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茶花小仙（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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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织再醒过来的时候，鼻息中还是那股清新而淡熏的茶花香气。她挪了挪身，之前的剧痛感已经不在，只是探到身下时，却还是臃肿的蛇尾。摸到胸口的地方，那里仙气满贯，并没有一丝半分的不适。
拖着蛇尾在地上蹭了几下，再抬眼时，才睨见茶落坐在不远的小座上。她的面纱已经被重新附上，遮住腐烂的面容，那对茶晶色的美眸更觉光彩。
茶落将浅酌的白玉杯放下，面对着锦织，声音隐隐听不出情绪。
“醒了？”
“嗯……唔。”锦织有些疑惑，“我的内丹？”
现在她已不觉得痛了，只是还是幻不成人形，这样子，到底算有还是没有内丹呢？或者说，茶落究竟有没有把内丹归还给她？
“哦。”眼前茶落伸出手，不知从哪变出颗红色的珠子。“还在这……你活不了多久的。”
她说的轻松，锦织听着却也不觉得后怕，倒是眼前茶落神色黯然下来。隔了许久，只见茶落倏然别过了身，那眸中轻烟寥寥瞧不出情绪。
“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一次遇见伊白仙上的时候，我还是一株尚未成形的茶花树。我原本是长在瑶池的边上的一棵茶花树，终日虽闻着仙乐吸收灵气，但始终迷迷糊糊地睡着，好像永远都不得醒来。那一觉睡地忒长，梦里面我的眼前总是一片迷茫的雾障。我在那梦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无法思考，也不知道我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直到他的出现……”
故事的起端总是美妙的。
那一年，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瑶池边上的始终沉睡的茶花株，在天地灵气间，渐渐有了思想。瑶池边上照看她的仙侍总是用那轻柔的手抚摸她的花骨朵，她听着那仙侍在她耳边轻诉。
“小茶花呀小茶花，你快快醒来，开成美妙的花朵。”
“小茶花呀小茶花，你快快成仙，变成美妙的身形。”
可是，那年的茶落始终不明白。她不明白，成仙究竟是为了什么？每次她想要醒来，但都被困在那个迷雾般的梦里。朦朦胧胧，永远不见光线。
直到，直到他的出现。
那一日，天庭的奏乐响地忒是热闹了些。茶落本想睡个踏实觉，却被扰地不得清净，那些动人仙乐在她耳里好比雷霆，叫她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缩进枝叶里。她将娇嫩的花瓣拼命合拢，想着可以阻挡着些燥意。就这样又睡着，直到一个冰凉的触觉包裹在她的周身。
她知道，那是一只手，但不是池边仙侍们温软而暖意的手。那只手很凉，那股沁入心脾的凉意一瞬间传了过来，竟叫她觉得周边的燥意轻了几分。嗅觉里有一股好闻的香气，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香，只觉得那种郁沉同清雅的香气搭配正好。一分不重，不分不轻。
茶落喜欢那个香气，喜欢那种冰沁入心的触觉，她觉得很惬意，连着缩着的花骨朵一瞬绽放。
那个时候，她听着耳边一个声音。喑哑中不失轻柔，温敛里却有刚气。
“原来这天宫里的仙乐，你也不爱听。还以为只有我一个觉得嘈杂难耐的很，看来你这小茶花倒是挺有灵性。”
听着他的话，茶落胸口升起一股被认同的自豪，她努力张开四肢，娇嫩的花朵咄咄生艳。
“你这小茶花模样倒是俊俏，既然你我如此有缘，我便渡你一程吧。”
那只手在茶落的花顶轻柔一点，只一瞬间，视线里那原本一片迷茫的雾气竟化了开来。绚烂的彩光从四面八方而入，茶落只觉得周身一阵脱胎换骨般的抽痛，再反应过来时，她变成人形从花侏上重重落在了瑶池边上。
裸露的肌肤还暴露于天地之间，旁边围观的仙侍啧啧相传，歆羡着她成仙的如此容易。
“竟然能让青莲君伊白仙上亲自渡你的成仙，小茶花朵，你这是好运的紧。”
青莲君伊白。
茶落摸了摸新长出来的双眸，第一次，她看到了蓝的天，看到青廖的仙雾，看到瑶池一望无垠的菡萏，看到了四周红橙黄绿的潦潦轻纱薄衫。
