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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风华初成(贰) ...

  •   横生蔓延的枝蔓彼此匍匐在地,交错生长。枝丫的尖头像是锋利的刀刃,割在人的小腿肚上,留下一道道细线一般的血痕,丝丝作痛,纠人心弦。

      行军中的士兵们不禁纷纷抽出腰中短刀长剑,左劈右削,企图为前路铲清障碍。

      潮堇银甲披身,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傲然屹立于马上。她眉宇间从容自若,举手间自信满满,身后的旌旗飘扬,队列整齐划一,完全看不出她第一次身负重任,身经沙场。此时,她丽如玫瑰一般的双眼正凝聚成神,微微眯起,像猎豹觅食一般带着凶狠的信号和睿智的探寻。

      据《列洲志》所云:白松山地处凌夏两界,如游龙横卧,巨蟒盘旋,深谷带地,凿穿崖岸之形,高岭横天,刀削冈峦之势。山基之中,立石数百丈,亭亭桀竖,竟势争高,掩人耳目。延石东行百里,河流泠淙,相尽于此。问其因,岩壁有小口也。此口极狭,通天而上,终归何地,鲜有人知。

      虽只是寥寥几言的记载,却让潮堇笃信这条通往山巅的石中秘道必在无疑。

      她轻盈的身子微微右侧,右臂借势触及地面,攥起一把粘土,细细的在指间摩挲。粘土质地虽然潮湿松软,却颗颗分明,显然还没有达到饱和的状态,这意味着,地下水与河流在此并不丰腴,他们还需前行,以找到众溪流相交之处。

      “向北!”她的双耳在颊边竖起,在黑暗的夜色中,听觉神经无限放大,灵敏地捕捉天地间一丁一点的响动。

      北边溪水与岩石相撞的叮咚之声隐约传递至她的耳骨回廊之内,让她的警觉高速提升,率领着千百勇士,毫不犹疑地向北行去。

      果不其然,刚走出约莫半个时辰,巨大的参天石便耸立百丈,像是被人排好的石阵,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此时一切的景象都和《列洲志》中所述毫无出处,便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心。骏马在她的□□不时地打起了哼,有时微微偏过头蹭一蹭自己的肚膛,有时又甩甩自己茂密的马尾,搔着自己的屁股。

      终于在迂回的巨石之间,潮堇借着日出发出的第一缕微光,看清了隐藏在藤蔓处的那一拱石口。

      石口约莫五尺,十分狭窄低矮,众人若是弓腰驱行,才可以勉强通过。因此潮堇和身后所有骑兵都纷纷跃下马,牵引着牲畜,一前一后在石道中穿梭。

      石道中不仅漆黑幽深,道路还崎岖不平。每一位士兵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像生怕踏错一步路,就会连性命一同赔上。

      突然,岩石开始剧烈颤动,松动的沙石从缝隙中滚落,夹杂着凶猛之势左震右颤,摇摇欲坠。没有想过幽深之处竟还有次变故,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不禁被吓得脸色骤变。

      “别慌,都趴下!”潮堇一边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心绪,一边还不忘施加命令,稳定军心。

      脸颊紧紧与黄土相贴,整个身躯都匍匐在地,大地剧烈的颤动和岩石的抖动相互呼应,整个场面像是地震或者塌方,震得人五胆俱碎。可这样的抖动持续了很久,那岩壁的巨石也没有被撼动一分,仍是□□地傲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从地面传来的铮铮马蹄和万千嘶吼声从巨石的缝隙中不断传来,若隐若现却是壮阔无比。难怪中土的侠客总爱伏地听声,以此来判断敌军的人马气势,如此伏耳一听,确是清晰无比。

      嘶吼与挥刀之声源源不断,血流飞溅的场面好似已经真实地在她的面前上演,那声声足以促使地动山摇的呐喊越来越猛,让所听之人不禁灵魂也跟着一起颤栗。

      约莫等了很久,潮堇似乎才意识到,东凌的大军定是已和南夏开始了正面交战。那炮轰雷打得声音,一定是从遥远的主战场传来!而这不间断的岩壁晃动也一定是被这强烈的交战气势所震慑,并不是天灾抑或人祸。

