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月之萤火》旧时萱草

1、青芒如月夜如风

　　岑寂的夜。
　　锋利的雪花将他们的世界残忍地割裂开来，一分为二后他的身影渐渐融化在白雪纷飞的道路尽头。
　　她看着少年瘦削的身体慢慢隐去，银白色的头发微微泛紫，在皎白的月光下说不出的好看，却也清冷得太过分。
　　站在瀞灵庭门口回眸的那一笑，眉眼弯弯，婉约得好似半弦月，一动一笑都展露出熠熠的光华，绚烂而不夺目。
　　在她眼里，银就像黯淡夜空上皎洁的弯月，没有太阳那样热烈的光辉，没有群星那种璀璨的耀眼，却始终固守在那里，或明或暗，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那些夜晚，照亮她脚下的路。

　　“乱菊，我要去当死神了。”
　　他说完，灿然一笑，尸魂界开放得最灿烂的樱花尽皆失色，纷纷扬扬的花瓣花雨挡不住地落下来，在他黑色的死霸装上涂抹着温情的图案。
　　大门落下的沉重声响惊醒了沉睡的夜。天边那抹鱼肚白慢慢爬上来，不知何时橙色的霞光已经爬到了她的脚底，从地面跃上她的脚面，再一点一点把她拥抱进去。
　　死神，她也可以的。银，只要跟紧你的路，就能追上你的步伐，和你并肩站在瀞灵庭最高处的双亟之丘，体会在流魂街看不到的风景。

　　原来的生活松本乱菊记得不是很清楚，无端的空白似乎是从那一天开始。
　　不知为何，她在流魂街最大的那棵樱树下莫名醒来，瞳孔内映入的是浅金色光芒里飞舞的淡粉色花瓣，美好却破碎得不成形状。恍惚地用五指挡住眼睛，意料之外从指缝里看到市丸银异常严肃的脸。

　　自那个下雪的冬夜，如狐狸般微笑的少年将手里的冻柿饼递给奄奄一息的她，两个人就一直在一起，虽然算不上形影不离。但每次转过头去，总能看到他脸上那抹始终如一的笑意。
　　那抹笑容对她是不同的，她这样想。
　　“乱菊。”
　　“银。”
　　用的是最亲密的称呼。

　　但那天熟悉的脸上没有熟悉的笑容，少年青芒一般的瞳孔在阳光下晶莹地发亮，无端地令她感到陌生。两人无言地对峙许久，她听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乱菊，你失去的东西，我会帮你追回来。”
　　“可是，银，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呀！”
　　她绽开灿烂的笑容，下意识地说。
　　然而少年没有理她，脸上浮现的微笑也和平常的不同。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变成那副满足的狐狸模样，狡黠的微笑遮住了青蓝色琉璃般的眼珠。
　　“是吗？那就好，乱菊。”
　　少年微微停顿了一下，仰头看着花瓣四坠，清润的声音如同花瓣落在油纸伞上，悉悉索索的柔和声响。
　　“乱菊，对不起。”
　　声音压得很低，让她恍惚得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银？”她在心里嘀咕着。

　　不同正是从那一天开始。
　　她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仔细回想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日子一天天流水般淌过，温和而无害。狐狸样的少年开始从她的世界慢慢剥离。
　　每次去看他，总在破败的院落里看他念念有词地背咏唱词、聚精会神地看鬼道的书籍、手舞足蹈地挥舞着竹剑。象牙白的脸颊流淌下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反射着皓石的光芒。
　　他是天才，毫无悬念地考入真央灵术学院，一年就毕业，并进入五番队，得到副队长蓝染右介的赏识。

　　面对敌人的袭击，他的斩魂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白光，几声惨叫声过后，褐色的温润泥土绽开红色的彼岸花，他的脸颊沾着几点鲜红，依然狡猾地笑着，眼睛完成月牙的形状。
　　森寒的月光抚慰着他的脸庞，蓝染惣右介架着粗框眼镜的脸笑得温和又亲厚，却让躲在一旁偷看到的她无端感到惧怕。
　　“市丸银，你真是一个聪明人啊。”蓝染副队长谆谆教诲般地说道，换来少年聪慧的回答。
　　“聪明人自然是选择最好的阵营，蓝染副队长。”
　　原来这所谓的袭击，不过是蓝染惣右介的考验罢了！谁能猜到在公众面前一贯笑得温润如玉的他竟然也有这么心狠手辣的时候？而一直以为很是了解的青梅竹马市丸银，反应也超乎了她的估料。
　　待蓝染惣右介转身离开，微笑的眼睛无意向她那里瞥了一下，没有丝毫笑意的冰冷目光惊得她浑身上下血脉逆流，说不出的惊寒恐怖，但只一瞬，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清风微拂，蓝染惣右介的身影消失在黑夜深处。
　　银惊异之后，照常微笑着走向躲在一旁的她，略带调侃地说：“乱菊，你怎么跑来了？”
　　“银，我考上真央灵术学院了！”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内心欢呼雀跃。

　　银，我和你的距离，终于又缩短了一步。

　　“是吗？”银的微笑晃动着她不熟悉的情绪，“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乱菊。”

　　回去的路途有些远，暗风在深夜流淌，从缓到急，夹杂着不知何处竹枝晃动的声响，就像一条暗涌的河流。
　　银很细心地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肩上。属于他的那种味道包围她的全身，黑夜产生的惊惶褪去，无端地感到平和安定。

　　“我到了。”她笑着说，“不用再送进去了。”
　　伸手欲把他的外套解下来，银按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几丝戏谑地阻止道：“留在你那里。”
　　觉察到她目光中的疑问，他挑了挑唇角，似是轻描淡写地解释着：“离你房间还有一段路，会冷的吧，乱菊？”

　　自从银住进瀞灵庭，乱菊一个人住在流魂街原本的住处，那是一大群人混居的大院落。庭院宽广却颓败，最中央婆娑的树影不断摇晃，他俩曾躺在那下面度过一段又一段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时光。
　　待她入学真央灵术学院，就可以申请入住学生宿舍——永远离开这个看似衰颓的地方，这里是自从她在雪天遇到银，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归处。
　　“嗯。”她停下动作，“那么，下次再见，银。”
　　银露出令她捉摸不透的笑容，却没有说出“再见”这个词。

　　当她穿上白色上衫、红色和裙的真央灵术学院的服装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左臂上已经别上了五番队三席的肩章。灿金的阳光给他的清俊面容镶上一道淡淡的金边，却无形把他推得有些远。
　　他挂着熟悉的笑容在瀞灵庭来来去去，偶尔出现在真央灵术学院，总如蜻蜓点水一晃即过。那晚被她找到的郊外场地，无论蓝染惣右介还是市丸银，从此再没有去过。
　　晚风拂面下藏着的熟稔的温情，似乎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