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甘露不加糖》heerolee

27、挣扎

　　影老家的亲友不算多，难得的春节假期他几乎在看书中度过。

　　这天，高中同学约自己出来吃午饭，餐厅选在西江边。座位靠窗，可以看到滔滔江水。眺望着清澈的西江水，让他很自然想起路儿的眼睛。

　　真糟糕，看到清水想起他，看到拉布拉多犬也想起他……

　　原本想把爱情扼杀在萌芽中，结果发现爱情早已深种，根本没有力气将之连根拔起！

　　这四位友人，平常用□□和短信联系，每年春节均会相聚。他们有的留在家乡发展，有的在别的城市打拼；有的已娶妻生子，有的仍然单身。聊着各自的际遇，侃着工作和生活的艰辛与甜蜜。

　　看书也好，会友也罢，春假里最被自己期待的还是路儿的短信。

　　这家伙还真乐此不疲，几乎每天给自己发一两条。

　　爱情大树之茁壮顽固，我没有力气摧毁拔掉，那至少让它静静枯死吧。你怎么偏偏要给它浇水施肥晒太阳？

　　一边吐槽，一边回复。影喜欢这些短信，哪怕只是平凡的问候或平淡的描述。

　　“影，今天在高速塞了十几小时的车哦，总算到家了，向你报个平安。”
　　“平安就好。”

　　“和奶奶聊了一个下午，在所有孙子中奶奶最疼我，她九十多岁了，真是有福之人。”
　　“祝愿她健康长寿。”
　　“谢谢影。”

　　“明天要和朋友去海边烧烤，影喜欢海吗？”
　　“嗯，下次你带我去。”
　　“好啊，就这么说定啦。”

　　下次带我去？应该没有机会吧……

　　其实在目送路儿的客车离开时，影就决定了过完春节后把这份单恋彻底埋在心底。

　　影的家庭很普通，父亲沉稳，母亲啰嗦，哥哥老成。

　　父亲守本分、安天命、无所求。曾在几年前中过风，腿脚不太灵便，由母亲照顾着。他患有白内障，做了手术后又复发，现在仅剩下右眼看得到影像，左眼几近失明。他认为年纪大了，身体机能在衰退，不再接受眼睛的治疗。

　　母亲很勤劳，就是太叨唠，喜欢自说自话。每次影回家总要捉着他说话。

　　“找到对象没有啊？你比你哥长得帅怎么还找不到对象啊？你看他都结婚几年啦，那双龙凤胎都快三岁了……”

　　“……”有对象，只是不能开花结果而已。

　　“不过想想你还是不要这么快找了，免得找回来的媳妇难相处。我啊，只要一见到你大嫂就会吵起来。她总说我不会带孙子，唉呀？我不会带还把两个儿子养到这么大呢！真不明白现在的女孩子怎么想的，都不知道孝字怎么写。”

　　每次母亲都会对影大吐苦水。影不堪其扰，假装聆听，没搭理她。父亲不和母亲理论，倒是好心规劝。

　　“儿媳也是有娘生的，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

　　婆媳矛盾，也不是自家独有。所谓相爱容易相处难，年轻一辈的想法和老一辈的观念差异大，有代沟很正常。哥嫂原本和父母同住，听说这几年时有争吵，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搬出去了。

　　影突然想到路儿和母亲一定能和睦相处。那家伙一直是老人家和小孩子的杀手……

　　他和家人的亲密无间就不提了，路过房东——那位独居老人的房子，有空就会和她聊上几句。得知她家电灯、水喉坏了总会热情帮忙。当然他个子不高力气不大，这些粗活最终还是由他当成自家事一样，捉自己过去帮忙。

　　其实他是主子，我是仆人……

　　常在小区里玩耍的小孩子很喜欢他。小孩子好像有种特有的嗅觉，知道哪些大人容易相处。具体不知道孩子们怎么和他混熟的，反正他们只要看到那家伙就会缠着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一碰上小孩，他就会弯下身子用哄小孩的可爱腔说话。真是好幼稚呢，但是又很可爱……

