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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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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起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我嘟嘟囔囔待响了五六声才去接,接起来那人却非要我猜她是谁。我心里窝火,却又横竖想不起来,她怒道:“沈倾倾,你真是不够意思。”
一句话惊醒我梦中人,我大叫:“晓光!”她终于笑了:“你还算有点良心。一声不响飞了英国,要不是为着傅辉那小子,你恐怕都不会找我;如今回来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还是傅辉告诉我才知道。”
我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太忙了。”我不敢见她,其实更多是怕触动那些伤心往事。
“忙?你倒是有空给那小子作词。”晓光含笑骂我,我却一下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到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傅辉对于我还是一个不能随便开的玩笑,于是她急忙转了话题:“哪天有空出来聚一聚吧?我很久没见过傅辉和曹文了。”她单单不提小衡,虽然肖梅告诉过我小衡就是我们那张唱片的鼓手。
“好啊,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们了。”昨天晚上?那不算,他都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我心里暗暗想着,兴奋地跟晓光制定聚会计划。
本来晓光是提议就当天晚上的,择日不如撞日。可是我心里却郑重的很,一定要下周再说,其实我是打算周末去采购,好挑选一件可以漂漂亮亮穿着见傅辉的衣服。
周六中午才起床,打电话给何自芳,她接起电话,如爆豆子般说:“我正在赶明天的版。如果是公事,请找我秘书赵如玉小姐;如果是私事,紧急的请打110,不急的你就挂了吧。”于是我就挂了。一个人收拾收拾出门。
走到门口,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经了晓光那次,警惕起来,恭恭敬敬接起,电话里一个懒洋洋的男声“起床了没?”。“起了,正要出门。”我听不出那是谁,只有更加恭敬,生怕又是一个来讨伐的旧友。
他含笑讽刺:“你今天这样早啊?”
我忙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很想问问他是谁,被晓光抱怨一顿后却又有点不敢,生怕唐突了故人。
他却笑着说声“回见”便挂了电话,把我扔在那里哭笑不得。
管他是谁,今天的任务是要购衣,我踌躇满志下了楼。刚出楼门,面前一个戴深色墨镜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伸手拦住我,我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大冬天,又没有下雪需要戴墨镜防反光,这般打扮可不似善类,而我今天又刚好带了不少现金在身上。
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了,以前在英国时也遇见过截道儿的,一个人赶我三个,除了乖乖给钱还能做什么,所以我习惯带一些现金在身上,叫做“保命钱”,免得人家抢不到东西开始动人的念头。我一边沉声问:“你想要什么?”一边想着现金是救不了了,如何才能救手机脱灾,更加担心的是家门钥匙,虽然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他走近我身侧,我不由退了一步。他把墨镜摘下,很认真地说:“想要人,可是知道你不给,所以现在要亲亲。”说着把面孔凑过来。
突然看见小白出现在面前还是有点惊喜的,当然这种惊喜更多是因为少了一份危险而多了一个朋友。
他抱怨:“你起得好晚,我等很久了。”
我愣了一下:“刚刚那电话是你?”
“原来你都没听出我是谁!”小白大是委屈。我却觉得很不妥:“你等我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买点东西。”我随口应道。
“正好正好,我也要去购物,一起去吧。”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被他带上车。“小白,我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啊,不要对我有非份之想。”我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他进了车内便摘下墨镜,厌厌答道:“说你老还怕你生气,你可真够罗嗦的。”
到达后,一出车门我便开始后悔。面前是A市最为昂贵的几家百货店之一,东西好是好,却实在不是我的消费档次。但既然来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希望能选到一件漂亮的衣服,让我所念之人多看一眼,花再多钱也值了。
小白问我要什么样的衣服,我答是同学聚会,在一家有点气氛的西餐厅。我报上那家餐厅名字,他恍然道:“原来你喜欢那里,下次我带你去。”说着便伸臂揽住我,一副“让我抱抱,给你糖吃”的哄小孩模样。我疾走几步避开他的手,他叹气:“走过了,小姐,晚宴裙装在这栏。”
他对这家店还真不是一般得熟,连女装部都这么清楚。我回身将那里的裙装一件件看过,选出几件打算去试,小白一直默不做声跟在我旁边。旁边的售货小姐看见他一一点头微笑,我上次来时穿一身杂牌运动装,她们可都是大白眼。等我全看了一遍,该拿的也拿了,我回头道:“我去试衣了,你是不是去看看你要买的东西?”
