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飞

7、第六章 不辞而别

　　当沐澜醒来的时候，浑身仿佛散架一般，胸口亦痛的厉害。

　　刚想起身，却被身边一人单手摁住，回头一看，是个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只见男子摇头说道：“沐少主勿动，你断了两根肋骨，伤及脏腑，需得卧床休养才行。”

　　“这里是……”

　　“是玄华山庄，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淡薄的唇挑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微微低沉的声音像湖水一样沉静。

　　沐澜略略惊讶，抬头，对上那双直视自己的漂亮凤目，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稍稍侧过头，问道：“那么请问你是……”

　　段悭寒微微一笑，放了摁住沐澜的手：“在下南海龙吟宫主段悭寒，是你朋友让我来照顾你的。”

　　“我朋友？”

　　玩味的一笑，段悭寒提示说：“红鬼。”

　　“红鬼，嗯，红鬼？”微怔，随即有些任性地摇头道，“我们才不是朋友！我……”却蓦地想起那双红色的眼睛，沐澜心里觉得有些异样，缓了会儿，慢慢抬起头的，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细长的凤目略带笑意，段悭寒反问道：“你认为呢。”

　　“……”

　　停了停，沐澜暗自忖度：那双红眼睛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吧？要是被人知道有双红眼睛，那个讨厌鬼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人家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虽然是个异类，但也没做什么坏事……

　　沐澜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静静看着沐澜脸上的变化，段悭寒却笑了出来：“沐少主当真可爱……”

　　“……啊？”没反应过来，沐澜一脸的呆。

　　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沐澜的脸颊，段悭寒对着他，似笑非笑地说：“的确是可爱得紧。”

　　“段宫主？”

　　“唤我悭寒便可。”

　　“呃……悭寒，红鬼他……”

　　淡淡收回手指，段悭寒拂袖起身，微笑着说：“这般担心的话，倒不如在下去唤红鬼过来，沐少主自行问他可好？”

　　“啊！不要！我……我不想……”不想现在就见到红鬼。

　　沐澜猛地摇摇头，却突然看见自己的床头居然放着，无煞剑。

　　“这是？”沐澜惊道。

　　瞥了一眼沐澜身边的剑，段悭寒眸子里流转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轻笑一声，他耸肩说：“是沐少主怎么也不愿放手，所以便带了过来，反正……我们也碰不得。”随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段悭寒优雅起身，微笑着说：“沐少主好生歇息，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沐澜唤住段悭寒，犹豫一番，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什么，既然都叫了悭寒你的名字，所以你也别‘沐少主’之类的叫我了，叫我小澜就好。”

　　段悭寒微微一笑，点头道：“小澜。”

　　“还有，还有那个……”沐澜欲言又止。

　　“可是还有别的事？”

　　重重点了点头，沐澜看着段悭寒，轻声问道：“我听申宣化说药灵谷和我爹出事了，可有其事？”

　　沉了沉眼，段悭寒轻叹，说道：“不假，的确有消息说药灵谷十几天前出了事，至于各种原因，还不曾知晓。”

　　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阵抽痛：“那我爹……”

　　“这个便不知了。”

　　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睛，沐澜低声说：“……没事了，谢谢你，悭寒。”

　　“小澜，不客气。”

　　等段悭寒走后，屋里剩下自己一个人，沐澜呆呆地望着床顶，许久，不由抬手捂住自己胸口，那里的伤，像是裂开一般的疼，鼻子一阵酸，眼泪便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爹……

　　段悭寒出门不久，直面迎上一脸正色的红鬼，两人擦肩而过，并无交集，段悭寒弯唇，倏听见远处几人在谈论。

　　“那小子真不识抬举！邀他进我黄湖帮，竟就走了！”

　　“听说他已经辞行了。”

　　“可是段宫主说那小子武功了得，怎么能让他走！”

　　“无煞剑怎么办？”

　　“段宫主说交给药灵谷少主……”

　　“这怎么行！”

　　“可现在……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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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悭寒继而停下脚步，仰起头，轻笑一声，随后侧脸，说道：“怎么，要走了。”

　　停住脚步，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红鬼还是这么冷淡。”懒懒地笑了笑，段悭寒转过身，故意把脸凑过去，假装有些哀怨，幽声说道，“难道在怪我把你拉下这淌浑水？”

　　“何意。”红鬼侧目。

　　挑挑眉，段悭寒笑得诡异：“因为好玩。”

　　“……”

　　眨了眨眼睛，微青色的眼瞳细细打量着红鬼，然后暧昧地说：“而且……我知道，你不是凡人。”

　　稍稍惊讶，红鬼问道：“何以知晓。”

　　轻笑一声，段悭寒伸手抬起红鬼的下巴，两人相互对视，少顷，他敛去笑容，静静地说：“红鬼应该注意到的吧？我的魔性。”

　　的确意识到了，红鬼并不否认。

　　段悭寒沉下声音，说道：“我自小便拥有不同于常人的力量，能辨别万物真身，却不是凡人所想的神力，而是阴煞的魔性之力。”

　　“是何原因。”

　　“与生俱来，不曾知晓。”