      想到这里,她赶忙下达了新一步进发的命令,不再耽误片刻,继续前进。

      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朝起蓬勃的日光,轻轻地披洒在从洞口弯腰而出的潮堇身上。那一一被折射的朝霞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衣,在初晨微凉的空气中熠熠生辉。

      从密道中摸索出来的他们,身形都被在山腰层叠丛生的茂密枝干掩藏。不论是人力还是马力,都非常巧妙地埋伏在树林之中,让人难以发现。

      “凌将军!”她的贴身随从此时伏在她的身边,双手握拳,随时等待着她的命令。

      此时,山下的摇旗呐喊和打打杀杀更加的惨烈,黄土飞扬,金戈铁马,刀剑相戎。她的眼睛透过树枝的缝隙,灵敏地观察着山下一切战事的变化,仿佛是在寻找着足以令敌方丧命的军事破绽。

      “所有弓箭手上箭,每隔两人的距离依次排开。其余的先按兵不动。”她的手微微扒开遮住视线的枝蔓,以此来更加清晰的观察到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的东凌和南夏大军正面相交,显然更胜一筹。不知是否是附子草让南夏折去大量兵力,还是因为东凌气势强盛,势在必得。秦风岚果然是战法应用老手,潮堇从高处俯瞰,可以感受到他阵法命令犹如神助,变幻莫测。

      “南夏右翼薄弱,左翼大将虽然骁勇,但也不能以一敌百。骑兵从南插入敌军后部,先取下右翼将军首级,乱他们的整个阵法。阵法一乱,左翼必命更多的力量补齐右翼,到时候我们再从左翼包抄,声东击西!”潮堇的双手在胸前合十,思忖了片刻后,终于对身边的随从下达了指令,“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命令!”

      “是,凌将军。”

      潮堇的手已经摸至腰间血蓁剑,只等待着时机成熟,便让长剑出鞘,杀人嗜血。

      可就在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崩紧了弦,蓄势待发时,丛林间巨大的颤动又一次像浪潮一般全面侵袭而来。这“潮浪”一波接着一波,带着她隐藏在树枝之后的四肢也不停的晃动,这感觉,竟比在密道中时还要明显,还要恐怖。

      随着时间的推移,潮堇脚边的沙石像在水晶瓷盘中不断上蹦下跳的珍珠,抖动地越加明显,越加剧烈。

      “凌将军,不好了!”身边不知是谁大喝一声,颤颤巍巍的声线并不平稳,“您快看向身后!”

      被这一声警告提醒,她猛然回身看向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阴影不知何时,竟潜伏在此,此时向他们大举压进!那飘扬的硕大夏字,仿佛在嘲笑着她的过度自信和无知的愚蠢。

      怎么会?怎么会?他们明明是黄雀在后,为何还会有南夏的军队在此等待?这密道记载在古书《列洲志》中,列洲志又早已失传,她能确信,唯一的一本藏书是她母亲在她年幼时给她诵读的那一本,为何还会有人像是早已得知了她的行径,在此守株待兔?

      一切的疑问已来不及解答,潮堇早已翻身跃上马背,抽出长剑,大声指挥:“弓箭手,射箭!”

      随着她响彻山迹的洪亮声音,挂满东凌特殊尾翼的箭雨划破长空,纷纷向那一片仍旧不停移动的黑云奔去。

      “再射!骑兵上马,圆阵!”她的剑凌空而过,刀刃折过的耀眼光芒照亮了她此时半挑的双眼,英气逼人,使人生畏。

      “小心绊马绳!”他们不能停在原地保守不动了,此时的他们也必须先发制人,以主动来掌握优势,“两千骑兵,进攻!”

      两千骑兵作为这次战斗的主力,要以速度杀出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剩下的一千骑兵则为最后的防线,等待着随时的部署变化。

      潮堇跨/下的骏马在她的驱使下,奔跑地飞速,耳边的空气和着所有掠过的树影都从她的两畔划过,它们一一成为剪影,从清晰逐至模糊。

      敌方的军队在她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她这才恍然发现,南夏的士兵竟每人从头至尾只着黑衣,不仅如此,耳鼻口也被黑布所遮,大半张脸都被蒙住,只有一双眼,显露在外。

      “叮”手中的银剑终于触上了另外一件金属兵器,彼此相互追逐相互砥砺的声响,在山中幽鸣。一股巨大的内力顺着剑尖从她的体内传出,所到之处,只有满眼猩红的鲜血,那血滴像是不停涌动的泉水,在空气中四溅!