他不答我话,只问:“你就选这些了?”
我点头。
他苦笑问我:“你打算给你的同学们留个什么印象呢?”
我没明白他的问题,接着问了一句“什么?”
他耐心解释:“就是说,你想要这件衣服完成什么功能,达到什么效果?”
“效果?”我憧憬了一下,犹疑着问:“什么都能说吗?”
“当然,什么都能说。”
我无限向往地陶醉着历数道:“一看见我便被我吸引,目光再也不离开我,分别后还要永远记得我。”
我清楚看见小白拼命控制才没有笑出声,于是怒道:“你告诉我什么都能说的!”
他笑言:“要达到你说的效果倒也不是不可能,至少我就有两个办法。”
我双目放光:“快说快说。”
“一是你不穿衣服,二是你带我去。”
小白在我的咒骂声中又帮我选了几件,我看着那些怪异的式样直皱眉头,但是售货小姐却一直称赞他好眼光。切~~,马屁谁不会拍。
我拿着一堆衣服进了试衣间,一件件穿过看过,才发觉小白选的那些果然胜出一筹。相形之下,我自己选的那些一丝特色也无,以傅辉的性格,决不会喜欢这些中规中矩的样子。到后来我便心悦诚服地一件件穿给小白看,他则无比耐心地一件件帮我仔细斟酌,不时帮我看看号码,收收裙带,我清楚看见旁边数个训练有素的售货小姐眼里含满了羡慕。
最后我们齐齐选中了一条淡绿色的过膝长裙,清淡典雅,又极衬我肤色。小白绕着我看了半天,各个角度都看过,终于长叹一声:“就是它了,把丑小鸭变天鹅,真不容易啊。”我回眸嗔他一眼,却觉他眼里有些痴痴的。我不敢再看他,急急回试衣间换回我的衣服。
出得门来我向旁边的售货小姐打探价钱。这家店所有的货物都不标价,选中了才去查。她查回来告诉我:“打折之后五千八。”我骇了一跳,纵是有心理准备也没准备这么多。
小白随即掏出卡来递给那小姐,那小姐笑回道:“不用了,我们有你账户。”小白淡淡答:“这件不一样。”小姐应一声就要接卡,我急忙拦住:“不行不行,是我买东西。”小白笑了:“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行不行?”
“那也不行,我生日还早;再说,收了礼总要还,几公里油钱都被你讹得在我家住了一晚,要是收你这么大礼,还不得后半辈子为奴为仆。”
旁边那售货小姐再也没忍住,插了一句:“为奴为仆我也愿意跟着他。”
我骇笑着看向那小姑娘,年轻就是好,什么想法都可以有,走错了也大把时间可以回头;却正看见小白很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她急忙说了声“对不起”,便远远走开换了旁边另外一个过来。
我将那条裙子拿在手中反复掂量,终于还是放下。小白没说什么,轻轻揽住我肩,柔声道:“我带你去另一家。”
让女人放下一件看中的衣服,如同放下一个情人一样困难。我走出店门还有些怅惘,小白笑道:“我保证下一家比这家更好看,而且价钱好得多。”我看着他明媚笑容,忽然想起什么,责任心又开始作祟,我正色问他:“刚刚她们好象跟你很熟的样子,你为什么会常买女装?”
小白要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我的问题,他大笑起来:“你吃醋了?”
