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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 ...

  •   回到殷门,墨卓正和孟知寒在小院里讨论案情,那几块在尸体上发现的瓷器片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见到弦儿,墨卓表情淡然,笑着点头打招呼,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孟知寒却脸色一沉,豁的站起身,厉声道:“师妹,你跑哪去了?”

      “知寒,闭嘴。”福贵叔喝住孟知寒,扭头对墨卓道,“少爷,事情办得如何?”

      墨卓微微一笑,眉间涌动着掩不住的志得意满:“坐等大鱼落网。”

      福贵叔欣慰地笑了笑:“这就好,这几日少爷连日劳累,不如趁这个当头,陪弦儿出去逛逛,也防着打草惊蛇。”

      怎么又来了?

      刚想拒绝,墨卓一口应道:“好。”

      弦儿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为陵兰不在,墨卓出奇地淡定:“弦儿,我们去逛逛吧,顺便说说这件案子。”

      对这种彬彬有礼的要求,弦儿没法拒绝。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朝镇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西边的山谷。山谷中有很多废弃的房屋,屋顶杂草丛生,不时有老鼠从断墙残垣上窜过。

      一进山谷,墨卓的脸色便肃穆了许多,说话也不着边际起来,似乎若有所思。弦儿不知道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着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片被火烧过的房屋时,墨卓提起衣摆,走过进去,抬头看着几根黑糊糊的房柱,叹了一口气:“当年幽州陷落,幽州一干富豪大多迁到了灵峰。这里原是瓷器白家暂住的院子,二十多年前,他家是幽州最大的瓷器商,收藏了几万件古瓷器。你看脚下,现在还有许多瓷器片子。”

      弦儿环顾四周,果然,四周散落着很多瓷器碎片。随手捡起一块,上面画着一个婀娜的美丽仕女,颜色鲜亮如新。

      可惜,这么美的东西竟然碎了。

      正在出神,墨卓又开口道:“泱泱大国,竟受如此大辱。最令人痛心的是,民众报国无方,竟听信燕人谣言,误认为国内燕奸横行,自发捉拿燕奸。两年内,这个山谷里的富户皆遭殃及,家破人亡,包括白家。”

      原来如此,那段可怕的历史弦儿略有耳闻。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无论是谁,只要被人说是燕奸,就会被那些暴民害得家破人亡。多少父子因为众人淫威被迫相残,多少女子在父母丈夫面前被欺凌,多少婴孩被人活生生撕成两半。人伦天理,道德根基,全部沦丧。

      可笑的是,这样一场浩劫,最后只是轻描淡写草草处理了事,没有一个人受罚。更可笑的是,近几年,跳出来为这场荒唐除奸运动正名的人越来越多。当时牵涉在案的几个官员,大部分依然仕途亨通。

      报国无方?也只有墨卓这样的读书人会把那些禽兽往好了想。

      弦儿望着墨卓的背影冷冷地一笑:“什么报国无方?我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要是想报国,为何不跑到前方打仗的地方去,偏要躲这安安稳稳的灵峰。把这些无辜的逃难户打死,杀死,有的还割肉吃了。把人家的女儿卖了,占了。把人家的财产,拿得走带走,拿不走的砸碎。偏生你们这些书呆子还替他们正名,说什么他们报国无门,被人唆使。依我看,若燕军真打来,最先投降的就是这些衣冠禽兽,这些趁火打劫的土匪。”

      “弦儿。”墨卓猛地回过头,骤然提高了声调,脸色微穆,“不得胡扯,皇上早已说过,灵峰百姓乃承天忠民,除奸本意壮我国威。加之法不责众,故所犯之罪一应全赦!”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哆嗦,弦儿不禁有些恼火。

      “好,不胡说。”她慢悠悠地扔掉手中的瓷片,拍了拍灰,没好气地回敬道,“反正我也不在意什么忠民不忠民的,我啊,只在乎福贵叔给我配的药。”

