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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寒衣调(加图) ...


  •   寒衣调作者:七尾八爪九条命
      本文包括其中诗歌纯属原创,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寒衣未著知宵冷,锦衾将裹泪千行。肃章门外杀声渐,独倚妆台画眉长。
      ——《寒衣调》
      【安乐】
      长安一片月。
      安乐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画着棂上的雕刻:“安乐寺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粉衣侍女眼底掠过一丝微光,恭敬地笑道:“仍如往常。夜深露重,公主娘娘也该安置了。”
      安乐冷笑一声,转过身来,极艳丽的一双墨蓝色泽的眼睛盯住她,光华流转间却是冷意十足:“是嘛,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早该想到的,哪怕一朝改朝换代,照他的性子,也是可以闲睡草堂的。”
      粉衣侍女被她睨得脸上一白,没有接话,反倒是一侧侍立的紫衣侍女笑吟吟地道:“公主娘娘这话可是直点出那位的性子了,可不正是?”
      粉衣侍女咬咬牙,道:“夜深,娘娘该……”
      安乐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窗外,忽地问道:“阿幽现在在干什么呢?”
      紫衣侍女大着胆子接话道:“先生定是在夜观天象罢。”
      粉衣侍女心里焦急,试探着答道:“许是在吟诗作赋?”
      “呵,他倒是好兴致。”安乐唇边泛起一丝冷嘲,葱白的手指抹过胸前系的琉璃吊坠,于空气中扯出一抹艳色,生生叫人舍不得挪眼。“只可惜……天象什么的,不过是些噱头,我可是不信呢。”
      粉衣侍女听得二更鼓响,咬咬牙催促道:“公主……”
      “白桃,你想替他隐瞒什么?”安乐没有回头,声音柔媚,却让人感觉锋利如刀。粉衣侍女脸色煞白,颤着声道:“公,公主娘娘在说什么……”
      “本宫若是乐意,一连数日通宵达旦与人欢宴都没人敢管,几时入睡全凭兴致,你也跟了我几年,怎么连这个也忘了呢?”安乐轻笑一声,语调愈发柔婉,白桃却抖得更厉害了,跪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公主娘娘饶命……白桃不敢……”
      “不敢?不敢什么?不敢和阿幽私相授受?不敢替他逃出安乐寺?不敢替李三郎做探子?呵,白桃啊白桃,你可真是胆子小,若是再借你几个胆子,你是不是就已经荣登大宝了?嗯?”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而且还带点迁怒的意味。谁都知道,当今的韦皇后欲效仿自己的婆婆,而安乐公主更是想要做皇太女,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白桃无法应答,只得连连叩首,洁白娇嫩的额头上很快叩出了片片淤痕,紧接着绣着精美图案的地毯上也沾染了血迹。安乐厌恶地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拖出去。”
      白桃很快就被人堵住嘴拖了出去。此时忽地一声雷响,天空刷地映白,紫衣侍女瞠目结舌地看着窗外,大叫道:“公,公主娘娘!快看天上……”
      安乐心里一惊,急转头朝天上望去,却见天空流星散落如雪……恰在此时,二更鼓响。安乐失声叫道:“不好——”
      【刘幽求】
      “先生怎么出来了?”钟绍京听见有人敲门,打开官舍,见李隆基身后竟跟着一位形貌俊朗的书生,禁不住大吃一惊。
      李隆基挑眉笑道:“欲谋大事,当然要得阿幽鼎力相助,否则我怎敢在这时出手?”
      “听闻先生被那安乐公主看得严……”钟绍京讪讪地道。他没想到李隆基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野心,更没想到被人视为安乐公主禁脔的刘幽求竟能逃脱她的控制,还投靠了李三郎——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去告密?
      刘幽求上前一步,笑道:“将军不该请我们进去吗?”
      钟绍京这才想起他们还在门口,讪讪地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然后关好门,叹道:“三郎这是在逼我吗?”
      李隆基但笑不语,刘幽求微微一笑,道:“将军自己心里有数,是该放手一搏,扬眉吐气,还是……接着受武家人和韦家人的狎侮?”
      钟绍京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刘幽求此语是在报复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沉思一会儿,模棱两可地道:“如今时机未到,三郎也忒急切了些。”
      此时又有二人推门而入,分别是长上果毅麻嗣宗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刘幽求对他们细语几番,两人领命而去。李隆基道:“急切?我可不觉得。有阿幽在,就算是急切之时也能井井有条。”
      “那你们打算何时……”
      “正在此时。”刘幽求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推开窗子向外看去。只见天空之上流星散乱,色白如雪。“天意如此,机不可失……”
      【安乐】
      “碧荷!快,快给我着人去宫里问问,通报一声……”
      “不用通报了。”一个轻佻优美的声音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面貌俊美尤胜女子的青年公子,正是驸马武延秀。碧荷悄然退下,小心关上了门。
      “这么早回来?”安乐眉头一挑,极尽艳丽芳华。
      “为了我的小裹儿啊……”武延秀轻笑一声,也是风情无限,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安乐半推半就地依偎在他怀里,冷声道:“打量我不知道呢?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啊?”