　　想起拉布拉多犬也是对小孩特别友好。那家伙和小拉真像……

　　如果有机会，他真想养只小拉。

　　此时母亲拿来刚洗好的水果，催促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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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水果，让影想起一件趣事。那时，他刚察觉自己对路儿的心意。

　　某天，路儿餐后吃着香`蕉，影在身旁看着，立即陷入`色`色`遐思，热血沸腾。

　　轻咬着形状尴尬的水果，路儿问影要不要尝尝。

　　这一问，简直要了他的命。

　　背过身去，在《合租协议》上添上一笔：不得购买带性`暗`示`的水果。如香`蕉、葡`萄、樱`桃、草莓、石榴。

　　“性`暗示？？”路儿目瞪口呆。

　　他理解香`蕉，外形确实像难以启齿`的器`官。但他不明白葡`萄、樱`桃和草`莓是什么意思，于是问影。

　　影盯着路儿胸口，没吭声。

　　见影没发话，路儿接着问，

　　“那石榴呢？”

　　没玩过人气B `L游戏`鬼`畜`眼镜吗？

　　“总之不准买。”

　　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讲道理。路儿倒不介意，点头答应。

　　“哦，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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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继续没完没了地诉说着，打断他的回忆。

　　“说起对象，要找就要找些贤惠的、孝顺的、勤劳的、会持家的，还有五观端正、有副旺夫相、八字要合得来……”

　　母亲嘴巴没有停过对未来儿媳的一连串要求，絮絮叨叨个没完，边说边转到厨房倒茶水。父亲语重心长对影说，

　　“别听她的，只要健康、对你好、你喜欢就行了。”

　　一直以来，父亲都是明理人。影来到父亲座椅旁，声调很轻，却无比认真地问，

　　“男生也行吗？”

　　父亲很愕然，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着影。影目光坚定，静候父亲表态。父子间有着多年的默契，影知道接下来的不会是严斥呵责。

　　如影所料。沉默良久，父亲淡淡说了句，

　　“我不了解。”

　　影清楚他的意思，是指父亲坦言他不了解同`性`恋，也不了解儿子是不是`同`性`恋，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会变成`同`性`恋。

　　其实，自己作为一位思想较前卫的八零后，又真正了解多少呢？

　　父亲补充了一句，道，

　　“最好不要吧。”

　　最好不要？那就是不反对的意思。谢谢，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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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否因父亲对同`性`恋的宽容态度鼓励了影，影觉得这几天过得特别舒坦。

　　白天看书，和父亲聊聊，听着母亲的念叨，偶尔和朋友相聚，当然，怎么能少得了翻看路儿的短信、照片、还有用耳塞听他偷录回来的声音。

　　放春假要分离的那天早上，影轻轻推着路儿，控制着力度不要把他摇醒。像往常一样，路儿把自己抱得更紧，然后发出撒娇的呻`吟`声。

　　“嗯……唔……影……嗯……让我……多睡一会……唔……影……嗯……”

　　录了音，还拍了睡颜。影觉得已不能用“变态”二字来形容自己了。

　　不过，就当是留个纪念吧。即使思念藏于心底，也有个可以缅怀的方式。

　　过完春假，已经是二月份了。年初六，影和路儿在同一天回到广州的家。影老家离广州很近，一小时的车程便可抵达。而路儿回程时再次遇上赌车，晚上才到。

　　影深呼吸，佯装惹无其事地说，

　　“你睡回小房吧。”

　　话还没说完，心便仿如滴血般疼痛。

　　路儿呆呆怔在原地，以为听错了。

　　“欸？为，为什么？”

　　因为我怕越陷越深，不知道哪天会对你出手……

　　影避开路儿的目光，假装在整理衣袜，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天气变暖了，挤一起会热。”明明有空调能轻易解决，影觉得这借口经不起推敲。

　　路儿不像平常般顺从爽快地答应。沉默了半晌，轻轻点点头。

　　“嗯……好……”

　　影其实很期待路儿纠缠自己，说些“不要！影不在身边我睡不着”之类的任性话。最终还是没有。

　　失望心碎的影拼命谴责自己。

　　杨之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卑劣、懦弱、丑陋……你伟大，自以为拯救了即将走上歧途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