      闻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墨卓略一愣神,甩甩衣袖,恭恭敬敬地给我做了一个揖:“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弦儿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失礼。”

      墨卓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希望弦儿早日解蛊,咱们有过几面之缘,解蛊后,弦儿说不定能想起来。”

      听了这话,弦儿只能努力干笑:“哈哈哈。”

      她可不想和墨卓有缘,她只想赶紧解蛊和陵兰过日子。

      一连几天,群英会风平浪静,那个凶手没再出现。

      弦儿每天跟在墨卓身旁随他办事,倒也没发生更多不愉快的事。

      福贵叔为她配的药很好用,服用后很久才发蛊,发作时的痛苦也少了许多。只不过脑袋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迸出来似的。福贵叔说,是她的记忆正慢慢恢复的缘故。可她并没想起什么特别的记忆,甚至连梦也不曾做。

      陵兰一直没托人带信给她,她有些担心,但只能干等。

      很快到了群英会决战当日。其实也没什么好比的,获胜的肯定是殷掌门,决战不过是个形式。所以比武台直接安在了议事大厅,厅中早已备好酒席,只等比武后立即开席。

      为了不再出丑,厅里厅外站满了殷门弟子。

      墨卓一行被安排在离比武台很远的地方,和一些地位卑微的江湖散人坐在一处。显然,殷掌门对墨卓已经讨厌到了一定地步,只差没把他们赶出去。

      比武开始,只见殷掌门和另一个门派的长老在台上礼貌性地比划了几下,那长老便拱手道:“殷掌门武功盖世,是当认不二的武宗。在下佩服,甘愿认输。”

      接着众人起身拱手,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对殷掌门说起了贺词。

      看着他们假惺惺的嘴脸,弦儿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别急,”站在她身旁的墨卓一边保持着微笑,一边道,“把福贵叔昨天给你的药丸吃了,一会儿有你的事做。”

      “哦。”弦儿答应着,将头日福贵叔给她的淡绿色药丸吞下了肚。

      薄荷药味还没完全在口中消散,空气中又多了一种淡淡的硫磺味。没等她反应过来,不远处传来了一道酒杯破碎的声音,踮脚一看,原来是一个老者摔倒了。

      周围人忙弯腰去扶,可手还没碰到老者,也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其他人也相继栽倒,一时间,呻吟声四起,地上酒水横流。

      殷掌门也支撑不住,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靠住了悬挂武宗大旗的旗杆。

      惟独墨卓一桌人还安然无恙,坐得稳稳当当。

      “你——”殷掌门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指着墨卓,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弦儿扭头看了看笑得一脸淡定的墨卓,背后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气。

      福贵叔冷哼一声,足尖一点,几步跳上台。揪住殷掌门的衣襟,如老鹰拎小鸡一般将他拎到台下。再抬起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踹跪在地。

      孟知寒又搬了张椅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台上,扶刀立在一旁:“有请墨大人。”

      待这些事做完,墨卓整整衣襟,稳步走上台,一个转身,在椅子上坐好。举手投足间,扬起一股慑人的霸气。

      弦儿不能多问,走到福贵叔身边,静观其变。

      阵势摆定,又从大厅幕布后跑出两队黑衣人,整齐地在大厅两侧站定。

      殷掌门徒劳无功地运着气,勉强维持着跪立的姿势。抬头恨恨地看着墨卓,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

      墨卓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淡淡扬眉:“殷掌门,这里有几桩冤案,还请殷掌门配合本官调查。传苦主。”

      洪亮的声音震得人太阳穴发涨。

      话音落,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慢慢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走到殷掌门身边,缓缓跪下:“民女白氏见过大人,求大人为民女伸冤做主。”

