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6、五年之会

　　商子卿终于赌得舒心了，流言也终于得到了验证——孔方王独步天下的不仅仅是她的经商能力，还有她那无与伦比的赌术。要是毫无节制地赌下去，风月严重怀疑，她会把自己都输在赌桌上。所以刚才风月问她‘你确定’，完全就不是问她有没有钱的意思。

　　但是孔方王爱赌，对于这个她打死都征服不了的领域，有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偏执，输了再来，再来再输。孔方王啊孔方王，逢商必赚，逢赌必输，这是朱衣巷里经久不衰的茶余饭后趣谈之一。所以在上京的时候，孔方王被光荣禁赌了，纵使她明里暗里开了不下数十家的赌场，但总不能让她去自家赌场赌吧。不说赌来赌去，就是银子从左边口袋流到右边口袋的区别，关键是——丢人啊！

　　但是到了极梦岛，孔方王就解放了，天高皇帝远，她就不信百里和老爹还能追到这里来。不过，白鬼的肥羊之名，估计也将名扬极梦岛了。这一点，看看最后离开时，那些人看她的热切眼神就知道了。

　　出了赌神阁，两人没走出多远，刚刚那位被风月讨了债的刘胖子就急急地追了上来，竟是要跟商子卿约赌，而后一大堆讨好话下来，摆明了想要宰肥羊。

　　商子卿是一副刘兄深得我心的模样，当即就拍了板，明日约战赌神阁。刘胖子一听，当即努力控制自己脸上的肥肉不让笑开花来，这姑奶奶，果然是头肥羊。

　　等刘胖子屁颠屁颠地走了，风月却是问道：“你就这么凑上去被活宰一顿？”

　　“输就输了，输谁不是输？”商子卿一副豁达的高人样子，下一秒却又双眼一眯，拉着风月哥俩好似地贼笑道：“不过，嘿嘿，你要是乐意，明天跟我一起去，等他们赢了我，你再赢回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人生的磨难。”

　　“嗯，这个主意好。”风云摸了摸下巴，难得地赞同了商子卿的观点，尽管这个观点无耻之极。

　　于是，这俩货一边走，一边就以严肃认真的态度讨论起了翌日的损人事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呢。不过，两人没多久，前面就匆匆跑来个人挡住了去路。

　　“这……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有请。”来人却是个粉嫩嫩的小男孩，穿着宽大的侍者袍，跑得气喘吁吁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商子卿。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谁啊？”商子卿弯下腰来，眉眼弯弯的逗着乐。

　　“是无寒公子啊。”小使者脆生生地回答着，表情认真到无敌。

　　“无寒公子是谁啊？”商子卿继续逗，眯着眼睛的无耻样子着实让风月不齿。

　　“公子就是……就是公子嘛……”小侍者被她逗得也有点急了，小脑袋瓜子转不过来，瘪着嘴无辜至极。

　　商子卿心中顿时爆发出一股浓重的罪恶感来，摸了摸鼻子，使劲捏了把小侍者粉嘟嘟的小脸，才打算就此罢手，“好了好了，姐姐我大发慈悲地放过你，前面带路吧。”

　　小侍者顿时嘴更瘪了，但又有点松了口气地感觉，又是委屈又是积极地在前面带起了路来。而那个风月？一眨眼的时间，早不见人影了。

　　而此时此刻，在上京的黑街上，一场于暗世的风暴正在酝酿。

　　上京的黑街其实并不叫黑街，它看起来一点也不黑，反而风和日丽，繁荣昌盛，还有个极其文艺的名字——春和街。只不过上京的人习惯于称呼它为黑街，所以春和街这个名字，就被埋在角落里吃灰了。

　　黑街汇聚了上京几乎所有的地下势力，而里面最著名的要数那从一至七排名的七位大爷。而那个面相猥琐的黑四爷，就是其中一个。在某次极具悲剧性地把自己卖给孔方王后，身为孔方王马前卒的黑四爷就开始了他可歌可泣的血泪史。