青莲君伊白。远远地，她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颀长而轩宇，素色的长衫隐在缭绕的烟雾里，墨色的长发轻绾。
青莲君伊白。她记得他冰凉沁心的双手，她记得他喑哑温敛的声线，她记得他赞赏过她原身的美貌，她记得他有渡她成仙的福泽。她记得他……
多少万年过去，就连茶落连自己都记不清楚的时候，她却始终能记住那只手那个唤醒她的声音。就连他的背影，也入了她的梦，几万年的反复，经久不衰。
茶落总记得他，高高在上的伊白上神。是他渡她成的仙，那个不知道凭何为生的茶花朵，却因为他的到来，不再是长久地沉睡。是他，给予了她存留在三界的意义……她想，那个名字成了她的眷恋，亦是她的魔咒。
可是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低微而永不被重视的小小茶花仙。
永远都是。
回忆到此，只见茶落倾身，她好看的眼眸是发着光的。她怔怔地睨着前方，好像伊白此时就在生在眼前，眸光潋滟连着纤长的睫毛都雀跃了起来。
“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修炼成仙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他，我才有了念想，有了牵挂，有了期盼。我终日想着那个背影，听着周围的仙侍们说着他的故事。说他高超的画中术，说他淡然无忧的性情，说他独一无二的脱俗容貌……我总是想着再见他一面。就算是遥遥地望一眼，就算哪怕短暂的一瞥，只要叫我看清楚他的面容就好。可是每次见到他，都离得太远了。我瞧不清楚那份面容，我始终无法勾勒出记忆中拥有那个背影的主人的面容。可是，就算是这样子也没有关系。我想，只要有一日我能潜心修仙，有一日待我修成了上仙，天宫的宴席上，我或许能坐的离他近一些……近一些，再近一些，只要年年月月的累积，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坐在他的身边……”
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茶花仙，她心里有着那么一个不可说的名字，茶落还不知道，那种遥不可及的绝望。她每日勤于修炼，施人恩惠，普度福泽……她无怨无悔，只希望自己有一日可以修成上仙。
修成上仙是何等之难，何况她只是一个瑶池边看池子的小小茶花仙。身边的仙子们都笑话她痴心妄想，笑话她连成仙都要靠旁人普渡，何况是要受到天雷焚神的上仙之劫。她只是天庭的一个散仙，无依无傍，修渡无能，轻如草芥。
可是却因为心里有了那么一个背影，她的一生，才焕然光彩起来。她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活着，直到……直到那个南海大皇子在王母面前讨了她。
也不知道是哪次的下凡，茶落无意救了一尾奄奄垂危的青龙。她从未问过他的身份，他就算是天帝是菩提，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次施善。
可是，敖星却向王母讨了她。那个男子，有着尊贵的身份，俊逸的外貌，以及对她的绵绵情深……可是，这都不是茶落想要的。
他一举摧毁了茶落的全部信念与坚持，摧毁了她维持数万年的梦，摧毁了她烙□□中的那个背影。那时候，茶落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微与轻贱的存在。她必须得嫁给那个南海皇子，不因为她到底爱不爱他，不因为她到底情不情愿……只因为她的卑贱。她注定只是天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茶花仙，她不可以反抗，也无从反抗，所以只能默默接受。
但是……她偏偏不想接受。
说道此，茶落突然地神色激动起来。她死死捏紧拳心，那对盛着倒影的双眸只余下憎意。
“若不是他，若不是那个南海大皇子。我又怎么会去反抗天庭，我又怎么会去偷玉魄，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恶心的模样！都是他，一切都是他的错！”
锦织眯紧眼，瞧着眼前一个出离情绪的茶落，她怔怔看了半晌，突然视线之处飘然一摆素色的袖角出现眼前。再抬眼，似是一个仆侍缓缓而来。
一凝神，锦织捏了下拳，仰头对茶落道：
