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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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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杆,落英才醒了过来。皱眉喝下深褐色的汤药,接过茶水漱了口,——倦怠,连苦涩都不甚分明,——胭脂已备好了热水,修竹黄雀的湘绣屏风中水雾酝藉,落英有片刻恍惚,披着衣服勉强起了身,垂着眼不去看胭脂有些泫然欲泣的脸。——不用问,定是去煎这碗药的时候听到了难听的话,——青楼女子,每次侍侯了客人就要喝这样一碗药,以免发生意外,徒增麻烦。虽然从前没有喝过这药,但这些也是清楚的,——在红尘,这种事原本就平常到极点,不过今天,大约有不少人专程等着羞辱自己。想到这儿,落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看着侍立一旁一脸委屈的胭脂问道,“今日可有人来过?”“没有。”胭脂一脸厌恶又有些迷惑地接着说,“今天一早如妈妈就遣了人守在院子外,拦了那帮吵人的女人。……”果然,还是不能幸免啊,落英心中一片冰冷,如杏今天这样安排,必是自己今晚还有贵客了。
果不其然,沐浴之后不久,如杏就进了拥红阁。一边支使着丫鬟们为落英梳妆打扮,一边闲闲地坐在一旁冷嘲热讽。终于觉得自己舒坦了点儿,如杏起了身,刚要出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道,“英姐儿可知今夜是哪个?说来也是熟人了,——今夜,是郡守公子呢……”满意地看到落英和正在为她梳头的胭脂同时一僵,如杏娇笑着走了。
……郡守公子啊。
红烛滴泪,云雾一样的纱帐逶迤着垂到地上,落英在暧昧的烛光后柔柔地笑,顺从地任他解开她华美的衣裙……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看到他那带着三分戏谑,三分傲气,三分意气风发的黑眸,心中还是一阵不能自已的悲凉,——那曾让暖香乱了琴音的黑眸,终究还是没有将暖香看进心中……郡守公子,流连花丛,风流薄幸的郑帆郑大公子,一点都没有为暖香改变。
……
清晨,郑帆神清气爽地整衣起身。落英强忍着疲倦,也顾不得会不会惹他生气,抬手抓住了郑帆的衣袖,有些急切地问道,“暖香,暖香可好?”郑帆回转身,玩味地打量着一脸倦容强打精神的落英,没有回答,却复又扯开了单薄的锦被,一只手抚上了落英纤细的腰肢,“价值五千两黄金的处子之身……真没想到你竟值这样的高价……”俯下身,在落英耳边魅惑地吐气,“你害得我打赌输了呢……”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落英难耐地偏头躲避,湿热的吻却顺势落在她曲线优美的颈侧。亲吻着落英,郑帆有些情动,话却还没有停,“你知道你害我输掉了什么?……你害我输了暖香呢……”
晴天霹雳!——落英瞬间僵硬了身子。
暖香,低着头在落雨一样的珠帘后弹琴的暖香,连随风轻扬的发缕都仿佛带着温柔的笑意……眸光流转脸色微微酡红的暖香,低声呢喃着“郑郎”,一字一句,缱绻深情……出阁那日一身喜服光彩照人的暖香,那么真实的喜悦,仿佛幸福真的伸手可触……
输掉了?
落英忽然觉得很想笑,出口,却是破碎的哽咽,——那样的暖香,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人的暖香,什么人,竟会忍心负了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紧闭了眼,也止不住冰冷的悲哀……
郑帆直起了身,看着皱着眉,咬着下唇强抑着抽泣的落英,泪痕下她的肌肤白得透明,乌黑的长睫沾满了泪,楚楚动人地微微颤动,从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落英,落英从来柔顺温婉得面目模糊。这样的落英……就像一池春水中正在融化的冰……郑帆有些恍惚,怜惜地伸手抚上落英湿漉漉的脸颊。
落英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几乎可以算作失礼的力道,——又旋即急切地开口,——同样失礼,——“暖香,暖香人在哪里?”
手上的触感让郑帆清醒过来,微微有些恼怒,——自己竟因这下贱妓子的泪颜失了神,——轻佻地挑起落英尖削的下颌,玩赏地细看透明的泪珠从她水雾蕴腾的眼眸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嗤笑着开口,“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落英啊,你在哭什么?莫不是,兔死狐悲?”
