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之雾隐》东方黄瓜

3、第三章

　　明月当空，夜色浓重，阴影覆盖大地，那人踏月而来，践碎一室安宁。
　　“杀生丸大人……”铃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人，眼睛里满满是惊喜。他就像天上的月堕落人间，瞬间把大地照亮如昼，也把自己被噩梦纠缠的心照亮了。
　　艳丽的妖纹，金色的眸子，银色的头发，长长的妖尾，这样华丽高贵的姿貌，美得凛冽，动人心魄。在别人眼中，他是带来毁灭的妖，而在她眼中，是给予她生命，带给她希望的光。
　　“铃。”他的声线如月光一样冷冽。
　　“杀生丸大人。”铃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
　　“是的，杀生丸大人。”
　　“那么你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铃迷惑地抬着头，对上他金色的瞳孔，那里面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是铃却忽然感觉到了他的挣扎和犹疑。
　　……如他般强大的妖，为什么会如同自己一样挣扎和犹疑？
　　还是说，妖和人一样，也会有软弱的情绪？
　　“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冷冽的声线吐出了那个让她不安很久的问题，铃低下头，不知所措。如果还是年幼的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吧？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明白了很多的事，有了更多的迷茫。
　　铃仰起头看着他，眸子里泛出丝丝哀愁。
　　杀生丸大人，我是人类，是充满了欲\望的人类，越是长大，天性中的东西越来越弥漫，让人无法控制。
　　“是吗？你不愿意跟我走吗？”杀生丸凝视着少女，看出她眸中的哀伤。
　　什么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了这样的情绪？
　　铃慌忙摇摇头，“杀生丸大人，请跟我一点时间。”
　　杀生丸沉默地凝视着她，良久，说：“三天，三天后我在村口接你。”
　　他说“我来接你”，他是希望我跟他走吧？
　　铃的心中泛起丝丝惊喜，刚想说话，却看到他的身影化作一道光消失在窗口。

　　三天转瞬即逝。所有人都感觉到铃的犹疑不安，但是无论怎么安慰，她都无法真正地放开心怀。当然，枫姥姥是极力劝阻她留下来的，其他的人，戈薇等让她遵从自己的内心。
　　遵从自己的内心？
　　铃望着窗外的月色，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了。
　　依然是茂密浓郁的森林，空气中飘荡着树木的清香，杀生丸大人靠在树根下休憩，森林里的风微微拂动着，荡漾着他的银发，恍若流水，恍若离歌。
　　离歌？
　　迷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慌忙从藏身的灌木后面跑出，往杀生丸的方向追过去，然而那人的身影却隐没在浓重的白雾中，消失不见。她在迷茫的白雾世界里一片孤独恐慌，大声叫唤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把自己带走，然而四周静默如寂，只有唯一的白雾弥散着，吞没了她的身影，恍若牢笼。
　　挣不开的迷雾，逃不开的束缚。
　　她忍不住大声哭喊，胡乱地在白雾里奔跑起来，试图走出一条出路，然而白雾无处不在，吞没了一切。
　　“杀生丸大人……”
　　最终她颓然放弃地跌倒在地，泪眼迷蒙。
　　“你想追上他吗？”一个声音透过浓重的雾气漫过来，隐隐的身影在里面若隐若现。
　　“你是谁？”她慌忙抬头问道。
　　人影从雾里出现，居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就连衣着也完全无异。
　　“我是你啊。”女子俯下身，漆黑的眼睛里潮湿一片，恍若雾气，“你想追上杀生丸大人吗？”
　　不知为何，听着和自己相同音色的话语，她的精神忽然恍惚起来。
　　“你想追上他吗？”
　　当然想，无时无刻不在想。能追上他，一直留在他身边，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那么，去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那里有棵大树，上面有果子，你去摘下来吃掉。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了。”清淡的音化成一句无比诱惑的话语，心脏瞬间跳动得很厉害，她像是不受控制地，又像是愿望达成似的点点头。
　　清晨时分，当枫姥姥因为铃还未起来而来叫她的时候，她只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边放了一叠同样整整齐齐的和服，那些色彩各异、款式不同的和服均是这些年来杀生丸送过来的，每一件都被铃保存得非常完好。铃很少穿，就算穿也只会在屋内穿上一小会儿，然后脱掉仔细收好。
　　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怀着疑惑，枫姥姥走过去，却看见这叠和服的最上面还有一封信。
　　心中一惊，枫姥姥慌忙拆开信，上面写道：枫姥姥，我去了第一次见到杀生丸大人的地方，我要和杀生丸大人永远在一起，不用担心。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小的孩子呢。
　　铃走进茂密的森林，回望身后的路途，那里的尽头有一个村庄，曾经自己在里面生活过，欢乐过，被欺负过，不过她很感谢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因为是他们，才让她遇到了杀生丸大人。
　　铃转回头，走进树林，循着记忆来到那片空地。空地的一边果然是一棵高高的大树，当时杀生丸大人就靠在这棵树下休息。
　　铃走过去，怀念似的摸摸上面的树藤，仰头往上。
　　灿烂斑驳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低下头，是一颗果实。红红的果实。
　　就是这个了。
　　铃莫名笃定，弯腰拾起，然而拿着的时候脑子却又恍惚地滑过一个问题：我这样吃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这个问题只出现了一刹那便被某种力量强行消除了，她现在满心觉得吃掉这个东西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要和杀生丸大人永远在一起……”
　　铃闭闭眼，深吸一口气，把果实放进嘴里，果实入口即化，味道甜美。那阵甜美的味道恍若美梦，让她瞬间软到在地。
　　风吹来，隐隐地听到了谁的笑声。

