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24章 ...
-
沈谦朝着他伸出颤抖的手,他见状立刻握住,低声道:「沈兄,你还有什么心愿,瀞珽一定帮你完成。」
「瀞珽……我对不起你,是特地来向你请罪……」沈谦断断续续地开口,说到此处,已让叶瀞珽觉得万分惊讶。
「我一直受四皇子之命监视你……四皇子见你起了异心……便决定杀了你再嫁祸给二皇子……我为名利所诱,也对瀞珽你心生妒忌……玉锦山中的陷阱,是我布下……刘侍郎一心想你死,他好接任兵部尚书……对不起,瀞珽……我……」
沈谦说到此处,剧烈地咳嗽起来,血从他口中咳出,将叶瀞珽本为他擦净的嘴角再度染污。而叶瀞珽此刻怔怔看着沈谦,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真是四皇子容不下他,而一直与他交往的沈谦,竟才是一步步将他引入陷阱,害死了彩蝶的贼人?这就是官场吗?这就是他选择成为四皇子幕僚后得到的回报吗?
平心而论,他起初也是全心全意帮助容怜,从不曾有半分隐瞒松懈,可容怜竟如此对他,他不过是稍稍抽身,容怜就要杀他?容怜怎么可以这样?他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吗?
沈谦在此时轻轻拉了拉他,已成空洞的双目对着他的方向,苦笑着说:「瀞珽,我差点害你性命,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求你……救我妻儿性命……他们被二皇子……」
沈谦说到这里,似是情绪过于激动,又吐出一大口血,叶瀞珽忙为他抚背顺气,急道:「二皇子?是容寂将你害成这样?」脑中想起那如寒玉般的容寂,叶瀞珽一阵心寒,若是那人的话,倒确实做得出这么狠厉的事,可是,他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二皇子从我口中问出四皇子阴谋之后,还抓了我妻儿,说要等四皇子被擒才放了他们……瀞珽,我求求你,救救他们……容怜想要铁匠说出幕后指使是容寂,所以抓了他们的家人……那两家人现在关在城外的落月别庄……你只要带人过去,便能揭穿容怜……阴谋。」
沈谦说到这里,一口气再接不上来,喉间发出「咯咯」的闷响,人抽搐了数下后,「咚」的一声倒回了床上。
叶瀞珽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容怜此计本是要害容寂,可如今却被容寂抓住了弱点倒打一耙。知道光是他去找到铁匠家人并不足以让皇上信服,所以他将沈谦丢到叶府门口,为的就是让自己去把真相揭开。
他抓沈谦家人,不是为了让沈谦在自己面前说出一切,而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退路可走,为了保住沈谦家人,自己就算还想帮四皇子,也是不能。
这就是容寂的手段,毒辣彻底,不给人一丝一毫挽回的余地。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对沈谦呢?留下沈谦活命,不是更能证明容怜所作所为?为何独独对沈谦,他下了如此毒手?
「少爷,早朝……」管家这时在门口低声问道,神色间有些犹豫。出了这事,他知道叶瀞珽怕是没有心情去上朝,可作为管家,问总是要问一声。
叶瀞珽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道:「今日我不去了,帮我去上官宰相府上送个口信,就说我有急事,请宰相回府后过来一趟。」
「是,少爷,我这就派人过去。」
管家走后,叶瀞珽在屋中静坐了很久,看着沈谦的尸体,觉得他可怜之余却也忍不住想到,若不是他,彩蝶也许不会死。一想到彩蝶,他心中涌起无尽恨意,想起之前容怜来祭拜彩蝶时摆出的虚伪嘴脸,便更觉得他一定要让容怜付出代价。
他思前想后,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在脑中想清楚后,到书房去写了一份诉状,洋洋洒洒直写了几张,他才情绪激动地停了笔。
屋外恰有浮云蔽日,光线霎时暗了下来,便如他此刻的心情,沉重无比。
等到快中午,上官正行和冯德一同来了,冯德之前已经证实他并未派刘侍郎叫叶瀞珽去玉锦山,可见玉锦山一行,确实是个阴谋。
叶瀞珽将两位老人引至沈谦尸首前,两人见了沈谦惨状,俱是面色大变。
他将诉状呈上,并转述了沈谦之前说过的话,上官正行闻言后怒斥容怜卑鄙无耻,冯德不住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之后冯德调动一队侍卫交予叶瀞珽,由他带着去城外落月别庄找到了铁匠家人。铁匠家人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只说得出之前来找他们的人是何模样,叶瀞珽由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最终查出正是容怜出此毒计。
证据确凿之后,他请上官正行代为上交诉状,自己整理了所有人证物证交至刑部。
皇上得闻此事,勃然大怒,命人将容怜收押,待刑部确认之后,削了他爵位,罚他玉锦山上面壁十年。与此事相关人等一律重罚,昔日四皇子幕僚纷纷落马,唯一没有遭受牵连的,就只剩叶瀞珽一人。
「叶爱卿之前也是容怜幕僚,后来为何会起淡出之意呢?」因为容怜的事,皇上特地找了叶瀞珽到重阳宫谈话。
