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湖》云拂衣

45、05

　　严译刚刚对他们的争执听得满头雾水，好奇的向凌云问道：“你是怎么得罪她了？我姐这个人向来最注意形象，哪怕在家里也不会大发雷霆，就是对我大哥她也只是讽刺几句然后视而不见，刚刚她那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和你姐姐，只是有些误会。”凌云当然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全盘托出，只能用误会搪塞。
　　严译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对严如玉的事情追根究底，毕竟怕她已经成了习惯，还是严家所有人的习惯，她的事情，惯没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
　　“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你认识凌风吗？”凌云突然问道。
　　严译摇了摇头，“他是……”
　　“舍弟。”凌云说道：“他以前来过苏州，我以为你认识他。”
　　“我姐的朋友很多，但一般都不会到家里来，我认识的不多。”严如玉的事严译知道的很少。
　　他们正说着，阿素走了进来，“少爷，凌公子的客房准备好了，我带他过去。”
　　“好。”
　　严译送凌云和阿素离开大厅，这才回去自己的院子。
　　严家的客房很多，虽然严如玉好似很不喜欢凌云，但是阿素看得出来这位凌公子和她家姑娘一定很熟，安排客房里便给他安排了客人用的最好的院子。
　　“公子，您先休息，最近家中有喜事，家里的下人都抽调到其他地方了，这个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厮两个丫头，您先将就些，晚上会有下人来带您去饭厅。”
　　“劳烦。”凌云进屋去把行李放下来，屋中收拾的很是不错，桌上有新鲜的糕点和茶水，洗漱的地方还备了一桶热水。
　　凌云洗漱过后吃了些点心，就出门去了，不管怎么样，礼物还是得备一份的。
　　凌云出去备了一份礼物，回来后刚到晚饭时间，跟着他一起出去的小厮将礼物写了礼单送去登记。
　　凌云则跟着前来找他的小丫环去了饭厅。
　　到地方时，偌大的饭厅里严如玉严译，还有严如玉两个妹妹，妹夫都已经在了。
　　“凌大公子，你这客人做的还真够自在的。”严如玉顾及着妹夫们在坐，没有大肆嘲讽，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让他入坐，“坐吧，要开饭了。”
　　“二姐，三姐，二姐夫三姐夫，这位是凌公子，姐姐的朋友。”严译为众人介绍。
　　大家互相见礼，之后，严如玉示意下人上菜。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除了两对夫妻之间会有几句细语，会同严译说几句话之外，全程严如玉一言不发，吃得十分淡定。就连凌云都被照顾的寻问了两次可吃得惯，但其他人却抬头看向严如玉都少。
　　也算是严家一家人的团圆饭了，却吃得冷冷清清，再多再华丽的菜色也食之无味。
　　饭后，众人同严如玉告别，各自离去。
　　严如玉是最后离席的那一个，当然，还有凌云和她一起。
　　出了饭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月色升起，不到十五，不见正圆。
　　严如玉在前面走着，凌云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的走到花园，凌云才开口，“你们家是种了多少桂花树，先前在你家大门口就能闻得到，这院子更是香得很。”
　　严如玉没有出声，凌云又道：“刚刚饭桌上，我发现你们家的人好像都很怕你。”
　　“我在严家做了十年的一家之主，他们当然怕我。”严如玉伸手摘了片园中的红叶，纵是月色下也看不清颜色。
　　“这不是理由，你是一家之主，可你也是他们的姐姐，他们就是再怎么尊敬你也不可能像这般畏你如虎。”凌云虽然才到严家半日，却也看得很清楚，“尤其是你弟弟，你为了他连生意也不做了，你那么疼他，可我却发现你们的感情并不好。”
　　“也不全是因为他，我也是厌倦，这才想放弃严家的。”严如玉转过头来，看向凌云，“他是我弟弟，我自然疼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们的感情就必需要好。”
　　“那也不该这么疏离淡漠，他连阿风都不知道。”从凌风的口中，凌云清楚的知道他到严家的次数不少，家中的下人都知道他，怎么可能家主的弟弟却不知道呢。
　　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不知道的人根本就不关心她在和谁来往，和什么人有交集。
　　“你想什么？”夜色中，严如玉的神色朦胧不清，“怎么，还想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吗？”
　　“我只是关心你。”
　　“用不着。”
　　严如玉转身往别的地方走去，她拒绝凌云的任何好意。
　　“你不要总这样，对着我一身的刺，让我不好受，你就能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开心我就痛快。”严如玉在凌云面前向来口不择言，那浓浓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可我也没看出来，你有多痛快。”凌云无奈。