“就算南海大皇子他做错了一切，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没做错，他爱你。爱……并没有错……”
“爱……并没有错……”茶落眸光一伫，竟絮絮地重复着锦织这一句话。她眼中渐生了潋滟泪光，转而又被深深扼制，只余下一片鄙夷。
“就算他的爱没有错，但是敖星他是个傻瓜。他真傻，我不过套了几句话，他就将玉魄是封锁在南海海底的秘密告诉了我。之后我编了个理由哄他，他却真真地助我拿到了那玉魄。我仙力太薄，被那玉魄反噬，毁了面容……变成了这么一副恶心的模样。他却还能对着我说他依然愿意娶我……我犯了错，他替我揽下一切去向龙王请罪。他被关进水牢，我见他日日受刑……我……”
“所以，你便故意暴露自己来到凡间，不过是想要告诉龙王告诉天庭……那个真正偷走玉魄的人是你对吗？其实，你想救他的……”
“不……”似是被戳明了痛处，茶落脸色狰狞，一掌向锦织扫了过去，还未落到锦织天灵盖，却又揣揣收了手。她双眸失了神，一时间不知望向何处。
“怎么可能……哈哈，我怎么可能想救那个傻瓜。我恨他还不来及，是他毁了我的念想，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是他！是他！我才变成了这幅模样，我才永世不能再见到伊白仙上……是他！我恨他！我不会救他，我那么恨他！”
“你不恨他的。你说他傻瓜，其实真正的傻瓜是你自己。敖星身份高贵，又对你真情一片……而你，却为了一个永不可成真的妄想，毁掉了这一切，毁掉了你自己……还害了古老爷一家！”
锦织敛面启唇，口中的语气咄咄逼人，竟有一种不同往日的慑人。她话音刚落，却见茶落噤声，她眼中划过一分诧异，最后竟满是愧疚。
“我……我并没有想要害古老爷他们。我下凡逃到青安镇，我本想在这里住下来，奈何那玉魄妖气太重，它不仅日日反噬着我的仙体，还让整个青安镇的百姓都沾染上了妖气。我怕那妖气会侵染他们的身体，所以才每家每户去收徒弟，假意让他们修炼，其实只是想要教他们如何抵抗妖气侵入。但是，因为我之前在古府住过一阵，那妖气已经漫入古老爷他们的筋脉五脏，我无计可施……才私自改了他们的阳岁……我不过想着让他们早些摆脱痛楚，这样子也不会日日受那妖气的折磨……我并没有害他们……我没有……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这样的，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眼前茶落似是失了控，她整个身体竟颤栗起来，全手连着最基本的拳头都握不住。她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愧疚，最后捂住嘴巴，呜呜地啜泣了起来。见着她如此，锦织心有不忍，最后规劝道：
“茶花姐姐，放掉这一切吧。放掉你心中的魔，心中的恨，心中的怨……放掉你心中的那个眷恋……放手吧……你同我回去天庭，我定会替你求母后父皇，让他们免你一死……你放手吧……”
“放手？”眼前茶落伫伫念着这两个词，最后竟眸光一恨仰面讽笑了起来。“哈哈哈……放手？！我怎么能放手……我不能回去，就算天帝免我一死，我也一辈子会被困在天牢，一辈子都永不见天日，一辈子……都见不到仙上……”
“茶花姐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只见茶落抬步，步步紧逼地朝锦织贴近，她挨着锦织的脸颊擦过，眼中狠毒一片。
“我的公主殿下。你真以为，仙上他娶你是因为喜欢你，是因为爱你吗？！你天生就是天宫公主，天生那么好命，天生就注定高高在上。但是，就算你得到了所有的光环，却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娶你的男子，他永不会爱你。他会爱你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他会爱你独一无二的绝美容颜，但若是舍弃公主的身份……伊白他，定是连瞧你一眼都不会……一眼都吝啬于施舍给你……”
若是舍弃了公主的身份，伊白他……一眼都吝啬于施舍给你……
一眼都吝啬于施舍给你……
茶落的话刚落，锦织好似被戳中痛处般，堪堪变了脸色。
对……茶落说的很对。
