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风月》弄清风

28、梅老板之梅

　　敢于蔑视碧落府威严的，都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一句话，第二天的碧落府，比以往显得更阴沉了几分。路过的人们感受到从那道门里传出的冷意，都纷纷加快步伐，离开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然后，一顶黑色的软轿慢悠悠地抬出了碧落府。

　　这顶黑色的软轿慢悠悠地停在了吏部尚书府门口，软轿里的人走进工部尚书府喝了一杯茶，带走了尚书的顶戴花翎，尚书府被抄，门上贴上了封条。

　　黑色的软轿继续走，停在了某某侍郎的家门口，又一座府邸，变成了死地。黑色的软轿又继续走，停在了某某商人的家门口，于是沿街的一串店铺，都整整齐齐地被贴上了封条。黑色的软轿还不停下，晃晃悠悠走进了宫门，这一次，它带走了皇帝宠爱的某个嫔妃。

　　黑色的软轿黑得无与伦比，黑得毫无杂色。它是碧落府的黑，是平江雪的黑，黑色的软轿带走希望，它告诉你，下一站是碧落府的黄泉牢狱。

　　上京的人都开始惶惶，黑色的软轿所到之处，人皆退避。坐在轿子里的人清秀的脸上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削瘦的身躯穿着宽大的袍子，手里握着的朱砂笔又重重划去了纸上的一个人名，在他清澈的眼眸里，生死游戏，简单地就像过家家。

　　只是，即使是坐在皇宫里的那位，大概也猜不到，提供那张纸的人，此刻一个正在万里之外，与孔方王一起；另外一个，早在碧落府，已经回归了黄泉的怀抱。正所谓一环扣着一环，再贴切不过。

　　商子卿和风月赶着路，在外风餐露宿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日落之前抵达了距离酚曲不远的一个镇子。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吃过饭洗过澡之后，商子卿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提笔写字。

　　有事过来找她的风月看到商子卿极度认真的表情，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认真？”

　　闻言，商子卿没有抬头，手中不停歇地继续写着，“我说，你又不敲门就进我房间，我好歹是个女人好不好？”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不然呢，难道跟你一样是个臭男人啊。”商子卿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风月笑了笑，眉梢里带着笑意，摇摇头，伸手擦去商子卿脸上沾到的墨汁。指尖与脸颊的触碰，那淡淡的温度让正在写字的商子卿一怔，下意识地回过头摸了摸脸颊。风月也稍稍愣住了，看着自己手上的墨迹，看着商子卿有些慌乱的反应，忍着自己心里刮起的波澜，微微一笑缓解了尴尬。

　　“脸上沾着墨汁都没发现，还说自己是个女人。”

　　“哼，要你管。”商子卿没来由地脸红了一下，连忙转过头去，却见刚刚一不小心，吸饱了墨水的毛笔放在纸上，污了一大块。商子卿连忙将笔拿开，“惨了惨了，白忙活半天。”说着，又转过头哀怨地看了风月一眼，“都是你啦，我又要重写一遍。”

　　哀怨中的商子卿颇有一种深闺怨妇的气质，看得风月不由失笑，“我说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我在忙菊印的事情啊。”商子卿将原先的纸张团起来扔掉，又重新抽出一张纸来，提笔重写。

　　风月凑过去一看，果然见她在写些买卖的事情，“菊印？你是说那个给巡抚大人销赃的那个商会？”

　　商子卿点点头，“菊印是老牌的商会，在北方一代很有势力，名下的两条贩盐通道我可是想了很久了，还有啊，菊印的茶庄一直不错，淮扬的那个茶庄，一年的收入可以顶菊印总收入的五分之一。这次知道菊印参与了岐山县案的人可没几个，它一旦被抄，官府可不能独吞，我得快些出手把它们全买下来。”

　　“有把握？我怎么听说菊印跟你是死对头，怎么会卖给你？”

　　“嘿嘿。”商子卿露齿一笑，“我孔方王手里可不止明面上那些产业，还有一小部分是我秘密发展的，以备不时之需嘛，现在也该派上用场了。”

　　风月看商子卿那得意样子，不禁莞尔，这个女人一谈起这个来就没完没了了。只见商子卿忽的一拍额头，道：“哎呀忘了，上京那个黑心商人也出事了，我也去关照一下好了。”

　　“谁？”上京的黑心商人，莫非是……

　　“林小亨他爹啊，谁叫他没事儿老爱跟那个无良的工部尚书混一起，现在出事了就被碧落府那位一块儿抄了。”商子卿笑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手里刷刷刷地又写完了一张，那速度简直是如有神助。把信纸快速地折叠起来塞好，商子卿乐呵呵地想出去寄信，忽而想起风月来，转头问道：“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风月点点头，神色微敛，“是有关于那个梅老板的事。”

　　“梅老板？”闻言，商子卿立马皱起了眉头，“你认识？”

　　“梅老板是个黑市的倒卖商人，这几年夜盗到手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由梅老板经的手。”

　　“哇，你不早说？！”商子卿气结，风月这盗爷也太靠不住了。

　　风月却一摊手，“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反正还没见到。”

　　“你狠！”商子卿郑重地拍了拍风月的肩，“等我回来再说。”说着，便飞快地跑出客栈寄信去了。

　　风月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刚刚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沉淀，直至消失不见，就像此刻外面的夜空一样，只剩繁星闪耀。缓步走到房门口，风月推门而出，走廊里正好走过一个黑衣的男子，两人擦肩而过，风月手里便已经多了张字条。

　　东西已经到手。落款是一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