　　孔方王的那句口头禅，就属落在他身上最多。比如说这次：

　　黑四爷通过秘密渠道收到了孔方王的回信，在看到信封上那枚画地歪七扭八的铜钱时，他的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果然，一展开信纸，极为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引入眼帘。一个文艺气的开头后面，秀气的簪花小楷写出了气吞天下的豪情。

　　见字如吾：
　　你白痴啊！
　　跟了我那么多年白跟的？你干脆不要叫黑四爷，也不要叫黑小四，叫白四四好不好？！

　　看到这里，黑四爷痛苦地闭上了眼，脑子里仿佛出现了孔方王一脚踏在凳子上，关上门撒开了欢儿训人的英姿。往事不堪回首啊，黑四爷无奈地睁眼，继续看下去。

　　那些人想谋夺我的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欺我不在就出来瞎叫唤，可你是黑四爷啊，黑四爷啊懂不懂？！别守着那些破规矩，真不适合你。那些人背景大，我顾着老爹那破背景不好出手，我现在不在，你难道还不好对付？就是撕破了脸，你还能被人吃了不成。等我回来，事儿都完了，人家能算到我的头上？到时候你就算在天牢里我都能给你弄出来。这么简单的事不要让我一遍又一遍讲，我现在是肉票，肉票你懂不懂，你有看见过哪个肉票还得写信回来指导下属的？我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机会别给我往粪坑里丢，狠一点，不要磨磨唧唧像个小娘皮。

　　小娘皮……黑四爷终于像那天的商大人一样气血上涌了，只觉得胸中郁气堆积，不得不发。嘭地一声踹开房门，对着一群面面相觑的下属扯开了破嗓子吼道：“白痴啊？！一个个傻站着干什么？抄家伙啊！”

　　“抄、抄家伙干嘛？”

　　“找场子啊，你个白痴！”

　　…………

　　正如黑四爷所发布的命令一般，孔方王想来是不吃亏的，就算刚开始吃了亏，以后也是要千方百计找回场子的。这一点，黑四爷很清楚，上京那个被孔方王拔了胡子的老先生也很清楚，悬月阁里的公子无寒更清楚。

　　但孔方王向来不是这么被动出击的人，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所以此次孔方王主动出京，来访极梦岛，便又有了耐人寻味的地方。

　　极梦岛，悬月阁。

　　时隔五年，没有约定俗成的寒暄，这两个人之间的再会，出乎意料的冷静。

　　商子卿大喇喇地坐到了公子无寒对面，而公子无寒面前早已准备好了一壶酒几叠小菜，恰好都是商子卿最喜欢的那几种。商子卿落座，公子无寒给她斟酒，一切都在无言的默契中完成。

　　而后，无寒先饮一杯，问：“怎么这么突然？”

　　商子卿一边打量着故友的变化，一边拿起一粒花生米抛入嘴里，说道：“怎么才叫突然？我觉得我的理由很充分。”

　　“逃婚？挟持？哪一个都不像是你的作风。”小巧精致的白玉酒杯在公子无寒的指间灵活地打了个转，而后又被摆回桌上，注入一杯飘香的酒水。

　　“确实，我不想嫁没人能逼我，上京也确实没什么人敢娶我。被挟持更是荒唐，论逃跑能力没人能比得过我孔方王。”商子卿面不改色地说着，狭长的丹凤眼里一反常态地平静如水，“真正促使我离开上京，并且千里迢迢跑到极梦岛来访友的理由，是第三个。”

　　说起第三，公子无寒就有想起方才跟美姬讨论过的第三种女人理论来，看看眼前的商子卿，果然，她还是没有走上前两种的正途。

　　“第三个是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想我了。”

　　这个人的玩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垃圾，十年不变。商子卿腹诽，但脸上却是忽而严肃了起来，凤目里透着一丝寒芒，看着嘴角噙着抹玩世笑意的公子无寒，说道：“有人在窥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