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38、小白，你好

　　夜晚的林中，气温骤然降至极寒，整个天地仿佛都被冻得说不出话来，黑漆漆的夜色里连野兽的吼叫声都消失匿迹。今晚的夜空，竟空无一星，宛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一切；又或是一块巨大的黑幕，掩盖了一切。

　　对，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等待着猎物的上门。

　　这沉重的黑色压得商子卿有点喘不过气来，胸口那压抑的感觉让她感到难受。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不远处，小和尚正在摆弄着金黄的烤鸡，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公子无寒出去收信回来，在商子卿身边坐下，刚说了一句话，就让她惊讶出声。

　　“什么？军队？”商子卿腾地一声站起来，惊起飞鸟四散。

　　无寒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是军队无疑，看样子，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商子卿复又坐下，可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那座古墓只是个小墓罢了，之前的东西都已经被取走，军队为什么会去那里？那个地方那么隐蔽，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还有最关键的，这军队到底是谁派去的？

　　“你说蜘蛛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商子卿皱着眉说出了最坏的可能。

　　公子无寒略微思忖了一下，篝火明亮的光芒勾勒出完美的侧脸，“应该不会。按照蜘蛛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个江湖人。而且，如果是军方有意调查我们、或者是当年那件事，根本不必要那么大费周章从我们手上偷东西。”

　　“那现在岂不成了三方博弈？”原本便扑朔迷离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商子卿不禁暗中叫苦，恐怕这趟出京之旅还远远没有尽头。

　　“更糟糕的是，我们连对手是谁都还不知道。”公子无寒笑着摇头道。

　　闻言，商子卿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重重地一拍大腿，双眼中蕴育着冷冽的寒光，“不行，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那些躲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人，我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

　　“可是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把他们逼出来。”

　　商子卿暗忖几秒，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小白，你去上京。”

　　可谁知无寒却果断拒绝，语气冷硬，“不行！”

　　“为什么？那军队十有八九是从上京调出来的，我又不能回去，你不去谁去？”商子卿反驳道。

　　公子无寒斜睨一眼，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商子卿，不行就是不行。小白仗着一身医术和武功，可在着深山密林里自由通行。可你呢？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给野兽当点心吗？”

　　“你不要看不起我！”商子卿恨得牙痒痒，“我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反正就是不行，除非先找到小白，不然你绝对不可以独自行动。”无寒的口气纹丝不动，任商子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肯改主意，到最后干脆两眼一闭，静坐不理。

　　商子卿便宛如斗败的鸡，只得放弃。不过虽然知道无寒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但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便一日憋在心里憋得慌，让人好生难受。于是，她便佯装生气地扭过了头去。

　　可是不一会儿，野山鸡烤好了，小和尚乐呵呵地转过头来喊‘公子吃饭’，却偏偏不喊她，顿时让商子卿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公子无寒看着偷偷瞄过来的商子卿，摇头暗笑无语。给小和尚留够了份量后，便把其余的都拿了过来，掰下鸡腿来递到商子卿面前，“吃吧，你不吃，我很不安呐。”

　　商子卿一边快速地夺过鸡腿，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有什么不安的，你和风月那家伙都一样，就会嘴上欺负我，我好歹是个女人！”

　　无寒学商子卿的样子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商子卿才会理直气壮地喊‘我好歹是个女人，你们怎么就不让着我点’。

　　“你慢点吃，鸡腿都是你的。”见商子卿那穷凶极恶的吃样，无寒赶忙出声，“鸡翅膀也都是你的。”

　　嘴里塞满了鸡肉的商子卿满意的冲无寒点了点头，丹凤眼笑得完成了两轮月亮，“那哎（还）阿（差）五（不）多。”

　　一顿饱饭之后，三人围着篝火入睡。商子卿搂着小和尚当抱枕，睡得死死的，公子无寒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浅眠，这荒郊野外的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但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意外要来是挡也挡不住啊。

　　夜半之后，明月西沉。被深夜的寒气冻醒的无寒站起身来给篝火里添了些柴，又给商子卿和小和尚掖了掖身上盖的毯子，正要回去继续睡时，却听见身后那黑漆漆的密林阴影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无寒警觉地拿起了剑，控制着脚步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近几步，待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条蛇。可是明明已经在周围撒了雄黄，为什么蛇还是往这儿爬来了？无寒皱了皱眉，出手利落地将蛇斩成了两段。