      血蓁剑一饮血便更加的疯狂,剑柄的血蓁花从最初的黯淡无光变成了浓重的暗红,好似所有的血都被这多瑰丽的鲜花吸收,纳为己用。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马上飞跃而起,直朝潮堇的命门击来。她右脚勾过马骑下最后一个缠挂的士兵后,终于左臂一撑,身子借助轻功腾空而起。

      那黑衣人见势突然改变进攻方向,剑中真气向着她右腿袭来。

      被逼无奈,潮堇只得横侧过身,双脚轻击林中枝干,整个人一横躺的姿势悬在空中。可黑衣人显然也是个中高手,他的剑气一掠成空后,他却又一个后空翻,重新飞至了潮堇的身侧。

      潮堇的右腕本就伤口奇深,此时不仅没有痊愈,反而因为不停使剑而使得伤口重新迸出鲜血。那血液顺着重力作用,一点点,一滴滴,沿着凸起的剑棱下滑,合着剑下死人滚烫的血液,汩汩不停。

      她的右手勉强握剑,格开了那致命的一击,可力道却是极其绵软,仿佛受尽重创,无力继续。黑衣人显然早已洞察这一点,每一次的出击都看准了她只能用右手格挡的体位,力道之大,出手之狠,让潮堇额边的冷汗涔涔下滑。

      终于,他又劈出一剑,快速狠决,向她的咽喉直刺,潮堇咬住牙汇集体内所有的真气向右臂传去,她微微侧身抬臂快速格挡,可对方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功底不逊于她丝毫,只听“嘭,嘭”两声后,她手中的剑终于无情的挣脱出手,向沃土之中急急而坠。

      再快速的轻功也不能挽救她濒于死亡的态势,对方的长剑虽然险险地躲过了她的咽喉,却直直地扎入了她的肩胛,那“呲”地一声皮开肉绽,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因此停止,他已经运用内力竖推长剑,那剑在她的体内运动,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个出口,从她的后背穿骨而出!那带着血的剑尖又一次,向她的下颌行来。

      那钻心的疼痛已经险些让潮堇失去意志,可她还是努力唤醒自己混沌的意识,用左手运推周遭空气,让气流在剑的周围形成防御层,阻止它的前进。

      可黑人却只是一声冷笑,右手脱开插在她体内的长剑,径自运起了掌法,向她的心口拍去。

      这一击,她真的是回天乏术了!她的右腕早已被不停作涌的鲜血染透,而左手此时再改变掌法进行防御,已显然来不及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左掌去生生地一抵他的掌法。她知道,那一抵,纵使不是性命危亡,也定是武功尽废!

      可就在她已经要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时,她的身前突然降至了一团鲜红的“火焰”,那红色鲜艳张扬,不似鲜血,不似夕阳,而是明丽刺目的红,足以掩盖天地一切光辉,一切明亮。

      倏忽间,那一团火焰快速的出手,竟在无人可以看清的空挡内,生生扭断了黑衣人的脖子。随着黑衣人面目狰狞地从她的身侧倒下时,她千疮百孔的身体,也随着他一同陨落。

      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坠落的枫叶,在微风中飞舞。可她不知道,一个熟悉的臂弯早已接住了她,那熟悉的银发从他的颊边滑落,搔在了她的脸颊之上。

      那双熟悉的漠然的双眼,那双冰冷如寒水的双眼,那双她总在梦中忆起的双眼,此时正没有任何波澜的注视着她,那目光远的飘渺,远的疏离。

      可只一刹那,那红色的身影已经从地上拔起了血蓁剑,翻了一个剑花后,重新递入了潮堇的左手中,“拿剑!”

      他低沉的声音从他的吼中溢出,让潮堇的身体不禁一震。但随后,她终于重整旗鼓,紧握住长剑,从他的怀中飞起,挥起了剑法,重新厮杀。

      而红袍在身的他,也从腰际剑鞘中抽出长剑。那剑柄处一朵五瓣花,隐约泛着血光,与血蓁剑上的花朵,竟一模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风华初成(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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