      这女子长得非常娇媚,有些眼熟。弦儿想起来了,她是殷门四少的寡妻,前几天招待过她。

      墨卓的神色波澜不惊:“白氏,你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白氏没有显出半分情绪,声调平静得像在背书:“大人,民女要状告身旁这个禽兽。十三年前,他伙同三十六人闯入我家私宅,谎称我祖父是燕奸。抢我白家财物,辱我白家女子。最后,将我白家一十八口人吊在悬梁上,口塞瓷片活活憋死,然后放火烧屋毁尸灭迹。民女藏在井里,躲过一劫。后隐姓埋名,混进殷门,伺机报仇,现已手刃其中六人。求大人为我家一干老小做主,严惩剩下三十人。”

      白家,殷门,燕奸。

      凌乱的线索在弦儿脑海里逐渐串成了一条线,原来如此。

      世人早已忘了那段历史,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执着于此。望着白氏平静如水的眼眸,弦儿暗暗感叹,不知该敬佩还是同情。

      墨卓略一沉吟:“白氏,我问你,殷门死者口中所塞物件是何意?”

      白氏道:“禀大人,那些物件全是我白家之物,当年被他们抢去的。他们怎么对我的家人,我便怎么对他们。那些东西,件件可以用来作为呈堂证供。”

      墨卓点点头:“哦,殷掌门,白氏的话可属实?”

      殷掌门已经软得双手撑地,闻言,他虚弱地冷笑:“时逢天下大乱,非,非我一人之错。皇,皇上早已下旨,故罪,全免。”

      犯了错还这么盛气凌人,真不是东西,弦儿捏紧了拳头。

      墨卓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嗯,有理。白氏,皇上有旨,已免去他们的故罪,本官不能再追究,你还有何事?”

      白氏一惊,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一道裂痕:“大人不是答应我,要为我主持公道?”

      墨卓依旧波澜不惊,站起身,向上拱手:“圣上有旨,免去十五年前燕奸案一干人等祸乱之罪,本官理当听从圣命,不再追究,以免扰民。”

      转眼间,白氏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多了一抹讥讽的笑:“原来大人在利用民女,这倒罢了。敢问大人,大人觉得,我白家一十三口之冤何解?”

      “大胆刁民,”墨卓猛地一甩袖,勃然大怒,“时天下大乱,何人有错?如今国泰民安,你却杀人害命,手段凶残,本官今天要为殷门一干冤魂主持公道。秦捕快,速速将罪妇白氏拿下!”

      墨卓也会发怒?弦儿愣在了原地,直到听墨卓喊“秦捕快”才回过神。

      白氏是女的,孟知寒不便出手,这个任务自然是女捕快的。察觉出弦儿的犹豫,福贵叔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她的后背:“叫你呢。”

      弦儿思量,要不先把白氏擒下,以后再和墨卓理论?

      还在踌躇,白氏已站起身,毫无畏惧地盯着墨卓,笑意越浓:“虚伪,世人都是愚蠢虚伪的。正因为世人对错误的遗忘,才助长恶行,导致错误再次发生,悲剧不断循环。这些逍遥法外的禽兽,平日里,有几个不是动辄喊打喊杀,恃强凌弱?!”

      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大厅中不断回响,质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墨卓似乎也有些动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白氏,你不想天下再发生惨剧,可你做的事戾气十足,和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白氏摇了摇头:“大人,我并不是在报仇,我只想让犯过错误的人记起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让受过凌辱的人不要忘记他们曾遭受的不幸。我怜悯可悲的世人,我想避免相似的惨剧,这才出此下策。本以为大人会了解我心意。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大人不为我们做主,我们就用自己方式做主。这三十人,一定要死。”

      说着,双手一拉,手掌中兀地冒出无数金色丝线,缠住了殷掌门的脖子。
      她武功高且邪门,不过并不是挡不住。但千钧一发之刻,福贵叔没动,孟知寒没动,弦儿有意无意神游天外。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手中的丝线优雅地绞掉了殷掌门的脑袋。

      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热血从脖颈处喷出,鲜红刺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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