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9、抛饵撒网

　　想起二楼那里坐着的某位公子，再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猜想，众人的心里都感觉拔凉拔凉的，下意识地离那方生事的赌桌远了些。纵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子的地盘公子做主，那一声夺命喷嚏，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楼下的人思虑万千，一切的动作都因这一生突如其来的喷嚏而停顿。楼上的人却也不平静，公子无寒看着摸了摸鼻子的商子卿，摇摇头叹道：“我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

　　“嘿嘿。”商子卿摸着鼻子讪笑，“你要怪，就去怪那个刚刚问候我的人吧，这喷嚏打得就像六月雷一样，挡也挡不住。”

　　商子卿是有意无意都已不可考，这个心思万千变化多端的女人一向最难以捉摸。公子无寒只纠结了半秒钟，便瞪了商子卿一眼，宣告结束。不过这一眼落在外貌协会的商子卿眼里，颇有点风情万种的意味。

　　公子无寒扫了一眼下方的局势，双指自然地在腰间一抹，一块小巧的半个巴掌大的令牌便出现在修长的指间，手腕一抖，伴随着他脸上宛如水墨清荷般晕染开来的笑容，以电光之势急射而出，轻轻吹起两人身前的那层淡雅薄纱。

　　薄纱荡漾，美如水波潋滟。人心荡漾，冷如凛冬之湖。

　　“噗”

　　短促的撞击声如战鼓敲打在心头，令牌斜斜地插在风月身前赌桌上，入木三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冲击最大的风月，在他的发丝还在为那道令牌刮起的劲风拂动时，他就满不在乎地，以双指携着令牌，就像拿起一只茶杯那么简单地，把它拿了起来。

　　只有极少数眼尖有见地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那张红木赌桌是何其坚硬，楼上那位公子能把小小的令牌隔着那么远距离准确地插在风月面前，是何等手段。但同时，也明白，风月能把牢牢嵌在赌桌上的令牌如此轻松地拿起，且没有带起一丝木屑，是何等功力。

　　收牌入掌，风月的星眸扬起一丝细小的弧度，更显流光绚烂。一句淡淡的承让，为这出喧闹的赌局划上了终点。

　　早有盛装的侍者等候在一张张赌桌旁，微笑示意，行点头之礼，伸出手来请君随行。那一枚小小的刻有黑色蝶形标志的令牌，代表着极梦岛最高的通行令。

　　神秘的青鬼，成为了今夜第一个有幸见到那位隐居公子的人。

　　风月走后，闹局散场，不管是一脸铁青、心里后怕的林小亨，还是心怀惴惴，惶惑不安的仆从，亦或是凑个热闹的看客，二楼的一声喷嚏都是他们不可违抗的意旨。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赌局都宣告结束。这一个角落里发生的闹剧都被巧妙地遗忘，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个拂袖而去的林氏子弟。赢了的人都被带走，剩下的人却依旧没有离去。

　　从四个方向的四扇雕花大门里鱼贯而出的舞姬和乐师们带来了又一场盛宴，公子无寒新编排的曲子见到了它的第一批观众。今晚的泗水阁，注定又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不眠夜。

　　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悬月阁时隔一年又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客人，来到这里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夜盗风月，还有两个商子卿恰好都听说过。一个是广陵府那位小有名气的古董商人，还有一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游侠范青。

　　此刻商子卿扮作一个侍者跟在公子无寒身侧，与风月交换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后，便默不作声地扮演着一个侍者的角色。极梦岛的宝库就在悬月阁最顶层，打开机关再配上无寒腰间那串金色的钥匙，就可以进去一饱眼福。不过大概也只有极梦岛有这等大魄力，敢把宝库修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还不带遮掩的。

　　那机关的精巧与宝库的奢华这里就不再缀叙，只道公子无寒将他们请进去之后，就连风月这个见惯了宝库和范青这个不怎么把宝物放在心上的人，眼睛都有点发直了。

　　公子无寒笑靥如常，嘴角微微噙着的笑意完全阻隔了情绪的外泄，那表情，堪称精致。无寒的声音很软，但却不是女子的那种软，而是轻缓的，干净的，犹如二月春风般带着些清凉之意。虽总是面带清雅笑容，但却有一股天然威仪。公子无寒这整个人，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性格气质，都堪称当世贵公子的典范。