我皱眉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年纪轻轻,不该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
他柔声答道:“等你答应了做我的女友,我便什么都听你的。”这话听在我耳中,分明是怪我越厨代庖,多管闲事。我便不再理他。
下一家店地处偏远,但是价钱真的不错,衣服也漂亮。店主是个比我年纪稍大些的美艳女子,有些面善,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看见小白的车,老远便打招呼,等到我们走近,她带着职业性微笑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把我仔细打量一番。小白唤她一声“周姐”,她才回过神去看小白。我走进去看衣服,隐约听见她在身后似对小白说“早知如此,我当初便收了你。”小白只是笑,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我已对自己的眼光没了信心,扯小白过来,他却很谦虚地让周姐帮我挑。周姐早已经打量过了我,也不推辞便随手拿下几件衣服,打开里面一间屋冲我和小白努努嘴,示意我们进去。我忙道:“我自己进去好了。”
刚穿上一件,周姐敲门进来,她笑着打趣我:“他可真是把你爱死了,这一会儿功夫不见还要让我进来照顾你。”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她一边帮我理衣服,一边不时点评几下。一一试过了,我看中一件黑白色的学生模样的裙子,很清纯,让我一下想起大学时光,与傅辉共度的时光。
周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妹妹,这件衣服有点太嫩了,如果是你自己穿还好,跟他站在一起,他明明是真的嫩,反而会衬得你有点假。”她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我已经老了。
可是我真的爱极这条裙子。我听见自己说:“我不是穿给他的,是给另一个比我年长的人。那人前卫狂放,衬这样的清纯模样是不是正合拍?”
周姐一下怔住,良久她答道:“那你自己决定吧。”她转身出了门。我则换下衣服将那条裙子拿在手中,另有几条喜欢的也一并拿了。
出门时总觉气氛有点古怪。我拿出钱包,周姐笑着说:“我这里不收现金的,也不每日结帐,都是月底一起结。”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便想问问小白,他却远远站在门口并不看我。周姐续道:“你在我这里没有户头,已经记在他帐上了。”我忙道:“那怎么行?”小白远远的声音传过来:“我们的帐自己算吧,别让人家做生意的为难。”
我向周姐道谢,拿过包好的衣服要走。周姐忽然说了一句:“昕昕是个好孩子,你要珍惜。”我没听明白,问了一句“谁?”,周姐不再说话,摆摆手让我去了。
我走到门口时,看见小白又把墨镜戴上。我笑话他:“扮酷啊。”他不说话,一个人上了车。我拎着一堆袋子艰难地去用空出的小指去挑车门把手,小白探过身来帮我打开,我手虽占着,嘴却闲着,忍不住揶揄他:“往常扮得比谁都绅士,关键时刻就现形了吧。”小白刚帮我打开车门,身子尚在半途,听到我的话忽然就一把将我拽进车里。我双手拿满东西无法撑扶,于是一跤跌坐在椅子上,惊魂未定之际,他俯身将我迫在椅背上,手指紧紧捏住我的下巴。我看着他的脸近在眼前,不知要做什么,再也顾不得大包小包,撒手尖叫起来。小白毫不动容,冷着脸问:“是谁?”
我随即领会到是周姐将我刚刚的话告诉他了,立时便有些不悦:“小白,你不要总这么一惊一乍好不好,我现在很怕你。”说着我打开他的手,很严肃地抱怨他:“你动不动就侵犯我。再说,我的私事我不喜欢别人干预。”
他回身到驾驶座上,过一阵才说了一句:“我平时不是这样。”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我跟傅辉的事情,我也是每见他便紧张得不能自控,以至于让傅辉总看不到真实的我与他相投的地方。
我侧头看看他,墨镜下的双眸看不清楚。联想自己,我心里一阵痛惜,于是我伸手过去摘下他的墨镜,见他眼中竟有些红丝,我心里更加酸楚,更多是为自己那一份少女情怀,眼前的他,多么象另一个我。心底一片痛楚迷茫,只觉此刻他便是我,而我则是傅辉的替身。我轻轻探身过去,再也不愿让我曾经的那些痛楚重演,我轻吻他的双眸。小白身躯明显僵住,我却已惊觉自己多么过分。
我痛悔着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却是笑了,斜斜盯着我说:“怪不得人人都说我这双眼睛是百战百胜,看来我还真要谢谢它。”我不知该怎样解释,或者该不该解释,只好挥挥手道:“我累了,回家吧。”