      武延秀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只觉得身子酥了半边,陪笑道:“哪儿能呢,只是听说李三郎有动作了,似乎还联络上了太平公主。”
      安乐翘起唇角,绵软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锋利的软剑:“姑姑?她能做什么?”
      武延秀的手抚上她的腰肢,摩挲向上,呢喃道:“是帮不上什么忙,自来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有兵,他们能做些什么……”
      “傻子,我姑姑没有兵,有人有。”安乐推开他,旋身坐在榻上,冷笑道:“想要巴结上太平公主,或是弄个从龙之功的人可不在少数呢……”
      武延秀看着她虽神色冷厉,却更添了一份肃杀的美艳,心里觉得新鲜,恬着脸凑了上去:“有裹儿在,怕什么……”
      “你再凑上来一次试试!”安乐随手拿了个枕头砸了过去,嫌恶至极。武延秀不敢再说,色厉内荏地说了两句便出去了。门外随即传来了娇笑声,不知他随手又逮着哪个。安乐忽然觉得极倦,伏在塌上半晌不动。
      “公主娘娘……”碧荷小跑进来,低声道:“刘先生果然已经出去了……”
      安乐摆摆手道:“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着人将安乐寺清洗一遍。”
      碧荷轻声应是。
      “阿幽的算盘打得真精……”安乐叹息道,直起身子:“去把许昭叫来。”
      “是。”
      【刘幽求】
      刘幽求不知道自己再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铠甲,手指弹了弹宝剑的剑锋,忽地苦笑起来——就算是经历过了这么多,他还是无法恨上裹儿……如果可以,就让他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吧。
      一路走来竟无人拦他。他知道那必定是她的吩咐。
      他走进她的寝室,立在珠帘之外。她在里面,隐隐约约可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和她纠缠在一起,两人欢笑取乐。他心里酸痛,无法忍受,出声唤道:“裹儿。”
      “今夜你不该去帮他们部署么?怎么有闲工夫到我这儿来。”安乐躺在男宠许昭怀中,描画着他精致漂亮的眉眼,懒洋洋地问道。
      刘幽求薄唇紧抿,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对着我的侍婢就能巧舌如簧,对着我就是拙于言辞?”安乐一声冷笑,“说呀,来这里干什么?你不说,我就叫人把你捉了去,少不得把你这妄图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给关进大牢,秋后处斩——”她越说越是激动,星眸圆睁,素手按在许昭腿上。许昭故意低呼一声,道:“公主弄痛我了。”
      “滚一边去!”安乐厉声喝道,一掌打在他的脸上,将这美貌少年吓得急忙起身立在一旁。
      “裹儿……”刘幽求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你……难道……”
      “刘先生高义,本宫可不记得自己和刘先生亲密到了可以互称小名的地步。”安乐冷笑道。
      “裹儿……我……”
      “快给我滚!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再回来?!”安乐心中凄苦,下了塌一步步朝外间逼来:“既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碍我的眼!你不是最厌烦见我的么?你不是恨我把你关在寺里、让人嘲笑你是我的娈宠么?你不是恨我打杀了你的两个孩儿么?!走啊!你为什么不滚得远远地,或是让人来杀了我?!我不愿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啊!”
      被她这么一说,那些被刘幽求刻意遗忘了的往事顿时涌上心头:“常儿和絮儿……果然是你下的手!你好狠的心!”
      “我为什么不狠心?又不是我的孩儿。”安乐撩开珠帘注视着他,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声音更是柔媚酥软,“你来这里做什么?杀了我?还是……想与我,共度春宵?”
      春葱似的手指在冰冷的铠甲上滑动,却让人有种那手指正摩挲在皮肉上的烧灼感,引得人心猿意马。刘幽求不自然地拍下她的手,退后一步,垂眸道:“裹儿……你莫要再自贱了。”
      “阿幽还是老样子啊,脸皮真是嫩,只是这般就脸红了?”李裹儿唇边挂着一抹浅笑,美艳的面容却瞬间收起流露的风情魅惑,刹那间竟端庄起来,声调却是与神情不符的糯软婉转:“只是……自贱么?呵,在你眼中,我不就是一个喜欢自轻自贱的人么?外边都是如何说我的yinjian,dangfu,不知廉耻——”
      “我知道你不是——”
      “我不是?我是,我养了这么多男宠,还在丈夫新丧时就勾搭上了他的弟弟,怎么不是?刘幽求,我只问你一句,在他们这般谈论我的时候,你可为我申辩过?”