　　杀生丸静静地等在村口。三天的时光很快，那夜他来到铃的房间让铃做选择，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迷惘是存在的，但是不再是障碍。接受一个人类女孩作为自己的妻子，这就是他的决定。虽然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似乎前途坎坷，但是他相信自己能够前进。如果因为惧怕未来而选择逃避，那就不是杀生丸的行事风格。
　　他从来都是以坚定的步伐笔直地前进，遇到障碍就用自己的力量清扫干净，没有人能阻拦得到他。
　　凝视着不远处。清晨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着，在渐渐升起的晨曦中熠熠生辉，一如那人明媚的笑靥。
　　“父亲大人，我大概稍理解你的心情了。”
　　微微垂睫，浅金色的瞳孔里有隐隐的光波一闪而过。以前觉得自己的父亲很遥远，自己的目标就是超越他，变得比他更强，但是当他发现自己体味到父亲的感情时，却发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贴近他、了解他。
　　父亲大人，我将重复你的道路，但是你看着吧，如果铃选择了我，我一定不会是和你一样的结果。
　　因为……我比你强！
　　杀生丸静静站在村口，身姿挺拔如坚毅的山石，恍若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
　　露珠在阳光中化成水汽，飘散在空气里，或许到了晚上就会凝聚成雾气，然后又聚集成露珠。
　　日升。
　　日落。
　　村民们早就见过他，对他的出现虽然心存畏惧，但是已经没有了慌乱，只是行走的时候步履匆匆，时不时地用好奇的眼光看他。
　　已经傍晚了……
　　傍晚的夕阳垂落山脊，红艳如硕大的圆盘，杀生丸站在夕阳的前面，静默无声。橘色的光线浸染了他的轮廓，使他整个人放佛燃烧在了光线里。晚霞染红了他的银发，使他时不时被风飘舞的发变得金光闪闪。
　　当山脊吞没夕阳的时候，一直静默不动的杀生丸忽然转过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既然如此……
　　“等等！”枫姥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过头，看到这个老太婆挥舞着某样东西冲了过来。
　　“铃出去了，留下了这封信。”
　　枫姥姥无奈地把信交给他。从早上发现铃失踪开始，她便通知了米勒犬夜叉他们，让他们四处寻找，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自然知道杀生丸等在这里，但是她并不想去找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得不担心起铃的安危。
　　第一次见到杀生丸的地方，自然只有杀生丸最清楚。
　　但是现在才把信交给他，害他等了这么久，会不会被杀死呀？
　　枫姥姥还是有点忐忑，杀生丸从来就不是好说话的人，只有在对着铃的时候会显出少有的温情，然而那点温情也是极淡的，比起人类来，他完全就是个冷血冷情的怪物，所以她才极力反对铃跟着他。
　　杀生丸接过信只瞄了一眼便飞身离开，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枫姥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也很复杂。虽然杀生丸的表情依然淡然没错，但是看了信马上就走连斥责自己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说明他其实很着急的吧？
　　……啊，不能再想了。再怎么关心铃，他也是个妖怪，妖怪和人类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森林的空地，一眼就看到树根下面那个安睡的身影。摇晃的树影投在她脸上、身上，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睛紧闭着，嘴唇微微弯成一个弧度，像是做着什么美梦，脸上的笑容甜美而静谧。
　　“铃。”
　　冷冽的声音响起，像是呼应他的呼唤，树根下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叫道：“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朝前走了一步，然而女孩接下来的眼神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杀生丸大人。”铃的眼睛忽然滑过光波，变得混沌如夜空，里面潮湿一片，恍若雾气。
　　“雾夕？”只消一眼，杀生丸便认出了她身上弥漫出来的奇怪味道，眸中忽然聚集起难以觉察的火焰。
　　“杀生丸大人！”铃，不，应该说是雾夕快步跑了过来，却被杀生丸躲开了。
　　雾夕原本以为杀生丸会接住自己，没想到却让自己扑了个空，不由愣住了。她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疑惑地问道：“杀生丸大人，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铃，铃也喜欢你，所以我和铃合体，这样不好吗？”
　　铃站起来，表情天真可爱。
　　手中的光华鞭滑出，杀生丸真的很想一鞭子抽下去，把这个恶劣的妖撕成碎片！然而他无法那么做。铃和她是一体的，融合的，真要一鞭子下去，铃脆弱的□□就会粉碎，那个露珠般的女孩便会像被炙阳灼烤着化成水雾。
　　手掌伸开又紧握，杀生丸凝视着面前的“铃”，心中的怒气如火焰般灼烧着。这种被人强占了宝物的感觉，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忍不住想毁灭点什么。
　　不想看到她，怕忍不住动手，杀生丸收鞭离开。
　　雾夕慌忙追上去，“杀生丸大人！你不高兴吗？”
　　杀生丸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冷漠，“你不是铃。”
　　然后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际。
　　雾夕愣住，良久，她垂下头，拳头紧握，一滴一滴的泪珠从眼眸里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