言罢,不待落英反应,郑帆拂袖而去。
落英软倒在床上,没有听到门外龟公忙不迭地小心赔罪和郑帆怒气冲天地呵斥,不能自已地颤抖。
青楼女子若是做不到狠心绝情日日笑脸迎新,便逃不过被负被伤。每个人都是如此……只有暖香,只有姐妹一样的暖香……不愿意让她经受这一切。
所以才为了保护她的清白不惜将自己陷入险境,看着她在琴台上一点点绽出光华……还有什么不够?——清白,绝色绝艺,如愿地嫁给了家势才貌都上佳的心上人。若是连这样都不能幸福,那还剩下什么?
早该明白的啊……不过是徒劳的挣扎,没有把暖香推出去,反而把自己也缠在网底……
门外的嘈杂声里,胭脂异样地挑高了声音,“妈妈,且稍留步!英姑娘方才歇下,迟些定会过去给妈妈请安……啊!”一声脆响,听见如杏骂道,“请安?!若是我手脚不够利落,怕那浪蹄子已拆了我的房!”一声闷响,门被硬闯开来。如杏烈火般卷进来,“你这贱人倒是长了本事了!第二次就得罪了郡守公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我呸!告诉你,不用存什么痴心妄想,你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人到了床边,一把拖了落英起来,抬手便要打,却突然没了声音。看着满脸泪痕,脆弱得仿佛一碰既碎的落英,如杏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发抖,——松开落英,如杏后退了几步,半点不见刚才的气势,“你,知道了?”
落英没答话,只径自落泪,如杏靠着画柱,幽幽叹道,“你也不是孩子了,在红尘该经的事儿你也经得不少,有些事是该看得惯了……入了这娼门的,哪个不是福薄命薄的可怜人?你是个精明的,怎么看不清,这些年来做的那些,千方百计保全她,到现在连自己也赔进去,都不过竹篮打水?什么都阻不了的。”说到这儿,如杏有些出神,她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入了这门,命就定了,什么都阻不了的。都是白花力气。”她低头看向落英,这个孩子,从师父离开,就再没有流过泪。她看着泪眼婆娑的落英,突然想起那个人,那个被她埋在记忆深处从来不敢去想的那个人。他也是很少流泪的,但是为了她他落了两次泪,第一次,她为免受辱连命都不要,第二次,她已经堕落成梁荆最出名最下贱的婊子。她负了他,她害了他,现在她又在逼迫折磨他的徒儿了……几十年磨出了老茧的心裂开了一条缝,她突然觉得倦极了,惊才绝艳又怎么样?总有人不厌其烦地细细挑出你的傲骨,挑出你的软肋,一点点碾成碎末。合上眼,“今日,你且歇一日吧,静心想想通透……”言罢便转身离去,——一场来势汹汹的兴师问罪竟不了了之。
在院子里聚着看热闹的,见如杏这样虎头蛇尾,都有些扫兴,又碍着这个月里不能找落英麻烦的明令,不敢惹事,只阴阳怪气挖苦讥讽了几句脸颊上兀自留着火辣辣的鲜红掌印的胭脂,便讪讪地四散。
……
落英躺在床上慢慢止住了泪。想想通透?自己早已想得通透,只是这“通透”的苦涩,直到今天才从心底慢慢地渗出来。——暖香此刻只怕更是苦不堪言……不过没关系,撑过去,今日苦不堪言的疼痛,也会慢慢长成身体的一部分,再也察觉不到……
落英伸手唤胭脂走近,怜惜地轻抚她脸上的伤痕……就算白花力气,总也要试上一试。
“胭脂。
“传话给安小侯,请他过来拥红阁。”
梁荆皇室共有三个姓氏,“汴”是帝王的姓氏,“凤”象征着继承皇位的资格,其余的皇族统统姓“祈”。这三个姓氏更大程度上象征着皇权尊荣而非纯粹的血缘。
安淮小侯爷的母亲是当今皇上的姑母安公主。这位公主最初的封号是“凤”,从这封号里也可见她父王对独生女儿的宠爱。后来她的兄长肃帝即位,凤主祈安情仍旧拥有崇高的地位和无上的荣光。可是不知为何,疼爱妹妹出名的肃帝却剥夺了她与护国将军上官贤的独子的皇姓,赐其姓安。后来肃帝驾崩,登基的太子一年后病死在禁宫中。再后来,她的另外一位皇兄即位,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父皇天赐帝,天赐帝改封祈安情“安公主”,赐给她一座远在秦淮的行宫,至此,这位天之骄女连同她仅有的子嗣被彻底的隔绝在靡丽的京华之外,皇族亲贵之外。
但是,安淮仍然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你一眼就能看到,绝对不能忽视的人。就算是个破落贵族,他毕竟是有封地的侯爷,家世权位不容小觑,而且他的样貌非常出众,连红尘的花娘和他站在一起都要黯然失色。他是红尘的常客,确切地说,他是拥红阁的常客,对其他的琴师歌女,他从来不假辞色。他送过很多精致的东西给落英,每一件都要亲自交到她手上,可是他从来没有对落英说过一句话。
这本来都不算奇怪,——让这些变得奇怪的是,安小侯爷,他是个瞎子。
安淮闲闲地坐在落英对面,优雅地端起茶杯,捻着杯盖拂了一下漂在水面上的茶叶,浅浅饮了一口。这些年来落英也见了不少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但是,安淮无庸置疑是最最精致尊贵的一个。
“侯爷在落英这里看到了什么呢?”落英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直截了当地发问。他追捧的如果是暖香是梨雨甚至是柔玉,都可以理解。但是,落英是舞姬,她到底有什么能吸引这个人呢?
