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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酒醉招祸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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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将军,醒醒,”有人在他耳畔轻哼,拿捏着腔调,幽幽的叫着他名字:“日上三竿了,出了天大的事您可是都能睡的沉稳,昨儿喝的花酒还在上头么?醒醒吧,秦城将军。”
肩膀酸痛,被一声声喊着名字的天策从大梦中醒转,只觉得眼皮挂了千斤坠,着实的挣不开,身上也沉的很,仿佛是被大山压着,不禁烦闷皱眉,把脸扭到一边去想躲开直射到脸上的阳光,喏喏道:“再……再睡一下,头好痛……嘎!”
胃上被人一记重拳轰了个正着,天策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置,差点把肺喷出来,而这感觉居然还熟悉至极,不由得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末将错了!主……主帅!”
首先映入天策眼中的是四壁漏风的柴房房顶,顶棚糊着的纸因为一夏天的潮热长出了青苔,梁木用棍子支着,屋角露着半块天,就在这么衰败的惨淡颜色之下,一个面如三春桃花的美艳少女正俯在他面前,身披战铠银甲凝霜,笑盈盈的一双顾盼含情的凤目盯着他,不是旁人,正是天策府中巾帼红颜,宣威将军曹雪阳是也!
此时此刻,曹将军就坐在他肚子上,全套战甲都穿齐备了,还英姿飒爽的扛着她那把八十斤重的长戟。
“早啊,秦将军!”见他睁开眼,少女莞尔一笑:“本帅还想呢,你再不睁眼,就连你的枪一起扛上……”
“别费事了,您还不如直接搬个磨盘来压死末将算了,”天策将秦城这才真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有一窝苍蝇,嗡嗡的撞的生疼,想要抬手去揉,却发现胳膊挣不起来。
愣了一阵,他才发现自己被人绑的跟粽子一样,丢在地上。
“主帅,你手越来越黑了,呐,看在小弟年少无知还没讨过媳妇的面子上,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小弟吧。”
“汪一声给本帅听。”
“汪。”
“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秦城想了一阵,正色道:“跟神策私斗……末将是不忿他们欺凌平民!而且是换装前去没有暴露咱们大天策府……”
“哎呦还有这事儿,做的好!”少女笑的花枝乱颤,一拳贯下,打的秦城整个人蜷成了虾米:“不对,再说一个。”
“……杨宁杨哥?是我们几个把杨哥灌醉了,拿走他钱袋把他丢在酒肆里洗一天碗的那事儿?不能啊!杨哥不是记仇的人……噗!”
又是一拳,曹将军怒喝:“去酒肆这事你们怎么不叫着我!”
“大姐!末将错了……末将再也不敢偷看您洗澡了!”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曹雪阳笑盈盈的站起来,一头细汗娇喘习习着活动手腕,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秦城蜷在地上,眼眶乌青。
咬住了下唇,秦城下定决心不再开口,以免被天策第一女霸王活活打死当场。
“不耍贫嘴了?”曹将军活动开了筋骨,神清气爽,又走过来低头,把秦城脸上已经干了的泥顺手扣掉了几块,瞧了他一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同年入天策府的汉子,就数你顺眼些,这么多年往返边关的,难得有回来的日子,府内多少姑娘都为你待嫁闺中翘首以盼的,本帅还当你是穿插花间勾蜂引蝶的高手呢,万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女人……”
啥?
秦城一愣,还想回口反驳什么,突然的脑内轰然一声,跟着倾盆大雨的嘈杂浮现出的混乱回忆中,居然清晰的映出了一抹薄兰的颜色。
“小道长!”
“哟,想起人家来了。”
“不对我是想说,我怎么会抱了个男人放在马上……他是……”
曹将军赞许的拍了拍秦城呆住的脸颊:“秦将军色胆包天到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够霸气,够手段,当街调戏纯阳宫的道士不说,还打算劫掠上马抢回去,最妙的是同着人家师叔的面,张口就跟人家要人,钱多的敢当街开价。您这边是找个地方睡实在了,可不知昨个都到宵禁的时辰了,十几个道士挂着马牌跑来英国公府上告状,幸好本帅当值,从中将此事拦下,否则真就叫他们问罪到我大天策统领英国公面前,到那时,你叫我三军颜面何存!”