重阳宫中,叶瀞珽面对天子威仪却不卑不亢,将一路来的心理变化全都和盘托出。
「初时觉得四皇子圆滑机敏,又懂得博取地位首先要经营民心,想他若是得登大宝,应该也不会忘记天下黎民。岂料他民心一稳便不再经营,储位之争上更是咄咄逼人。臣担心自己之前对四皇子的臆测出了差错,便想退出一些,再从旁观察,岂料,四皇子竟不给臣这样的余地。」
「如此说来,叶爱卿考虑支持哪位皇子,是为天下着想。」
「正是,子民乃一国之基,会为民着想的帝王才是好帝王。」
他的话很得容劲风欣赏,容劲风看着他微微点头,片刻后又问:「那依叶爱卿之见,剩下的皇子中,哪一位才真正适合继承皇位呢。」
容劲风此言一出,叶瀞珽顿感有些惊讶,皇上问他这句话,莫不是在叫他给出立太子的意见?察觉到他的讶异,容劲风微微一笑,安抚他道:「叶爱卿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朕要的就是你这种敢于直言不讳的臣子。」
「臣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从之前结交来看,也许三皇子更为合适。」
「哦?那容寂呢?听叶爱卿的意思,之前是因为容寂,才察觉出容怜的坏处。」
提起容寂,叶瀞珽的神色僵了一僵,在容怜的案子里,其实他隐瞒了沈谦的死因,容寂既然抓了沈谦家人,自是不希望此事公开。所以他掩饰了沈谦的死因,到目前为止,知道沈谦凄惨死状的人并不多,可他未公布此事,却不能说明他对容寂没有意见。
因此,即便他心中觉得以容寂能力确实更适合继承皇位,他也无法忍受容寂的残忍。
他不知道容寂为什么要这样对沈谦,想来无非是沈谦一直帮容怜做事惹恼了他,可即便要杀,一刀给个痛快不行吗?非得用如此可怕的手段?
「臣与二皇子并无结交,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臣并不是十分了解,因此臣不敢妄下断言。」
容劲风闻言轻笑了起来,看着他道:「可你直接选了容贤,已经是妄下断言了。」
叶瀞珽苦笑着摇了摇头,答话道:「皇上,臣知道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容劲风扬起眉梢,笑着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叶瀞珽告了退,走出宫门,却迎面遇上了郑泽。容寂自那日在玉锦山上露过一面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几日早朝也依然是称病未来。
叶瀞珽本来还在狐疑他到底在做什么,此刻见了郑泽,便想答案兴许是可以揭晓了。容怜已经落马,容寂对他的利用应该已经结束,郑泽此刻出现,莫不是来了结他性命的?
「叶大人,殿下让我带你去个地方。」郑泽开门见山,也不啰嗦。
叶瀞珽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点了点头,示意他带路。郑泽让他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郊驶去。此刻许是因为对容寂的人性毫无期待,叶瀞珽也不管郑泽到底是不是来杀他,直接开口问道:「听闻二皇子武艺高强,肩上那点伤如今应该也无碍了吧,四皇子已然除去,他怎么还不来上朝呢。」
叶瀞珽说的伤,是指他那日拿弩箭刺了容寂的事,事后想想,他当时还真是气疯了以至毫无理智,容寂他居然都敢刺。而那容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没当场一掌拍死他。
郑泽听到这个问题,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殿下本就在玉锦山上被老虎咬伤,又被你恶狠狠刺中同样的地方,伤上加伤,你当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好的如此之快吗?」
叶瀞珽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容寂确实之前便受了伤。当真如此巧合,他就偏偏刺中了本来的伤口吗?可容寂当时的表现哪里像是本来就有伤的人?若真如郑泽所说,那当时他一箭下去,容寂当是痛极,可那人竟如此硬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容寂这人,竟不单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如此狠心吗?思及此,叶瀞珽无话可说,见郑泽臭着张脸,便也不再理他。
马车行了三刻后停了下来,叶瀞珽随郑泽下马,看到他们到了城南的一个小村子。那村子叶瀞珽知道,人口不多,不过几户人家,但是平静安稳,日子倒也过得舒适。
郑泽带着他走到一户住家前,没有进门,两人站在篱笆外往里望。一个美貌的少妇正在洗衣,她身边,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正在玩耍。
那少妇时不时朝孩子看一眼,面上带着微笑,流露出一股幸福的味道。看得出她很爱孩子,就好像这世上除了孩子之外,再没可以让她感到幸福的事了。
叶瀞珽微微皱起了眉,不明白郑泽为何带他来看这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