安淮似乎有些意外落英的直接,他愣了一下,“故人的影子。”
“故人是谁?”
安淮没有回答,微微抬起下颌淡淡微笑,形状美好的红唇上水光莹莹。作为一位已经行过弱冠之礼的男子,他实在长得太美丽。
落英说,“侯爷肖似故人。”
安淮猛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半点不剩,“姑娘不必试探了,我不会为你赎身。”
他飞快地转身往外走,一点都不像是个瞎子。推开门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落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看着那些人毁掉你。但是,我也不会带你离开。”
他会帮她的。
落英看着安淮匆匆离去的背影,做出判断。
只是,——“故人”?是谁呢?
在红尘,破身之后就百无禁忌了。从来不和客人说一句话的落英,如今被点名陪酒,也是立刻要赶到筵席上去的。韩思且的东道,照例是遭妒的奢华筵席,而这一回更是连这被宴请的人都够红尘的花娘争上一争。百毒蓝家的门主唐蓝,梅二公子梅南雪,鹤家的新族长鹤浅衫,江湖上四个最俊美多情、惹人相思的贵公子一下聚了三个,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坐在韩思且左边的是唐蓝,他一席青衣,愈显得五官幽静清冷,仿佛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山涧中兰草,有点拒绝靠近的味道,可他嘴角挑起的弧度却隐隐透出轻佻妩媚,一手拿着酒杯斜眼看人的样子几乎称得上勾魂,强烈的对比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焕发出一种奇妙的吸引力,若不是他身份功夫都这样厉害,这等风情真是招人觊觎。坐在韩思且右手边的是鹤浅衫,他是出名的才子剑客,白衣上用淡墨绘了一丛芦苇,点点芦花颇有几分苍茫之色。挺直的鼻梁,秾丽的剑眉,白皙但是棱角分明的脸,鹤浅衫是四位相思公子之中最英俊的一个,不似精致秀美到性别模糊的唐蓝,不似长相甜糯有些孩子气的梅南雪,也不似潇洒邪气的采花贼莫倚栏,他有一种令人信服的气息。而鹤家的标志,含而不露的优雅洒脱中隐隐几分清高,在他身上更是展现到了极致。
看见落英进门,韩思且起身来迎,一身淡黄文士衫,一派温文儒雅,举止妥贴,行容有礼,倒也不输这久负盛名的两人。
落英的视线扫过筵席,发觉梅南雪不在。韩思且笑道,“梅小弟酒量浅,逃席了。”
落英忍不住多看一眼韩思且,这人好利的眼!
说来,这些年江湖上名噪一时的世家子弟多半是一手利剑一手诗卷,个个举止斯文言语不俗,越来越像吟风弄月贵公子,而非江湖草莽。这席上的两个更是卓然清贵,但其实韩思且才是正牌的贵公子。韩家是官宦世家,真正的书香门第,祖上出过三位状元,进士无数,甚至有两人官至长官中书令。思且公子是韩家的异类,不好结交文人,却爱和武人为友,十五岁上中了举,从此再不肯受长辈摆布,在扬州城里建了个养闲居,专门宴请款待江湖人士。
落英斟了一杯酒,双手奉给鹤浅衫。她捧着碧绿的翡翠杯,手势优美犹如兰花。鹤浅衫含笑,低头去接,却在下一刻如遭雷击地僵住了动作。“浅衫公子?”落英低唤了他一声,鹤浅衫似乎略微回过神来,紧紧盯着落英,脸上露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他猛地站起来,几乎掀翻了桌子,一把抓住落英的手,激动地嘴唇都在颤抖,失声喊道,“英儿!英儿!真的是你吗?我是浅衫啊!”紧紧抓着落英肩膀的手细看之下竟在发抖。落英吃了一惊,筵席上其他几个也都面露惊诧,谁不知道鹤家这位从来都心思深沉不动声色,今日怎地这样失态?韩思且暗暗笑了一下,看来今日不会无聊。
他这是怎么了?落英的手被他死死抓住,抽也抽不出来,飞快地搜索记忆,却找不出鹤浅衫这副样子的因由。他来看过她跳舞,进过几次拥红阁,送过几样东西,但是从来没有过什么进一步的关系。况且,他早知道今天来陪酒的是她的吧?这么激动是怎么回事?
