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哪里逃》墨十一

2、阴差阳错

　　小九终于勾搭到了一个俊俏小哥，心心念念想着人醒了定是要饿的，遂出了山洞去觅食。她一路跑着一路琢磨，这小哥一定会喜欢自己的模样。要说也奇怪，大家都说自己笨，可方才在冰面上一瞧，自己这人形倒也不比表姐差。

　　小九走了一路终于瞧见了一户农家，看着人家圈养的鸡止不住流了一地口水，自以为是的翻了个白眼居然骗农户送了她一只火红色脖颈带着金色花段的母鸡。她心里这个美呀，默默念着，狐媚术这就算是大成了？像模像样跟那农户做了一揖，掉头往山洞去了。

　　却说那农户瞧着她走远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许久才嘶哑着嗓子喊他婆娘。

　　“臭婆娘，你快去找村长，差人上山去请仙姑来收妖！”

　　他婆娘一愣。“当家的，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妖啊？”

　　农户小腿打颤站不起来，拍着大腿喊道：“叫你去你就去，方才那个小娘子你没瞧见吗，模样虽说俊俏，可那屁股上长了那么长一条尾巴！”

　　他婆娘打了一个激灵，喊着儿子把她当家的扶回屋子，自己把沾了水的手在衣襟儿上抹了两把，一路喊着救命跑去找村长了。

　　小九一路哼着不着调的歌谣一路扭着纤腰，路过一片坟地看见一个老妇人在那上坟。口中念念有词：“你这不争气的混小子，来生可要重新做人，再不要走老路了。”

　　小九咬了咬手指头，瞥见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尾巴赶紧藏了起来，弯腰四爪着地便用人的样子学狐狸刨地。刨了一会儿就在一旁挖出了一个坑。左右瞅瞅，扬手把那只鸡给埋到了坑里，再大动干戈的把土填好，捡了一块木头，粗粗挠出来几行字就给立上了。

　　老妇人哭祭完了儿子从这路过，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在坟头跪着忍不住打了个招呼。

　　“姑娘也来拜祭亲人？”

　　小九朝她甜甜一笑。“恩，好亲的亲人呢。”

　　拍拍爪子她又跟老妇人纳了个万福，往山洞去了。老妇人瞥了一眼那木头上的字，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收拾好香烛正准备走，就听见枯草里一阵窸窣细响，不多会儿居然钻出来一个俊朗少年。

　　少年看见有人也唬了一大跳，细细打量了好一阵子方才放下心来，理了理衣袍故作镇定拐去官道，无意间撇到小九立的墓碑不由得愣住了。

　　求耳之墓。

　　求耳……他记着，梦里同他缱绻缠绵的俏小姐也是叫这个名字。莫不是……莫不是这狐狸精刚成人型，为了救自己居然一命呜呼了？可这碑又是谁立的？

　　他四下张望了一回，朝着老妇人拜了拜。“敢问婶子，方才可见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老妇人点点头，指着小九走的方向。“一个姑娘在这拜了亲人刚走。”

　　颜玉回过了神。是了是了，定然是她为了救自己香消玉殒了，她的什么姐妹恰巧寻过来找到了她的尸身。如此说来，倒是自己的错，害了人家好端端一条命。想起适才自己揣测求耳是想要害他，心里止不住有些懊恼羞愧。

　　他犹豫了一瞬，噗通跪在坟前磕了两个头，神色内敛，心里默默念着：仙姑，如果我大仇得报，他日一定给你修个狐仙庙，让你承万年香火。叩拜结束，也不拖沓，赶忙上路去了。

　　要说小九想得简单。只听人家说不走老路了，心里琢磨着自己一朝成了人形，可也不要再走以前的痴傻苶笨的老路了，今日的求耳就算是葬在了这里，从这里走出去的那就是名动十里八乡的俊俏狐妖了。所以才抠了那么一块木牌。

　　她回了山上，狐狸爪子还没踏进洞里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怪响，尚未转过头，就听人喝道：“大胆狐妖，青天白日居然出来祸害相邻，看我替天行道！”