      刘幽求痛苦地闭了闭眼。
      “我猜的不错呢,你果然心冷如铁。”安乐盯住他的眼睛,缓缓地道:“你从不曾为我分辨过,是不是?哪怕你明知道有些事情我没有做过,你也不曾分说一二,因为你根本不曾相信过我,是不是?刘幽求啊刘幽求,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反倒把你禁锢在寺院之中,我花了禄米养着的东西,原来还不如一介男宠忠心——”
      “住口!”刘幽求怒喝道:“李裹儿,你居然敢把我和一介男宠相比较!”
      “在别人眼里,你可不就是我的男宠么?!”安乐扬起头,咄咄逼人。
      “你变了——”
      “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安乐满心的失望与厌恶,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当初难道不是你来主动招惹我的么?还想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告诉别人是我勾引的你?!呸!我安乐还没有那么下贱!!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立给谁看呢?既然喜欢男人,何苦还要来招惹女子,李三郎许给你什么好处?是不是——”
      “啪!”刘幽求心里又急又怒,猛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声音虽响,却又因被她眼里的凄惶感染,没怎么用力。安乐下意识地一闪,脸被打偏过去。她捂住那半边脸,哽咽道:“刘幽求,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贞洁?我早就知道了,也早该死心了……”
      “我没有喜欢男人,当初你看到的那人是我妻子。”刘幽求叹道,终是对她心软了,“当初徐氏若是不扮作男装,安乐寺的人又怎么肯让她见我?没想到那次竟被你撞见了……”
      “多说无益。”安乐已听到了府中嘈杂的声音,向外看去,火光已经冲上了天空,她凄然笑道:“你是来杀我的罢?”
      刘幽求默然不语。安乐退回内室,声音竟雀跃起来:“等我片刻。许昭!侍候我更衣。取床上那件百鸟裙来。”那还是她与武延秀大婚的时候穿的衣服……
      许昭战战兢兢地服侍着她换上那件裙子,果然人靠衣装,原本十分的艳色竟被这件无价之宝衬托得如天人一般。百鸟裙取百鸟羽毛而作,颜色随光线而变,不知其本色。寻常女子穿上这件衣服,只会被它压住,只有安乐公主这等气度容色,方能压制住这裙子的光华,益发显得美貌惊人。
      杀声已近,安乐公主却兴致高昂,唤道:“许昭,给我画眉!”
      她坐在梳妆台前,倚在许昭怀中,看着许昭描摹着自己形状姣好的面容。少年在她眉上描画着,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位尊贵的大唐第一美人此次难逃一死,反倒镇定下来,眼含悲戚。安乐的兴致缺更加好了,低声唱了起来:
      “许我青梅,与子红豆。将倾一城,人倾一国。皓腕当垆,煮酒街头。眉如墨锋,眼似春雪。
      岂有歌云?当年明月,疏影横斜,杏花送音,春风柔谧,佳人在卧,盈盈帘栊。素手挽练,金丝银线。
      而今当垆,风华未减。人流如水,车马未歇。梁上悬琴,已蒙灰尘。佳音未改,听者何知?光彩依旧,君今何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妾十五,方及笄;君求取,妾未应。妾十六,君上阵。送君关外,折柳相留。君云:‘许我青梅,与子红豆。’妾种之庭院,十年方长成。妾嫁衣已陈,珠黄颜色老,父兄迫嫁,妾不从而被驱,当垆卖酒,以谋生计。
      君之音讯?天涯相离。君之尸骨?马革相裹。君之功勋?岂由我知。红颜白骨,愿逐黄泉。来世相见,许君红豆;君之青梅,与我煮酒……”
      喊杀声越来越近了。安乐对着镜子照了照,粲然一笑:“许昭,是我对不住你,平白送了你一条性命……”
      许昭抱住她:“公主不要说了……能和公主共死,是许昭的荣幸。公主,临死之际,我可能唤你一句裹儿?”
      “唤罢。”安乐盈盈笑道,“我出生之时,环境窘迫,母亲解下里衣为我做襁褓,因而名我裹儿……从生到死,我自忖曾经权倾天下,到头来伴在身边的,竟是你……”她目光空茫,此言不知为谁所说。
      寒光乍起,血光飞溅。
      终我一生,不能与君相知相依。
      若有来世,我再不愿与你相遇。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寒衣调(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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