直到快到我家时,我才想起他还没买东西。我有些歉意地说:“好象耽误你购物了。你本来是要买什么的?”他挑着眼睛望向我,满眼的笑意:“买你的心。”
我在那一瞬间决定,以后不再跟他来往。我的心早已不再属于自己,货已售罄,恕难从命。
于是我将足够数目的现金悄悄留在座位上,下车后小气的我又有点担心他看不到,敞篷车风一吹可就什么都没了,于是我殷殷提点他:“我留了东西在座位上。”他不去看,却笑问我:“什么?”我答:“欠你的账。”
他继续微笑:“你欠我什么你自己知道。除了你自己,我什么都不要。”
我转身离开,不再说话。他也并没有追出来。我心里暗暗小人之心地想:“说着不要不还是留下了么。”想完又觉得自己很龌龊,心里念着的也就是几文钱而已。可是,他就真的是为着感情么?我很疑惑。我们才不过几面之交,哪里来的感情?恐怕他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随即想到傅辉,我却是在第一面见他时便动了心的。但,傅辉怎能跟常人比?想起他,我心里的柔情又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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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并没穿那条裙子。本来是上了身,一出楼门就发觉冷得不行。我原是打算回去把厚呢大衣换成羽绒服,然而终于没抵得住温暖的诱惑于是将全身都换过了。我又恢复了丑小鸭形象,不由感叹自己天生就不是个美人,后天也没有做美人的希望,看来这辈子是没戏了。
虽然换衣服耽搁了一下,我还是最先到的。曹文随后到,他还是旧日模样,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女性目光。我很亲热地拉他坐我对面,叙过别来情状,享受着周围女性的艳羡目光。傅辉和小衡一起到的,我以前没见过小衡,不由细细打量他。小衡是个有点害羞的男孩子,一讲话就微微脸红,难以将他和鼓手联系起来,不过他两条臂膀倒真是肌肉虬突。曹文在旁起哄:“看到眼里拔不出来啊。”我嗔他一眼:“有您老人家在,还有谁能再让人多看一眼。”晓光来时看我嘴巴笑得合不拢,问道:“什么事?”我笑嘻嘻答:“我好久没有跟曹文聚过了,已经忘记了周围夫人小姐们的红眼,所以今天很是享受。嘿嘿~~”
一句话将六年不见的我们重拉在一起。我们往日也是一直如此童言无忌,什么样的话都敢说。相对来说傅辉是我们当中最为沉默的一个,他只偶尔开一些乐到极处的玩笑,平时是不怎么加入这些插科打诨的,尤其我和晓光对话时他更是很少加入。
这家西餐厅与别处有些不同,虽然价位高,口味和气氛都很中式。大堂内气氛活泼,不象别处连刀叉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让人越发不敢随意。厅内有乐队伴奏,正好可以大声说话而不觉自己太过吵闹。晓光显然是个行家里手才选了这里,她又特地订了张角落的桌子,再加上今天不是周末人本来就少,我们更加肆无忌惮笑闹着互叙别情。
点过菜,晓光说:“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选了这家?”我们四人一起问:“为什么?”晓光哈哈大笑:“因为它上菜特~~别慢,正好让我们说话。”我们一起拿起刀叉,作欲投掷状。晓光笑说:“玩击鼓传花啊,好久没玩过了。”
这是他们高中时便常玩的游戏,先指定地点,然后拿到“花”的人要在那里唱一首大家点唱的歌,我们无聊时经常一起玩。有一次选定了女生宿舍楼下,傅辉被我们整得高歌了一曲大家现作的“我是猪”。然而我是不欢迎这个游戏的,因为只要我在就必然会让我击鼓。当然不是真的鼓,每次都是现场清唱,我那五音不全的嗓子次次成为大家的笑点。
我刚要反对,晓光笑着说:“我又要重复一遍了,让你击鼓是为你好,不然你去大庭广众之下唱‘我是猪’么?别说‘我是猪’,你就是唱儿歌,也能跑得所有人都不知道北在哪里啊。”她长叹一声:“不容易啊,我们四个玩音乐的全都被你拉得找不着调儿。”所有人哄堂大笑,傅辉向我道:“别扭扭捏捏的。”一边说一边将头上束着的黑带解下来。
傅辉的头发偏长,天热唱歌时汗水常常顺着发稍往下滴淌。于是我就拿了一条黑绸带让他束在前额,凉快一些,也免得汗水滴进眼睛。后来发现玩击鼓传花时正可以解下蒙我眼睛,于是大家便要求他常带,他也就真的经常带着。
傅辉递给我带子说:“刚洗过啊,不许嫌脏。”晓光已在旁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