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狗》艾酒

3、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就起来了，安静地吃我给的狗粮。阿宵在旁边哼哼唧唧。非得要尝一尝我手里的包子，尝了一口就假装不小心把剩下的都尝完了。
　　遛过阿宵，我开车把男人送了回去，男人跳下车，冲我温厚地笑：“谢谢你，先生，路上小心。”
　　我点点头，离开了。
　　每天回家时，我都会朝那个拆迁地看一眼，树旁边有一个小黑影，我知道是那个傻透了的蠢东西，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他在那儿。
　　在我认识男人的两个星期后，我又见到了他，男人站在我回家必经的路上。我在路边停下车，男人迫不及待的过来轻轻拍打车门。我下车，他更瘦了，但眼睛很亮，掩不住的笑意。
　　“先生，我的主人回来了！”男人的眼睛笑得眯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那恭喜你了。”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局。我抽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男人的面庞模糊了起来。
　　“主人明天来带我走，先生，我来跟你道别。”
　　我拍拍他的脑袋：“好好儿的，别再那么傻了，多吃点，瞧你瘦的。”
　　男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像是要把这些天，这几个月的等待中的那份儿都补上似的。
　　“行了，我回去了。”我道。
　　男人点点头，说：“先生，路上小心。”
　　我上车，看男人又回到那棵树下，油门一踩就回家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男人。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土狗很开心的和他的主人在一起，可是现实却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周五下午大家都很散漫，无心工作，我端着一杯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同事聊天。
　　小美：“……我家住的有点偏，你知道的，要路过一个火锅城。”
　　阿亮：“恩恩，知道的，特色菜是狗肉火锅。”
　　小美：“是哦，我今天早上过来，堵车了，我就在大巴上往外看，看见有个青年人牵了条狗往哪儿走，然后就出来一个胖子，那人我认得嘛，就是西街王屠夫，青年就跟王屠夫说话，那狗就一直往后退，王屠夫点点头，青年抬手一转头呼过去，狗的脑壳立马就破了，半张脸上全是血还在往下淌，根关不上的水龙头似的。那狗愣了一下，就冲我这儿来了，我透过玻璃看呐，头骨都能看见，眼睛里全是泪水，我把窗户开到最大，心想他要是能跳进来那他命不该绝，我带去宠物医院兴许还有救。”
　　阿亮问：“那他进来没有？”
　　小美咬着嘴唇摇头：“那个年轻男人在后面叫他，他就回头了，哀哀地叫，青年又叫他，他就过去了，一步一个血印子。”
　　阿亮问：“然后呢？”
　　小美叹了口气：“然后他就死了，屠夫手里还有一块砖头，青年拿了张二十的票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狗白底儿，背上一个奶黄色的圈圈，让屠夫拖走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我握杯子的手冰凉，一整个下午，脑子里全是那条土狗，那个傻笑的蠢东西，被主人打伤后，他在不远处徘徊，他疑惑，他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当主人再次呼喊他的名字，他仍旧会过去，哪怕每一步都那么痛，那么多血，那么沉重的代价，哪怕，下一秒，就将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想抓住那个男人，我想问他：“你他妈的凭什么？凭什么就那么贱！你凭什么？！”
　　晚上，我回家，阿宵坐在门口等我。
　　你瞧，我有我的事业，我的家庭，我的业余爱好，可是，他真的只有我；我一辈子要忙很多事，可他，把一生都交付在了我的手上。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是因为我爱他，是因为他太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