她虽然傻，虽然笨，虽然很多事情都搞不清楚，甚至连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锦织明白的，伊白之所以会接受这纸不靠谱的指婚，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天宫七公主，伊白他反抗不得。伊白待自己温柔，待自己体贴入微，无非是因为自己是公主，是伊白日后的妻子，是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责任。
他不会爱自己……或者以后他真的会喜欢上自己。但是那真的是喜欢吗？或者说，伊白喜欢上的自己，到底是因为她是锦织，还只是因为她是天庭的公主？这个答案，锦织就算穷极一生，恐怕也寻不到对解。
一瞬间，锦织又想到了洛溪仙子在宴会上表白时，那个男子，那个注定高高在上的上神。他的冷情，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他连一瞥都吝啬于施舍的模样……那如果换成是自己呢？如果自己没有那公主的身份，那伊白对她，是不是也是残酷到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呢？
锦织不明白，也弄不懂，她连伊白的心都看不清楚。那个寡淡的上神，他对自己偶尔的温柔相对，究竟是喜欢她一些，还是责任多一些？
念到此，锦织收了心底的疑问，伸出手堪堪指向了前方。那不过几方房间的一角，只见一团缓缓升起的青色仙气。
“茶花姐姐，你真傻，你想见他那么久。如今他就在你的身后，你却……一点都未察觉。”
方才锦织见到那素色袖角，就知道伊白已经破了茶落的迷花障到了这里。她故意转移话题，转移茶落的视线，无非是想帮伊白拖延时间。
锦织话音刚落，眼前茶落就猛地转身，锦织瞧见她全身都在颤栗，双拳紧握间，却连走向心中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茶落的泪落了下来，遮住丑陋的面容，那对美眸中只有潋滟的水光。她想要走前，却又不确定，她死死捂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视线里只剩下那个周身仙气缭绕的男子。
伊白秉身盘腿而坐，因为迷花障封锁的仙气慢慢凝聚，每凝聚一寸，周身那沉郁的菡萏香气就重一分。
茶落痴痴地看着那个阖紧双眸的伊白，她抬脚想要走近，每行一步，眼中的泪都止不住地落下来。泪滴溅在她茶色的衣纱间，每一滴，每一寸贴近。
“就是这个香气……第一次见到仙上时，我闻到的就是这个香气。真的是你……伊白仙上，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伊白仙上……”
茶落死死咬着唇，她连呼吸都不敢出气，只怕下一秒，那个男子，那个高高在上的上神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她往前伸出手，想要触及那如玉的面容，可是每近一寸，伊白周身的水汽就如刀刃，一寸寸刺穿她的皮肉。
鲜血从茶落手心落了下来，打在伊白素色的衣袍，凝聚成诡异的赤红。那血越流越多，最后包裹了茶落的整只手。只是茶落却仿佛觉察不到痛，她努力往前伸手，只想去触及那份面容。那个她勾勒了无数次，想象了无数次，眷恋了无数次的面容……她的手就在伊白面容的一寸之距，只那么短短的一寸，却无能如何都靠近不了……她的手离他那么近，离的那么近，几乎都快要摸到那份面容，只是每次却又被他周身的仙气抵御不前……
只是，她终于看清楚他了……几万年的念想，终于叫她看清楚他了……
“伊白仙上……”茶落轻轻念起那个名字，就像无数次置于梦境一般。“我很喜欢仙上，很喜欢很喜欢的。当年我只是瑶池边一树小茶花，是仙上你赋予了我活下去的意义，赋予了我新的生命。是你给了我的一切，可是我却只知道你的名字，一次，就连一次都没有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这次，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了……”
念到此，茶落揣揣回头，四方的房间里，墙上的画像都是那个素衣男子。
“我一直想着你是长什么样子……我听那些仙侍同我的描述，看着那些书册里面你的画像……我以为那就是你。如今见到了，原来……原来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