　　一阵金光罩到小九头顶，小九脑子一迷糊，还没反应过来就四仰八叉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来人正是村长去请的仙姑——古砚峰古乐仙姑的座下长弟子，他将小九收进师父给的玲珑宝塔，大义凛然回身踩着云彩去复师命了。

　　时光荏苒，一晃已是百年之后。古砚峰。

　　古乐仙姑有一株普陀花，百年结一次果。果实汁液具有炼妖功效。这一日普陀花又结了果子。长弟子古墨子采了果实捣碎要放到炼妖池里。谁曾想，炼妖池一打开他也止不住看傻了眼，待到回过了神立马招呼着师弟赶紧去请师父了。

　　古砚峰占据了绝好地势，地气十足，山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古乐仙姑带着一众弟子修行的地方位于古砚峰北峰，恰好临近紫气，是以座下弟子多有所成。

　　这一日她正对着翻滚的云海静静吐纳，突然听到座下弟子来报，说下凡尘历劫的师尊古烁上神归位了。只是听闻刚一归位就闹出了一桩大事。

　　古乐仙姑神情沉重，刚要出山去迎师尊，却又见另一个弟子神色匆忙赶来，老远就大喊开来。“师父师父，炼妖池里出了大事了。”

　　古乐仙姑左右一合计。师尊便是出了事他也是旷古绝今修行高端的上神，总不至于有太大的纰漏。倒是这炼妖池，里面一众妖物要是给跑出去，那可是罪孽深重了。撩了裙摆面色难看随着报信弟子一路往炼妖池去了。

　　却说这小九迷迷糊糊睡了多久自己也不清楚，一身狐狸骨险些都要碎了。今日却只觉得一道金光莫名的刺眼，她努力把眼睛扒开一道缝隙，一眼就看见头顶上趴着几张好奇的脸。她动了一动，浑身疼得厉害，好不容易化出的人形也不见了，光不出溜躺在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莲花台上。

　　上头一阵低语，突然一个庄严地道姑也趴了过来。小九听她说：“怪了怪了，这狐妖竟还是个幼崽。炼妖池里滚了一百年居然没化成血水，当真是有仙缘了。古墨子，把她带上来。”

　　仙缘不仙缘小九才不管呢，刚才做梦又梦见了鱼肉扒鸡，还有那个俊俏小哥。她才没工夫搭理这些人，赶紧蜷了蜷身子又睡了过去。

　　再醒，居然已经脱离了那个满是尸臭的地方。小九翻了翻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狐狸真身。四下观望了一圈，雕花木床，古旧茶杯，空气里还有一股莫名的杏花香。保不齐就是那个花姑娘的闺房。

　　她的脑子又开始不大灵光，怎的那求仙山，俊俏小哥，野山鸡，老道姑竟都是一场梦？其实她竟是个官家小姐？

　　她起身左右看了一回，瞧见屁股上粘着的一条圆滚滚的尾巴总算回过了神。对着铜镜仔细打量了一回，发现一百年后自己模样居然又变了几分。

　　身后木门给人推开，小九受了惊，动作迅速躲在梳妆台底下，看见一个肉呼呼的男孩子端着盘子进来，对小九招呼道：“小九，快来吃饭，等会儿师父要见你。”

　　小九一愣，本是害怕的躲在梳妆台后面，这会儿却又探出来半个头。“你怎么知道我叫小九？”

　　肉丸子一愣。“你叫小九？嘿，巧了，不过是因为你师门排行第九方才有了这个名字，居然真的有人会叫小九。”

　　小九还要狡辩，心想我本来是叫求耳的。却听肉丸子不耐烦的招呼起来。“喂喂喂，快吃饭，吃完了饭去见师父，待会儿师尊就要回山了。”

　　小九管你什么师傅还是师尊的，看见盘子里的烧鸡口水流了一地，怯懦的钻出来，没瞧见危险，抱着盘子又躲了回去。肉丸子看着觉得有趣，咯咯乐个不停，好容易等小九吃的心满意足，好说歹说算是把笨狐狸骗去了前方御灵殿。

　　御灵殿上的琉璃瓦采自西方，听闻是佛祖坐下两块莲花台雕琢而成，小九进了御灵殿浑身不自在，抬眼看见古乐仙姑，膝盖一软趴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肉丸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