　　“那是你眼睛瞎。”严如玉走到一条叉路口，驻足停下，思虑一会儿对凌云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是严家大喜的日子，我不想现在还和你吵架坏了心情。”
　　说着，严如玉选择了同她院子相反的路线，走去花园的另一个出口，那里通往明松院。
　　月华如练，严如玉的背影却显得单薄而孤寂。
　　他该回客房的，可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严如玉走了过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严如玉回头，“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和你吵架。”凌云并未停下，只是说道：“我保证不说话。”
　　严如玉现在心绪不宁，也懒得理会凌云，他既想跟就跟着吧，反正她又不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严家的规矩极严，入夜后，无事下人不可随意走动，而且严如玉不喜喧闹，下人们又怕她，一路人见到她经过的人都安静的行礼退下，没人上前打扰。
　　一路走到明松院，桂花的香气越发浓郁起来。
　　严如玉推开门，院子里掌了灯，挂满了红，尤其是那棵苍劲的桂花树，挂了一圈六盏六角红纱灯，把整棵桂花树都照得清楚明亮。
　　“好大的树，得有几十年了吧？”凌云跟着严如玉走到树下，树上的桂花得几乎让人炫晕。
　　“快五十年了，这是我曾祖父种的，同严家这所宅院同一年立起来的。”严如玉在树下的圆桌前坐下，抬头看着树，轻声道：“这棵树，承载了我整个幼年最快也最悲伤的回忆。要离开严家了，我最舍不得的，不是这座宅子里的人，而是这棵树。”
　　严如玉俯下身，用手支着脸颊，痴痴的看着桂花树，“以前，祖母总是用这棵树上的桂花为我做桂花糕，后来，严家被人打击，她和祖父一起上京求人的时候双双遇难，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那种味道的桂花糕，把全心全意的爱都放在里面的桂花糕。”
　　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们那样爱我了！
　　严如玉满怀的思念，凌云静静的听着。
　　“明日后，这处院子就是幼子和妻子的住所了，这棵树也不再属于我。”
　　这一刻，严如玉的感伤，无人能解。
　　她想要的不是树，而是已经不在的人。
　　之后，严如玉便没有再开过口。
　　凌云没有打扰，就靠在树干上，看着她。
　　月华如练，灯火昏黄，安静的严如玉如同这夜色一般沉寂宁静，可凌云却觉得她还不如生气的时候呢，至少生机勃勃，会怼他，会嘲讽，但确是个真实的人。不像现在，不带一丝烟火气，寂静的让人心惊。
　　这一宿，从月上中天，到东方初白，严如玉就那样静静的坐了一整个晚上，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那棵树。
　　凌云也沉默的陪了她一晚。
　　第二天一早，严如玉和凌云一起离开了这座院子，回房梳洗换装。
　　“谢谢。”分别前，严如玉如是说。
　　难得的，话中不带刺，而是言语真切，是真心在谢他。
　　哪怕他是个很讨厌的人，但这一晚上，有个人默默无声，什么都不问的温柔相伴，也让她不再觉得那么寂寞，不再每当夜下独坐便心中冷得发抖。
　　凌云却是看着她笑，“不客气。”
　　能得严如玉一句谢，既容易也真不容易。
　　“笑什么笑，我是谢你昨夜陪伴，但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严如玉见他笑便心中不爽，立马转变了态度。
　　“这一茬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凌云无奈的问她。
　　“过去，想都别想！”严如玉甩袖离开。
　　她没消气之前是绝不可能过去的！
　　凌云摇了摇头，回了客房洗漱，早饭是送到房里的。
　　虽说他只是客人，但严家男子实在是少，新郎官要去迎亲，严家只有两个庶姐夫能帮着招待客人，他反正没事也能上前帮帮忙。
　　打理好自己去到前院的时候，严如玉已经带着两位妹妹妹夫在招呼客人了。两位妹妹在招呼女客，妹夫在同男客人招呼说话。
　　严家是苏州首富，他家办喜事，宴请的人非常多，不仅有严家的世交通家之好，严如玉生意场上的朋友，还有严译的同门师兄弟，书院的先生们，以及他们的家眷……
　　虽然严家下人多，但总不能只让下人去同人家打招呼，那也太不尊重人了。所以，严家的每个主子都忙得脚不沾地。
　　凌云能上前帮忙，至少两个姐夫可以不那么紧张，可以稍微喘口气。
　　严如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又转回头和客人温柔的谈笑风声，倒是没有阻止凌云以客人的身份帮着主人家招待客人。
　　这一天，从严译带着好友一起前去接亲，到拜了堂入洞房，严家从天微亮便忙到了深夜。
　　大多客人吃了酒席已经离开了，但远道而来或是同严译最亲近的那些至交好友都醉成一团歇在了严家。
　　等把所有客人都安置好，大家这才轻松了下来。
　　除了早上匆匆吃了些东西，这一整天，大家基本上都没有进过食水，阿素早已经让厨房备了汤，见主子们都有了空闲马上便令人呈了上来。
　　严如玉有些头疼，没什么胃口，只匆匆喝了几口便放下了碗，“你们吃吧，吃完了回去休息，明天不用起太早，新娘的敬茶的时辰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叫你们的。我累了，先回了。”
　　严如玉说着，便在妹妹妹夫们的道别声中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