　　曾听说魔被杀死之前，为了不灰飞烟灭，会以灵魂幻化出形，任其逃入人间，专门吸收小孩子的魂魄，有时候魔的力量太弱，反倒会被阳气精纯的孩童吸收进去，于是那孩童便有了些凡人所称的“异能”。

　　看来段悭寒也是。

　　段悭寒对沉入思绪的红鬼有些着迷，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于是微微垂下头，毫无预兆的凑近，感受对方的呼吸，却不似想象中那样冰冷，不紧不慢，温暖有致。片刻，放开，面对红鬼依旧不起波澜的眼，段悭寒依旧轻笑了笑：“虽然这力量曾让我受过不少苦，但是能认识红鬼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罢，段悭寒的眼里闪过一道无名的情绪，尽管他笑得轻浮。

　　不明白凡人的行为，红鬼略带疑惑，没有回应。

　　望见不解的红鬼，段悭寒兀自笑了笑，飞身下屋，轻声说道：“那个药灵谷少主已经醒了，我想你该去看看他。”

　　“别不辞而别哦~”临走前，段悭寒丢过一样东西，特意嘱咐道。

　　是一个紫檀木雕的小盒子，双锁之纹，精致得很，只是关得很紧，打不开，不知里面是什么。

　　段悭寒随即扬扬手，离开。

　　低头望着手里的木雕小盒，红鬼蹙额，那个戴着假面具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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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门被推开了，红鬼冷着脸色走进来，直愣愣地望着鼻涕眼泪满脸的自己。沐澜先是一愣，顿时觉得极没面子，所有的悲戚，或者说害怕，统统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你进门也不敲门！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他抬手用袖子猛地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指着红鬼怒道。

　　红鬼定定站在他床边，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闻言，沐澜愤怒地瞪着红鬼，喊道：“谁跟你说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就不用敲门了？再说了，谁做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没说你做了。”红鬼老实回道。

　　两眼一翻，沐澜直直想吐血。

　　经过那晚，沐澜本来有些害怕见到红鬼，可谁知道一见面就生气，哪里还想着害怕，光想怎么不被他气死就行了！

　　终于沉了沉气，沐澜翻白眼道：“你来干嘛。”

　　缓缓走近，红鬼眼神渐渐落在那把剑上，视线冷凝，声音也沉了很多，他冷声问道：“他们把剑给你？”

　　“剑？”意识到是在说自己床头的无煞剑，沐澜点点头，“是啊，方才悭寒说的，说他们碰不得……”

　　“丢了他。”红鬼警告。

　　“凭什么？莫非你也想要？”想到这里，沐澜有些不高兴，倒不是因为要将无煞给人，而是因为红鬼想要？他本以为红鬼该有所不同。

　　不予理会沐澜的话，只是看沐澜一脸不高兴，红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蹙额盯着他手边的无煞，沉思起来。

　　其实说来也怪，自从这无煞剑被沐澜所得，上面的邪气竟然收敛的一干二净，仿佛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了。

　　如今静静躺在这个少年身边。

　　这个少年莫不是有特殊能力？不过怎样都好，被这把魔界的凶剑缠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红鬼看了看无煞剑，又看了看沐澜，又一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

　　眼见红鬼走出门外，沐澜心里一急，于是喊道：“喂？你就走了？喂！不是来探病的么？喂——！”吼了半天，伤口隐隐作痛，他有点丧气地扭过头，却看见枕边一只巴掌大的天牛，吓得他差点没跳起来，结果扯住了伤口，疼得他只能直挺挺躺尸在床上，一点都动不了了。

　　仔细一看，竟然是红鬼养的虫鬼，好像叫云。

　　沐澜生气，心想那该死的讨厌鬼，临走还留只虫来烦自己，可是又转念一想，莫非……难道……他是专门让他的虫子来陪自己的？

　　心里一阵涟漪。

　　不可能！那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迅速的抚平涟漪，沐澜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

　　虫子动动触角，两只眼睛好奇地盯着不停变换表情的沐澜，然后跳跳几步，整个儿趴在沐澜脸上。

　　沐澜怒：“喂喂喂！你……你你！你快下来！本少爷的脸也敢爬，小心我哪天把你扔笼子喂鸡！”

　　虫子翘起触角，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样，可劲儿在他脸上爬来爬去。

　　“你给我下来！下来！不准在我脸上爬！你的触角好恶心啊！不要钻我鼻子，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爬了好一阵，云无视沐少爷的悲鸣，干脆的在他脸上打起盹儿来。

　　“喂……你够了啊。”沐澜真是欲哭无泪，他可是病患啊，居然连只虫子都趁机欺负他。

　　于是，云就这么赖在沐少爷的脸上。直到傍晚送饭的仆人来的时候，差点被沐澜哀怨的眼神吓得不敢进门。

　　至于云，一溜烟早飞去红鬼身边，老实地爬在主人肩头。

　　“如何。”红鬼问。

　　用前腿搓了搓脑袋，云微微点头。

　　“那便好。”看来那把剑的确没有动静。

　　稍稍安了心，红鬼便隐了身形，消失了。

　　伴随着他的消失，阁楼之上，烛火或明或暗，一袭白衣的男子披头散发慵懒地靠在窗上，望着那黑色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由得弯起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我们后会有期了，红鬼。”

　　异色瞳中，满满是笑意，又满满是寒意。

作者有话说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