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哪里逃》墨十一

43、纠葛

　　古烁回去客栈的时候小九还没睡。她面前搁置着已经凉透的晚饭，只傻愣愣的看着古烁进门。古烁终于想起自己本来是和小九一起去逛仙女庙的，自己半路失踪保不齐这个小狐狸精要怎么折腾了。咧嘴一笑，先求饶道：“你还没休息呢？晚饭也没吃？我带你去吃烧鸡？”

　　小九一侧头，手里的筷子“啪”的摔在盘子上。“你这一天一夜去哪里了？”

　　古烁脸色发窘，嬉皮笑脸凑到小九身旁。“出了点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小九怒极反笑。“那你这熟人挺厉害的嘛，居然连你的气味都能抹去。”

　　古烁一怔，连忙解释道：“她哪有这本事，我适才离开固城半日，约莫你搜索的时候我刚好不在，和她没关系的。”

　　小九想起方才窗下听到温柔言语，想到屋内他的柔情似水，突然觉得胸腔里酝酿着的风暴一下子就都平静了，浑身的气力都好像给人抽干了一样，她不想再跟他解释从他不见那一刻开始她就寻找着他，从未间断。她也不愿意再去想他的妻子本是自己，可他却极力维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古烁也瞧出了小九的不同，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九不冷不热把手抽回来，连眼皮都没抬，再不看古烁一眼，起身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半晌才闷声道：“不过是累了。”

　　古烁怎么也想不到，小九一朝恢复了记忆习得法术的能力居然也跟着加增，本来连腾云驾雾都搞不明白的糊涂鬼竟也学会了最起码的藏匿仙气。他只道这一次帮助容薇的转世是神不知鬼不觉，竟不察觉那已经不再是傻乎乎一只臭狐狸的小九已经伤了心。

　　“那你休息吧，嘿嘿，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小九面向墙壁没有作声，只感觉床体微微一震，被子就给人掀起了一角，古烁微微发凉的身子慢慢蹭进来却再没了动作，只不过半天小九才听到书页翻动的声响，他竟靠在床上读起了书。她合上眼，撇撇嘴角，本想一脚将人踹下去却还是作罢。

　　累，一天一夜没睡觉不间断的施法寻人，她太累了。跟一个已经作古的死人进行拉力争夺战，心也累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就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古烁没有遇到转世的容薇，或者……她本就未曾离开过求仙山，不过是白日里做了一场梦，梦见了一个叫做古烁的仙人罢了……

　　可这世上并不是你不情愿那些让人心烦的事就不会出现。小九一觉睡醒发现古烁正在穿衣，本来已经换下来洗干净放在包裹里的那件白色仙衣不知怎么竟又给他折腾了出来。略一抖动就散发出一股甜腻的气味。

　　小九动了动鼻子，脸色一变，不顾古烁凑过来亲吻她的一张脸，一翻身把被子蒙过头顶再也不肯同他讲一个字。古烁尴尬的杵在那里，良久才摸了摸鼻头。“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同你讲一声就消失没影儿了，你气我本也是该的。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去核实，晚些回来带你去吃烧鸡算做补偿好不好。”

　　他一届上神几时如此低声下气过，此时身段已经放低到了极点，见小九还是不搭理他心头也止不住有了些怒气，也不再同她祈祷求饶，一挥衣袖就出门去了。

　　小九躲在被子里咬着袖头哭的哽咽，一张俊俏如花的小脸已经糊满了泪水。听他出门，终于喃喃开口道：“千日醉……你身上的千日醉的味道又出来了，古烁你知不知道，你跟我说你要重新开始，向我求婚的时候那味道已经没有了的……”

　　古烁自然是不知道，那味道自从他遇见容薇开始就一直都存在，陪了他五百年早已经成了他的一部分。他所以为一切正常，天下太平，以及理所当然，却化成了一把刀，把小九的心剖开，割一下又撒一把盐。

　　他忘了，今日的小九已经不是傻乎乎连难过都分不清楚的人了。她如今知道了眼泪的苦涩，也知道了不能遗忘就意味着不能过去，不能重新开始，这多绝望。

　　小九哭了几个时辰后终于觉得体力不支，感念着原来哭泣也是极消耗体力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懒得起身下楼吃饭，只仰面躺在床上呆呆看了梁上雕花过了一日。傍晚时分，有人叩响房门，终于将小九神游的魂魄唤了回来。她对着铜镜用力把泪痕擦去，这才打开房门，看清楚访客的模样，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却又汹涌而出。她一步向前，整个人都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容颜哥……”

　　容颜被古烁暗地里摆了一道，被他父亲指派着去凡间历劫，想着许多日子不能回去青丘，更因为小九跟古烁的纠葛心里不大痛快，索性带着狐子狐孙出去鬼混玩乐去了，不料一回家就听婢女说小九曾经来找过他，听那意思似乎还是出了什么急事。

　　是了，小九的性子如此，若非出了不能解决的事情也绝不会跑到青丘去找自己的。所以他连喝一口茶的时间都没浪费，脚不沾地赶紧就来了固城，谁承想带走小九的古烁却不在这里，只留她一个人哭得那么狼狈。

　　容颜有些心疼，安抚着小九坐下来，由着她哭得尽兴，这才叫小二打了一盆水上来帮她把脸擦干净，细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小九抱着容颜给她倒的热茶水，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容颜哥，有个事情你听了不要激动……”她抬头看了一眼容颜，咬紧嘴唇仿佛好大的不情愿。“容薇姐姐……她……我见到她了。”

　　这个消息小九斟酌了好久才决定告诉给容颜听，可是她心里却还有那么一丝惧怕。她觉得她的脑子都乱了。曾经，她在容薇的怀里撒过娇，如今却和她成了针锋相对的情敌。她那么喜欢她，如今却又忍不住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感让小九困惑，她觉得她恢复记忆以后好像变坏了。现在古烁心向着容薇，容颜是她的弟弟，定然也是要向着她的，把这消息告诉给他知道大约再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了吧。可……就算自己不说，他早晚还是会知道的，那时候容颜哥会讨厌自己吧……

　　容颜本还在洗帕子想要给小九擦擦手，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居然大笑起来。“胡说。你定然是看错了。”

　　“不可能，我跟她就面对面，像你我这么近，我不可能看错了，她回来了，她转世了。”小九咧嘴干巴巴笑了一声。“你开心吧，咳咳，我也……我……”

　　容颜却不以为意，拽着她的手给她擦拭，笑吟吟道：“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不用害怕我不高兴，你不喜欢她我完全能理解，就像……”

　　就像我那么崇拜欣赏古烁，可我却常常暗自希望他从未出现在这世上一样。

　　傻丫头，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崇高的事啊。不用彰显人格，不用逼自己落落大方，因为……喜欢本来就很野蛮，很没有道理可言，那么自私，那么自我。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

　　因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啊，笨蛋。

　　“我确定！是她！”

　　“绝对不可能！”

　　小九一歪头，略有些赌气把手抽回来。“我亲眼所见，她还认得古烁！”

　　“那定然是什么妖精变的，有所图谋。”

　　“你怎么这么确定！”小九眉毛蹙在一处，仔细审视着容颜的表情，然后发现，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你隐瞒了什么？”

　　容颜低着头，半天，一声长叹把巾帕丢回了铜盆，他抬起头，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可眼睛里却不断有泪水涌落出来。

　　“因为阿姐已经不在了，元神俱灭。因为……当年毁散她元神的人里面就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