茶落的泪又落了下来，越积越多，但是她却仍不敢懈怠地深深睨着眼前的伊白。那是她梦里的面容，不，眼前的伊白比茶落梦里的那个男子要精致脱俗上无数倍。无数次……她想着他会长着怎样精致的唇，怎样豁阔的鼻眼，怎样脱俗的眉骨……却不知道，真正见到的他，他的眉目唇鼻比那些想象都要美……美的不可言说……
好久，茶落望着那份面容，却见着原本阖着眼的伊白猛地睁开眼。她有些无措，她的手还挨在伊白的额边，就差那么一点……一点点就可以触到那份面容。
她贪婪地望着他，却见眼前人猛地起身，素色长袍撩起层层仙气。伊白凝气为刃，青色的游刃握住在他手心，只见他凝眼，一举刺穿茶落的胸口。
“伊白……不要！”一旁的锦织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被困在青色结界，只能眼睁睁看着伊白一刀刺进了茶落的胸口。
越来越多的血从胸口的地方流出，茶落堪堪低头，眼中带柔地看着那还在刺在自己胸口的手。她努力地想要去握住那只手，可是到了一寸之处，那只手又被收了回去。
茶落的气息越来越弱了，面纱因为冲力被撩起，一掀开露出了下面丑陋的面容。她眸色一凝，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面容，可是任她怎么去遮掩，却还能睨见眼前男子眼中自己丑陋不堪的面孔。
“伊白仙上，你莫要怕……莫要怕我的脸……已经不疼了，原本疼的很……现在已经不疼了……其实……其实我我原本并不是长这样子的……我我……原来的样貌美的很……连你……你……你都夸奖过我的俊俏……只……只是好……好可惜……你不能见到我以前的样貌。你若是……见到了……一定不会这么讨厌我……你一定……一定会喜欢……”
茶落只觉得身子又轻了几分，就连丑陋的面容都变得透明起来，胸口处的那个玉魄已经冲破封印，堪堪就要从她的灵体里脱落出来。她周身的笼罩起一层茶色的光圈，胸口手心掉下来的血肉皆成了荼色的茶花瓣。那些花瓣从她的四周落了下来，越聚越多，清新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四周越来越浓。
茶落的身体飘了起来，渐渐地远了，她努力想要往伊白的方向伸出手去，但是却只能瞧着相间的距离拉长。眼前的伊白敛面，眼中只剩下一片冷凝，他又一次凝气，决绝地将仙力凝成的刀刃再次刺入茶落的胸口。
一瞬间，茶落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被封印的玉魄蠢蠢欲动，整颗心脏处连着血肉，竟一并从胸口处撕裂。荼色的花瓣越落越多，远远瞧着，娇嫩的花瓣叠接成一片荼色的海洋。四周的茶花香气每重一分，茶落就觉得自己周身的灵气轻了一抹。
最后，她还是痴痴地瞧着那份面容，吃力的声线好似穷尽一生的追逐。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活在这世上，是你赐予了我生命的意义。如今若是由你亲手杀了我，倒也是圆满了。”
茶落的身体已经变成透明，她仍伸着手向前，拼命地想要触及那份面容。差一点，还是差一点……每一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
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好像她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生。
一瞬，只见一块赤色的玉魄从茶落的胸口跌落下来，茶花瓣的海洋里，她的身体在慢慢地消散。一寸一寸，最后连着她丑陋的面容都消失不见。
最后一刻来临时，她再也不觉得痛处，连着胸口的撕心裂肺都通通不见。她望着那个面容，用她穷穷一生的最后一刻。
“伊白仙上，若是……有有来生，我不想再做瑶池边上的茶花仙。就让我成你府上，成为琼华……琼华殿的一寸草……草芥，成为琼华殿的……一抹云……云霞，成为琼……琼华殿的一颗……一颗石子，成为琼华……华殿的一只小蚂蚁，成为……琼华殿的……一寸空气……仙上，我要留在……你身边。一生……一生一世……留在你身边……边。同你……永不分开。”
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茶花小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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