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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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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留宇衣同密雷优说了伊出延久会来法国的事,密雷优又告诉了玛丽。那天晚饭后,玛丽对留宇衣说,你朋友要来的话,可以住家里。留宇衣一愣,随后越过母亲,瞧见那边的密雷优正对他比大拇指。他告诉妈妈说不用了球协会安排住处,玛丽却坚持说如果是朋友的话请务必请他来家里坐坐,“你难得有朋友,妈妈很高兴。”
玛丽依旧记得一年半的那一天,那个叫“伊出延久”的孩子追着自己的车跑了很远很远;那个孩子呼唤着自己的儿子,用着自己并不知道的一个姓名。每次同丈夫说起此事时玛丽都很内疚,觉得自己将儿子带走是件多么自私的事情。霍隆德里斯倒没觉得玛丽有问题,他只是很认真地说,这样的人才,不参加铁人三项实在可惜。
延久出机场时竟没能立刻认出留宇衣,他眼前的黄色雨衣已完全变成了“外国人”——留宇衣的头发软软搭在肩上,带着柔和地卷儿,延久在车上时一直试图将那头发拉直。球协并未在今天下午为球员安排练习,他们中很多人都听说过留宇衣,见是他来接延久,便很爽快地放了行。延久背着球包,却没见他带行李;他的手上捏着一个做工精美的布袋,留宇衣稍稍留意了一下,很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延久下车后将布袋递给留宇衣,不知道为什么,留宇衣接的时候有些犹豫。延久嘻嘻笑着说,这个,是魔子小姐做的饼干和蛋糕。
留宇衣吓得急忙将饼干丢去沙发上。他看了看,又重新捡起来,打量之后发现那精美的带子也是魔子亲自缝的,上面绣着“泷田留宇衣大人”。他将里面的毒物拿出之后,将带子放去了自己的书桌边。
那天晚上,密雷优回家后好奇地品尝了神秘出现于家中沙发上的不知名甜品,后果很惨。当然,这是后话。
延久陪着留宇衣去了复健中心,留宇衣在这边放松肌肉,延久在那边拿着球拍对着墙壁练习。他说自己一天不练习心里就不踏实,留宇衣听后暗暗难受了好一阵子。留宇衣也捏着球拍,他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左臂单独使着力,一拍一拍地凭空挥。他的左右手臂肌肉完全不对称,留宇衣很担心康复后的自己是否能纠正回姿势。
延久在那头对留宇衣叫道:“打一个球过来!”
留宇衣发了一球过去,延久接球时觉得虎口一震,手瞬间没了知觉,球拍“啪”地掉落在地。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抓起留宇衣的左臂仔细观察;他有些后怕地问留宇衣,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留宇衣说自己一直只练左手臂,这边的劲自然大。“不过刚才那球的动作只能得两分,打球是一组动作,没有小腿的重心转移,没有身体的偏侧,这根本不能叫打球。”
复健大厅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们都被留宇衣的怪力发球吓呆了。留宇衣心里负气地想,这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我能跑能跳,发出的球能比刚才好十倍。
延久吵闹着说饿了,留宇衣只好提前结束了今天的复健。吃饭时他没有问延久关于雏子的事,延久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天晚上延久和留宇衣一起睡,他告诉留宇衣,明天的比赛自己赢了的话,后天将会碰到第一种子佐世古骏。留宇衣听后,终于说出了“尚田”这两个字;他问延久,尚田还好么?
延久“啊”地一叫撑起身来,留宇衣也被吓得坐了起来。延久说,雏子要我向你说谢谢,我忘记了。
“你鬼叫什么?”留宇衣松了口气,又倒回床上去。他扯起被子遮住脸,不太清晰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他说:“后天的比赛,不要想太多。”
延久听到了熟悉的话语,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同高津比赛时,留宇衣也说过同样的话。留宇衣一点没变,延久激动地想,虽然他长成了外国人。他蹭过去,要靠着留宇衣睡,留宇衣觉得烦,朝床边挪了挪;延久又蹭过去些——动作很像毛毛虫,留宇衣只得再朝床边挪去。
延久的比赛是在早晨,本该开车同他一起过去的密雷优因为昨天乱吃了东西而无法起床,留宇衣只好拜托家里的司机;司机奇怪地对管家说,路易少爷自己从不用车的……今天终于想通了?