　　可是蛇死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仍旧没有停止，反而越发清晰，愈发靠近。无寒的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最后认准了方向，一剑斩去，果然看见灌木丛里盘着好几条蛇。

　　这时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蛇窝不成？可是露宿之前已仔细勘察过，他和商子卿也是老江湖了，不应该出问题才对。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忽而，一阵阴风吹过，拂起无寒的发丝，也带来了远处空气中的味道。无寒一闻，便知不对，这空气中飘散开来的浓重的腥臭味，分明不是一条两条蛇能散发得出来的！

　　思及此，无寒当机立断把商子卿和小和尚叫醒，把东西都收好，以侧万一。而就在商子卿揉着眼睛不明所以时，从那腥臭味飘来的方向赫然传来了人的声音。

　　“啊——你们不要再追我啦！我上有老下有小，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岁顽童，你们不要玩我好不好啊——”

　　“再追我跟你们拼命哦！我很厉害的——”

　　听着这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商子卿的随意顿时去了一大半，而原本准备拉着商子卿和小和尚立马走人的无寒也顿住了脚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天底下在逃命的时候还能浪费力气那么聒噪的，还经常出没于深山老林的，除了白无庸大概也在没有第二人了。

　　果不其然，只一个眨眼的时间，三人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狼狈逃窜的囧样，不是白无庸是谁。

　　白无庸张着嘴一边喊话一边直喘气，乍看见前方站了几个人，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待跑得近了发现是熟人，愁眉苦脸顿时笑出了花。

　　“哟朋友，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儿！”白无庸伸手跟他们打招呼，可脚下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嗖地一声就跑出老远。

　　商子卿和无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极度的恶寒。再一看眼前这形象，乖乖！白无庸这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难道你是捅了蛇王老巢了吗？！简直是蛇潮啊，不管是草丛里还是树上，到处都是追赶而来的蛇，看得人鸡皮疙瘩一瞬间勃发。

　　还是逃命要紧！

　　二话不说，公子无寒背起小和尚，与商子卿一同加入了逃命之旅。于是，四人成一个小团体，拔腿飞奔，各种轻功齐上。

　　最可恶的是还是那个始作俑者，没看见别人那么忙嘛，还要在耳边喋喋不休。

　　“世间难得几回巧啊，五年不见，我们的相遇还是那么惊天动地！”

　　“咦，小家伙也来啦，我是你小白叔叔哦，不，是小白哥哥哦，几年不见长这么大啦！”

　　小和尚趴在无寒背上，侧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白无庸，眼前的则个大哥哥好生有趣，嗯，又傻又有趣。

　　这个人的垃圾话还真是几年如一日啊。忍无可忍的无寒此刻也没了往常的贵公子风范，怒道：“闭嘴，小心岔气。”

　　商子卿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密密麻麻的蛇潮根本没有退去的架势，还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便回过头来沉声道：“我诅咒你。”

　　白无庸顿时掩面，“你们怎么这样，才刚见面就骂我——”

　　“它们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商子卿觉得自己就算没跑死，也快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哦，它们好像没打算放过我，所以我们只要跑出森林就可以了，加油哦！”白无庸一脸天真无邪地给商子卿握拳打气，商子卿看着远没有尽头的密林，瞬间就内出血了。

　　“你狠！你不是有药粉吗？死活投几包啊！”

　　“呀，刚才准备要投的，结果看见你们太兴奋了，给忘了！”说着，白无庸快速地取下背篓，从中掏出几袋药粉来，再把背篓背回去。

　　看这厮兴奋的样子，商子卿就知道他有办法了，当下不由放心许多。只见白无庸将一边跑路一边将药粉捆成一团，而后取出火折子点燃，当机立断抛向身后。

　　“旅途愉快！”在白无庸欢快的喊声中，被点燃的药粉四散爆炸开来，形成一抹黄色的烟云笼罩了整个蛇群。蛇群顿时出现了骚乱，追在前头的蛇大多数都只抽搐了几下就就此长眠。

　　所幸此刻也没有风吹来，黄色的烟雾没有马上散去，蛇潮追赶的势头终于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