　　古乐仙姑面色冷峻瞪了肉丸子一眼，肉丸子立马收了动静，规规矩矩站到大师兄身边去了。小九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这才颤巍巍抬起头。

　　古乐仙姑仔细打量了小九一周，咂摸咂摸嘴有点失望。怎么瞧这就是一只笨狐狸，要说优点，那就是皮下脂肪还算厚实。筋骨也不见精奇，怎的就有了仙缘，炼妖池都伤不着她分毫？

　　古墨子见师父许久不说话清了清嗓子算作提点。古乐仙姑连忙回神，重振威严，压低声线道：“小狐妖，百年前我收你入炼妖池你可悔悟？”

　　小九眼珠子转悠一圈，心道我要悔悟什么呢？我断了奶之后没偷过农户的鸡，好容易逮了个俊俏小哥也是你情我愿，怎的就要悔悟了？可眼前的遭遇明明白白告诉她，要是不悔悟，只怕待会儿又得给人丢回那个臭烘烘的炼妖池里去。

　　小九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拖长声音丝毫不敢怠慢。“小九知错。”

　　古乐仙姑满意点点头。“即是这样，你可愿入我门下修习仙法，造福黎民百姓，有朝一日也可得道飞升？”

　　小九听说九重天上有位神仙养了好些仙鹤，嘴角忍不住就流了几滴口水。重重磕了一个头，欣喜应道：“小九愿意。”

　　古墨子指引着小九给古乐仙姑奉了茶，就听见外头守着山门的小弟子来报。

　　“仙姑仙姑，师尊回山了！”

　　小九探头探脑跟在大家后头瞧热闹。走到门庭廊花处远远就瞧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衫，腰系血色美玉，眉眼间尽是潇洒风流之气的美男子。

　　小九忍不住叹了又叹。真真儿长得俊俏，等到那一天施个狐媚术把人骗回求仙山跟大家伙显摆显摆才是正经的。这么想着，待到人走进，小九却又莫名其妙想起了一百年前那个救自己一命的俊俏书生。

　　他现在早已经不在了，这一世也不知道投生到了哪里去了。

　　暗自神伤了一把，小九安安告诫自己一定要改了这个花心的毛病。等跟这仙山里的神仙们混的熟了定要好好打听一下颜玉的下落。

　　却说那古烁上神。为人风流倜傥，也算是三界里出了名的花丛老手。百年前因着西王母的蟠桃宴上调戏了一番当时的司月星君给天帝一道旨意贬去了凡间历劫修身。

　　百年之后历劫归来非但没上天宫谢恩，居然提着九龙神鞭直奔地府大闹了一通。

　　要说地府里的冥帝也是个软囔囔的主，生怕此事宣扬出去古烁上神不会善罢甘休，强咽了一口怨气，偏偏他娶的王妃是一个不好惹的泼辣角色，生了一个没事要找事，有事要闹大的乱七八糟的性格，修书一封直接告到了自己的舅母天后那里去了。天后吹了吹枕头风，天帝大怒，叫嚷着要对古烁上神严惩不贷。

　　话说回来，就连古乐仙姑都好奇。师尊好端端的跑去地府闹什么呢？

　　随着上神回来的小仙偷偷瞥了嘴，暗地里嚼了一回舌根。

　　“上神下界之时，爱上了凡间的一个女子，女子过世，上神去鬼界跟冥帝要那姑娘的元神去了。”

　　古乐仙姑估摸着这元神铁定是没要到。下一秒上神从房间里换洗出来，赶忙敛了神色率众弟子拜到：“吾众弟子恭迎师尊大驾。”

　　小九还在想着颜玉，傻愣愣的没摸清状况，大家一起拜下去，只有她傻乎乎杵在那，东瞅瞅西望望。

　　肉丸子终于看不下去眼，拉着她的衣摆用力一扯。只听“噗通”一声巨响，小九膝盖底下的青玉石砖生生给砸裂了一道缝。

　　古乐仙姑的脸都黑了。

　　古烁上神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眉毛一挑。“呦，这是哪儿来的笨蛋狐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