浅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余光看去,席上另外两个都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尴尬地清清嗓子,坐回座位,还握着落英的一只手。
“鹤兄……”唐蓝啪地打开折扇,笑得不怀好意,“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落英姑娘都被你吓到了。”
鹤浅衫喝了口酒,没说话,桌子下面和落英交握的手微微发颤。
“鹤兄,你这样的态度,我们可是不会放任你独占落英姑娘的。”唐蓝又说。
鹤浅衫还是没说话,脸有点泛红。
“呵呵呵,你真是没有眼色。浅衫动情是多难得的事情,安静看着就好了。南雪小弟今日逃席,你说他该有多后悔。”韩思且这句话说完,落英感到鹤浅衫的手握得紧了紧。
鹤浅衫又喝了一口酒,定了定神,笑了笑,“我多年不曾出这样大的丑了,幸而是和你们几个在一块。要是给家里的老人家看见,不知道要念多久。”迎着周围探究催促的目光,他接着说下去,“其实说起来也很丢脸,我接掌家门之前,曾经易了容出来游历,在瘦西湖上见到一个带面纱的少女,风姿绝代令人心折,多年来我不能忘怀。刚才我骤然看见落英姑娘小指上的胎记,认出她是我当年倾心之人,一时心情激荡,所以才这样失态。”
这番话说完,听着的两人都是一脸似笑非笑,摆明了不满鹤浅衫这样三言两语敷衍了事。
于是,当思且公子提出要罚酒的时候,唐蓝也积极响应,一副要把鹤浅衫和落英一起灌醉的架势。
鹤浅衫从容应付,时不时还替落英挡下几杯。
整个酒宴,鹤浅衫从头到尾都拉着落英的手,直到最后被灌得大醉都没有松手。
小厮扶着鹤浅衫走到床边,伺候他躺下,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了。落英的手还给他抓着,只好坐在床边。
韩思且认定落英跟鹤浅衫有暧昧往事,跟鸨母打了招呼,留下了落英,甚至还把她和醉酒的鹤浅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
落英觉得头痛,她才不会相信鹤浅衫的鬼话,——他作出那些解释的时候,手心一直潮潮的。何况这解释真是漏洞百出。
落英慢慢地把手抽出来,想要起身喝点解酒汤。才刚起身,手上又是一紧,微讶地抬头,撞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经被紧紧抱住,翻身压在了下面。
“终于找到了……英儿,英儿……”鹤浅衫一遍遍低声呼唤,深情缱绻,修长的手指细细地在她脸上描画,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我不知道那是你……如果知道,就算倾尽家产,我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碰你一下的……”鹤浅衫紧紧搂住落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落英完全僵住了,她的肩上一片湿热,鹤浅衫竟然哭了!他咬紧牙关不让抽噎的声音流溢出来,竟似悲恸到了极点。
人喝醉了格外脆弱吗?不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浅衫……”落英低声唤道,“我是英儿……”
“嗯。”
“你找了我多久了?”
“一直都在找……”皱眉,这算什么回答?
“为什么找我?”
“英儿不见了……好担心,我想你……”看来这样问不出什么来。
“这么久才找到我?你根本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你说,你当我是什么人!”指责怨怼的口气。
“不!英儿你相信我!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鹤浅衫激动地抬头,突然住口,表情有些恍惚,他低头在落英额上烙下一个吻,“我以为我已经失去你了……终于找到了……”
然后他安心地闭上眼睡着了,任落英再怎么试探都不再开口。
在鹤浅衫的怀里,落英做了个荒诞不经的快乐的梦。
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中,零零星星地点缀着雪白的荷花,荷叶之间露出的碧水,犹如美玉一样。足尖在高擎如伞的圆叶上轻轻一点,掠水十丈,荷叶微动,连露珠都不曾抖落。梦里,她就这样在连绵的花叶上翩跹而舞,自如轻盈地犹如身生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