留宇衣自己去了学校,下午复健完毕后密雷优虚弱地打电话过来,说伊出延久胜出,明天将要同骏比赛。第二天早晨留宇衣和密雷优都去了赛场,密雷优轻声说,如果连伊出延久这匹黑马也赢不了骏的话,骏就是真正的第一了。
场边的延久反复把玩着拍子,他还记得昨天留宇衣那一球的力道,和球上带的感情。他看到了观众席上的留宇衣,他希望对方能够回去;在留宇衣面前,每一记挥拍都是刺痛,每一局胜败都是嘲讽。他后悔昨天在留宇衣面前打球,自己怎会如此不懂事?
第一局开始了,延久明显地不够集中。面前的佐世古总让他觉得有愧于雏子,自己的挥拍又使他无颜以对留宇衣……佐世古轻松地拿下了第一局。
延久坐在休息区走神。雏子因为解除婚约而倍受指责,报刊也好学校也好,她都得面对无数的流言和指点,延久偶尔送雏子回家,雏子的家人也对他异常冷淡。延久曾对欺辱雏子的人破口大骂,也曾在四下无人的球场边哭过鼻子,然而雏子只是笑,雏子说,他早就料到了一切,却还是选择这么做。她对延久说,我也该学会担负责任。
第二局,延久发球。他看去对面的佐世古骏:有那么多的媒体吹捧,有那么好的出生和家世;他不得不想,如果雏子选择了佐世古,她一定比现在幸福。佐世古掉了个短,延久精疲力尽地冲去网前。佐世古对着差点撞上挂网的延久说,你在做什么?
延久知道自己打得离谱……他猛然转头看去观众席!——第一排的留宇衣正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他不想雏子了,开始分神去想留宇衣。他的身周很安静,右角使力了,重心去左脚了,腰带动身体将力量传去肩膀,大臂随后一挥……
每一个动作,他都感觉着力量流畅地由一个地方传去另一个地方,他想,这样简单自然地动作,留宇衣又能完成多少?他想得喘不过气来,想着高一刚入学时的留宇衣;那个发再多球都不会失误一次的留宇衣,想着对方精湛的球技,延久深深地觉得:好可惜。
延久将球高高地打去了天空,观众席上的密雷优遮起了眼睛,留宇衣则恨不得冲下去给延久两巴掌。观众们开始喝倒彩了,延久慌乱地想要退回边线。
“留宇衣在看着呢。”佐世古冷冷地提醒延久。
延久又看去那边的留宇衣。虽是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知道此刻的雨衣一定怒火冲天。他脑子里出现了留宇衣的脸和衬着脸熊熊燃烧的背景,他想起对方对他说,不要想太多。
延久开始努力“不要想太多”,开始专心地注意那颗球。留宇衣松了口气,严肃而沉默地观察着球场里双方的表现。密雷优轻声说,恩?似乎对了。留宇衣安静地回道,晚了。
延久的状态变好了,无奈时间已不够;他已经输掉了前两局,佐世古骏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再打下去。原来有雏子的人也就那样,原来没有雏子的人还是这样,佐世古想着之前那无时无刻不在场边为自己加油的她的身影,脑子里响起了对方的声音:“阿骏……”
比赛结束。佐世古骏胜出。
延久回到休息室,逗留了很久才出去。他四处寻找着留宇衣,着急地想要同对方告个别。四周都是人,他竟还真找到了球场边安静坐着的留宇衣,对方正等着密雷优开车来接他。人来人往中留宇衣孤独地坐在那里,没人知道这个残疾人曾是位网球选手,那个寂寞的身影曾做出过许多令人震撼的动作——那么多张扬的动作!……全汇聚去眼前这位青年沉默的身形之下,旁人,不得而知。
好可惜啊,好不甘心啊。延久走上前来,留宇衣侧头见是他,认真地说:“最后一局勉强三分,之前的全是负十分!”
延久扑上去,抱住留宇衣哇哇地哭了,他边哭边说,雨衣你赶快好起来嘛!
“我要跟你打球啊!”他着急地吼道。
延久的哭不再是那种孩子似的胡闹了,留宇衣听到的全是委屈和心酸,他清楚地知道,延久是在帮自己哭。人来人往,路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延久哭得天昏地暗,留宇衣仰头看着蓝天。哭声彷佛离自己很远,他任由延久勒着,无精打采地保持着沉默的脸。
密雷优开车过来了,佐世古也在上面。佐世古想,泷田留宇衣,你除了坐着你还能干什么?
留宇衣搂住了延久的肩。
“延久,你还是那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