秦城哑口无言——天策府中众将都知道,曹将军收了调笑的神色时,说的都是不容嬉闹的正事。
“主帅,末将错了,望主帅息怒,末将认罚。”
“知道错就好,不过这次你错的大发了,”曹雪阳话带戏谑,但也不再笑,勾了他的下巴,俯身凑了个对脸:“认罚就混过去?做梦呢,你可知你把这祸端惹在了何人头上?这纯阳宫中大部分都是脱世的谪仙,出尘的高人,你报出天策府的名号来,人家避世,多少都能让你三分,可但是这千万弟子中,只有一人不吃这套,就是那从前浴血的食鬼罗刹,如今做了纯阳护法的祁进祁真人。此人心黑手辣,杀人无数,灭人满门都不带眨眼的,你有千条大路不走,色气上头,偏赶去他面前,调戏人家随身服侍的小道长,事到如今,你家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也没用,更何况你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有什么要跟兄弟们留的遗言,就跟本帅说,我代你传达,看在你在我座下尽忠多年的份上,明年今日给你烧纸。”
祁进坐在卧榻上,手里拿着录事抄就的礼单,逐字逐行的看完,放到一旁之后,才端起早已冷透的茶,喝了一口。
“那女将军人呢?”
廊下齐刷刷跪了一排道士,在太阳地里已经晒的快化了,都是撑着一口真气立着,听见自家师傅发话,为首的年长道士赶忙膝行一步,拜倒在地。
“一早来了观内,问清楚扣押那孽徒的地方,也没受奉茶便自行去了后院,进了柴房没出来,要不弟子现在把她请……”
“昨晚,谁准你们出去的?”
“这事都怪弟子!师弟们得知师傅被天策那厮冲撞,一时冲动前去问责,弟子不查,没有拦阻下他们,令师弟们贸然行动,搅扰英国公府上,还望师傅责罚弟子,以正宫规。”
祁进盯着手中盏内的茶华,轻吹了一口气让它散去,头都不抬的回答:“好,既然你已经有所觉悟,便自行领罚去罢。”
“师傅!”排位最末的小道士突然高声喊起来:“弟子行事都是为了维护我纯阳宫的颜面,这事错在我们,为何只责罚高师兄一人!”
“住口!”跪在前面的高姓道长厉声喝止,他跟从师傅多年,深知祁进心性孤傲乖僻,不容人置喙,若触及其逆鳞,瞬间便会将人斩杀当场,不由得一身冷汗。但那新晋的小道士何曾得知,被师兄喝住,反而心生逆反,更加大了声音喊了起来:“师傅,若说责罚,万事都由清彦一人而起,若不是他突然离队跑入城中,失手被辱,我大纯阳宫又怎会让人耻笑……”
高道长心内叫了一声苦——这初来的小道士哪壶不开提哪壶,纯阳宫中的老人都知道,祁每年来长安城为皇家祝祭,都会半途离队,去城外的村落看望万花谷的一位神医,此事前因后果众人也略有耳闻,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不提不问,从来没有人敢搬弄此间是非。
还未等道长叹完,果不其然的,一叠子录事本子突然横着从屋里甩出来,发出响亮的声音将还欲搬弄口舌的小道士抽的离地三尺,摔到三丈之外。
祁进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挑眉看了一眼安稳的跪坐在榻旁点茶的清彦。
“说的也对,你也去罢,不见血别回来。”
清彦点头,放下手中银勺,将风炉内的碳撤了,纳头一拜,起身,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看着他长起来的高姓师兄见他连句辩驳的话都不肯说,心头气急,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抬手将他袍袖一把拽定,清彦一个趔趄,跪在了地上。
师弟身上热的吓人,握住了手腕,脉跳的好像催战的鼓点一般,高道长忍不住又叹气——被大雨浇了个通透,清彦昨天夕食就烧了起来,就算是休息一夜,依旧是面色潮红,目光愈发黯淡无神。
“师弟你……”
“师兄,”清彦扶住地面,喘了口气:“不妨事。”
话说完,他又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里,祁进收回了盯住清彦背影的目光时,斜了一眼放在案上的草药匣子。
里面的药材在一早就送了过去,虽然还是没见到想见的那人,但是驿站往来的信使将收据送回来的时候,匣子也回来了。
祁进打开一看,人参没了,里面放着新蒸的紫苏糕。
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