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架空]流火记》苑芷

6、第 6 章

　　六月25日，高考分数全面公布。七中加上保送名额，清华走了十五个，北大十四个，其他名校各若干。一本上线率40%多，二本80%多，从场面上看，毕竟大获全胜。27号七中开了新闻发布会，28号都市报整版校长专访，30号晚上疏楼龙宿在宫灯帏酒店宴请集体高三老师。

　　龙宿这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用剑子仙迹的话说，道貌岸然，人模狗样。要了一个大包间，足足坐了四桌。龙宿明知平常开会大家听他讲话都听到耳熟能详，庆功宴也很仁慈的没整那套，只说：“七中有今天，诸位都是功臣。谁都别客气，大家尽兴！”
　　众人山呼海啸说好，个个喜笑颜开。龙宿这时候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惜醒悟的太晚，硬着头皮一桌桌开始敬酒。敬了一圈后刚想坐下吃口菜，谈无欲站起来说：“我敬校长一个。校长雷厉风行，一直是我等的榜样。”
　　龙宿笑笑，遥遥举杯干了。不知是不是眼花，怎么看自己的杯子都稍微大那么一点点。刚喝完，后面站着的穆仙凤特别有眼光的就给斟满，谈无欲道：“来校长，再一个。”
　　龙宿这就有点把不住了，皱起眉头。旁边素还真忙道：“好事成双嘛。”
　　龙宿硬着头皮又喝了这一杯，谈无欲那边又满上了，素还真又道：“三朝回门嘛。”
　　龙宿问：“啥？”
　　“呃，事无三不成嘛。”说话间谈无欲又干了，龙宿心里暗骂，想果然数语文老师最轻贱，也只得相陪，生怕他再来个四季常青，幸好谈无欲这边到此为止。

　　谈无欲完了是卧江子，卧江子完了是剑君十二恨，剑君十二恨完了花伴月也来凑热闹，接连不断，跟虚与委蛇的酒场又不同，一杯一杯都是实打实，喝完了穆仙凤还专门负责检查有没有留底儿，轮番上阵，最后到底把在各种场合千杯不倒，一人陪一教育局不落下风的疏楼校长灌得眼神发飘了。好容易应付过莫召奴，觉得该告一段落了，剑子仙迹好死不死从他身边破土而出：“疏楼校长也跟我喝一个？”
　　龙宿在心里把剑子细细千刀万剐一遍，笑道：“剑子，你我熟到这个地步，你也来应这个景？”
　　“耶，正因为熟，才不敢落下嘛。”剑子木着个脸道。旁边人早眼疾手快又给龙宿满上，剑子微微点头，先干为敬。龙宿心里骂了句你大爷的，一仰头灌下去，就跟传说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胆汁味道顿时直往喉咙上泛，连忙起身：“各位继续，我先失陪下。”

　　龙宿一走，满屋大笑，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一页书都表情愉悦。谈无欲方才是主力，这会大功告成，才觉得心脏突突往上撞，颧骨红得吓人。素还真凑过来。“师弟你行不行啊？”
　　“一杯倒的人离我远点。”

　　龙宿几乎到卫生间就忍不住吐了；这帮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且有好些人岁数比自己大，面子决计不能不给，可恨剑子仙迹袖手旁观不说，还落井下石。一边扯领带一边抬头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想把头发理理，突然胃里又一阵痉挛，忙低下头干呕。
　　身后一阵小风，推拉门开了，龙宿低着头也知道是剑子仙迹，果然过来拍了拍他脊背。“龙宿你行不行啊。”
　　龙宿咳一声，转过身看他。“遇人不淑是我活该，有什么说的。”
　　剑子没做声，肩上挎着发白的帆布包，这天的打扮毫不正式，只是白衬衫和牛仔裤，长发束了个高马尾，眼镜也没戴，一眼乍看过去，年轻七八岁不止。龙宿觉得酒意又往头上冲，忙重新对着洗手台。镜子上都是水雾，剑子仙迹在那里头真正飘渺不似人间人。
　　“最后一回了，你忍忍。”又说。“干完这票我辞职。”
　　“剑子仙迹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说过吗？”剑子比他还吃惊。“难道我老年痴呆了？”
　　“走也行。”龙宿眯起眼睛。“你给我个说得通的道理。”
　　剑子挺为难的想了半天，最后丢出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不太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去你妈的道不同不相为谋！”龙宿终于没忍住，拍案而起。“不就是看不惯我么，不就是多招了几个复读生么，我是校长，升学率我不能不要，多给他们上了几节自习，多占用了他们一点时间，全社会现在都这样，过了这一年就好了，到大学他们没负担，愿上房揭瓦没人管着，真要是天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毁了么！有多么屁大的事啊，有什么说不清的啊剑子仙迹！”
　　“哎呀，所以说不是因为这个嘛。”剑子哭笑不得，同时挺心虚的意识到龙宿可能一急之下露底了，果然龙宿过了两三秒，脸色渐渐变得不能看起来，剑子急忙从包里掏矿泉水。“疏楼校长消消气。”
　　龙宿瞪着他手中瓶子皱巴巴的矿泉水，突然什么都没了，火也没了，也不急了，也不气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来。“你要走就走。你有种今天写辞职报告，我就有胆现在批。”
　　剑子歪了半边脸。“还要报告啊？”
　　龙宿算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凭空恶向胆边生，凉凉道：“成啊，我直接解雇你，用不着报告。”
　　剑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半天叹口气道：“那好，明天我到学校收拾一下东西。”
　　“等。”龙宿想让自己潇洒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结果嘴张太快没合上。“你……是不是准备去往尹秋君那？”
　　剑子脸上瞬时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怜悯和叹息的表情，缓缓的说：“连这都能问出来，龙宿你今天是真喝高了。”
　　龙宿一语未发，往前一步，把卫生间的推拉门哗一声拽开了，指着说：“走，现在，别让我控制不住揍你。”
　　剑子仙迹肯定不会傻到留下来等他揍，一闪身就不见了。疏楼龙宿这一拳最后捶在墙上，发神经似的独自在那笑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