　　风月三人一边听着无寒的介绍，一边在藏宝库中浏览挑选。范青一来就看中了一柄宝剑，听无寒介绍说是某某大侠当年的佩剑之后就很干脆地做了决定。风月走走停停，但目光却从不在同一样事物上停留超过一分钟，直到——他看见那个摆在架子最上层的小盒子。

　　那里面摆着一枚玉佩，准确的说是玉佩的一块残片，只有铜板大一块。见风月停在那玉佩前面，无寒笑着说道：“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年少时偶然得到的，青鬼先生对这个有兴趣么？”

　　“我只是好奇，这么个破东西能摆在极梦岛的宝库里。”风月摇摇头，伸手拿起那玉佩放在掌心端详了一下，便又转过头去对无寒说道：“看起来是个老古董，很有些年头了。”

　　一听老古董，不远处的古董商人陈实忙凑了过来，初一见那玉佩，便摇头感叹它的破损，再一看那玉佩，却又两眼放光，忍不住搓着手问道：“青鬼先生能否先借我看一眼？”

　　闻言，风月无所谓地将玉佩递给他，陈实左看看右看看摆弄了许久，才心满意足道：“真是个好东西啊，只是可惜啊……可惜只有一角。”说着，陈实又转头恭敬地问向公子无寒道：“公子，我若选择这枚玉佩，可否？”

　　“若是青鬼先生无异议的话，当然可以。”

　　陈实这时才想起是风月先看上的，脸上尴尬了一下，连忙说道：“青鬼先生，你看……”

　　“你要拿便拿去吧，我只是好奇看一眼而已。”风月看来对这枚玉佩没什么兴趣，等陈实收起来后便转身拿了一枚印章，也是古董，出自某个大家之手。

　　挑选完毕后，一行人出了藏宝库。公子无寒唤来鬼头鬼脑的小侍者送他们出去，自己则和商子卿留在了最高层。

　　“怎么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玉佩都拿出去了，难不成还能怎样？”商子卿斜眼道。

　　闻言，公子无寒一笑，就知道这女人会这样说，拿的又不是她那块玉佩，轻巧得很。双手浮空击掌，公子无寒对着窗外出现的朦胧黑影冷声吩咐道：“派人盯着陈实。”

　　窗外的黑影消失后，商子卿理了理额前的秀发，说道：“我想我也该走了，抛出了诱饵就该等着收网。我们走双线，你这边派人盯着，我得亲自去看一看。那对盗墓兄弟那边已经有人过去打听了，小白那边就由你负责去找。”

　　“那好，我过不了多久也会上岸一次，一切小心。”

　　“嗯，到时候见。”

　　如此，商子卿与风月便离开了极梦岛。二人依旧坐船回到新唐，从新唐取回寄放的马匹。原本商子卿还以为风月大爷会找个客栈补眠，毕竟一夜没睡商子卿都有点吃不消了。可没想到这次却走了眼，取回马匹之后就上路，一点都没拖沓。

　　不过，两人出了新唐不过半个时辰，慢悠悠骑在马上的商子卿便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着在马上都能打盹的风月，说道：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闻言，风月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道：“你不知道？”

　　“你知道了不早说啊？”商子卿真的很想撬开风月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构造，这家伙被跟踪了还依旧睡眼朦胧的样子。

　　“放心，那大概是针对我来的。”风月一勒缰绳，听得商子卿提起，似乎也不打算再继续容忍下去，直接勒马停下横在路中央，直视着道路侧方那片山坡密林，睡意驱散，双眸之中泛起点点寒光，冷声道：“有事说话，我赶路。”

　　话音落下，密林里先是一阵骚动，而后又沉默了数秒。午间灼目的天光照得商子卿有些不舒服，微微地眯起眼来，狭长的凤目里眼波流转，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不一会儿，那片密林里有了动静，十数匹马从山坡上奔驰而下，带起滚滚烟尘，在这个燥热的午后，掀起一波热浪，迷离了视线。隆隆的马蹄声刺激着商子卿的耳膜，让她皱起了秀眉。粗鄙的喊叫声打扰着商子卿的思路，让她嘴角勾起一抹象征着不悦的笑容。

　　这是一帮山贼，再普通不过的山贼，顶多看起来身手不错。

　　为首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嚎叫着不知哪里的方言，领着手下冲将到距离风月和商子卿十个马身的地方。健马嘶鸣，高高的前蹄翻滚，彰示着力量与蛮横。

　　那大汗拿着一根丑丑的狼牙棒指向风月的鼻子，张嘴正要说什么，缺不了风月抢先开了口，只一句话就让对方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