术竹兰张着他那醉意朦胧的双眼，摇摇晃晃看见了好几个镜，哈了一口酒气，笑道：“咦？好多好多镜美人……我最喜欢了！”
旁人听到哈哈大笑，镜耳根通红，叫来了钟儿：“拿醒酒茶。”
“已经没有了，镜先生。掌管这些的茹紫昨日一早就已回家，仅存的昨晚就用完了，一直没人去添。”钟儿说。
术竹兰伸过手来扯着镜的脸颊，镜微微蹙眉，将他的手挪开，说：“让初儿……带上泛涯即刻去买。”
“是。”
席间热闹非凡，术竹兰几次伸手抚上镜的头，欲把那发髻拆了，都被镜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拍了下来。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便会会意地豪爽一笑。
术竹兰醉得神志不清，有些飘飘然，丝毫不知道即将来临的晴天霹雳。
“术少爷！术少爷！”泛涯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术少爷，不好了！”
大厅里顿时一片沉寂。
“什……什么事？你……慢慢说。”
“术少爷，是术将军！他……他他……”泛涯说到一半便哭了起来。
席间的氛围压抑起来，人们大致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然而术竹兰还未清醒：“泛涯，你……哭什么！有话快说！”
“术将军他……他他……他死了！呜啊啊啊……”泛涯哭得更凶了。
“哈哈哈……泛涯！你……”术竹兰猛然清醒，“你说什么！”
“术将军，老爷他……死了。”
“不可能！”我爹他身经百战，身强体壮，怎么可能！术竹兰心中顿时沉陷了一块，绝望之意蔓延开来：“你可别开玩笑！”
泛涯抽泣着递过一封皱褶的信件，道：“我和初儿出去买解酒茶药材，路过客栈，遇到了平时带信的小哥，他就将它交给了我……我想着，反正少爷也是会让我读的，我……我就自行拆开了，可没想到……呜呜呜……”
术竹兰脸色苍白，颤巍巍地接过那封信，打开一看，是范斯凉的字迹，不会有假。
“术兄，在此告知你一个沉痛的消息，令父平远将军术居舍在莫归城守城战役中，因体力不支滑下马匹，被敌军乱刀刺死，莫归城被破，边境战事岌岌可危。想皇帝令你还朝的诏令过几日便会到达，还请术兄节哀，以国家存亡为先。”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宣告着一代平远大将军的死讯，死因明了，不留幻想的余地。
范斯凉不会欺骗他。
这一回，一直不安的事情，一语成谶，成为了血淋淋的事实。
术竹兰的天崩塌了，悲伤至极无法哭泣，眼前一黑便倒在了镜的怀里。
睡梦中回忆起了旧年往事，小小的他总是喜欢跟在父亲后面。跟随父亲学习武艺，学习兵法，饱读诗书，学理做人。
父亲高大的身影站在逆光里，挡住了灿烂的阳光。
可是术竹兰永远不用担心，即使世界陷入混沌黑暗，父亲永远是他的天，守护着他。
后来不知哪一天，这天出现了一条裂缝，轰然间崩塌，砸得他刺骨生疼。
术竹兰醒来，发现不是在明亮的大厅里。屋内烘了暖炉却还是令他冷得颤抖，他枕在身旁人的臂弯里，周围萦绕着淡淡的冷香，镜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他。微微传来镜均匀的呼吸声，已然熟睡。
术竹兰不想惊扰了他，只好闭上眼睛默默流泪，不发出声。
回忆起过去与父亲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将镜的衣衫都浸湿了，他才朦胧着睡着。
仿佛将一生的泪水都在今夜流尽，明日的术竹兰，定不同往日。
黑暗中，镜幽幽睁开眼，温柔地拍着术竹兰蜷缩的背，轻声道：“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就算你的世界统统毁灭，碧落黄泉，我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八章 上元灯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