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架空]流火记》苑芷

4、第 4 章

　　剑子收拾完桌面，关电脑空调拔插销，出门前把灯关了。整个楼道一下子全黑了，楼道声控灯随之亮起，只是光线暗的多。剑子从走廊窗户往外望，对面星星点点灯火，心里未免有些难过起来。慢慢走出教学楼，走到校门口，公交车都收车了，就剩一辆银灰色奔驰在空荡得跟停车场一样的街道边上闪的特别嚣张。
　　“空车啊，师傅？”剑子敲敲车窗问。“这个点拉到豁然小区，打不打表啊？”
　　“本司机今天心情甚好，载人免费。”
　　“哦，那倒不倒贴啊？”
　　“废话倒挺多。”疏楼司机一斜眼。“坐不坐吧你。”
　　剑子笑着拉开车门，结果这么一开龙宿也出来了，剑子倒愣了一下，接着大惊：“你喝酒了？”
　　“只是陪两杯。”
　　“这我都闻见了，要遇上交警，就等着疏楼校长明天上头条吧。”
　　“耶，头条上不了，剑子你太高看我的新闻价值了，撑死了也就是个花边。”龙宿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怎么，还要我继续酒后驾车不成？”
　　剑子叹口气，本想着半夜蹭一个顺风车，结果其实是自己当苦力。龙宿绕到另一边去坐上副驾驶座，手背支着下巴。车没声没息滑出去，龙宿说：“今儿晚上不是你自习吧。”
　　“唉唉唉，就是我的。”剑子一边转方向盘一边打了个哈欠。“惊才绝艳，日理万机的你难免也会有那么一小点出差错的时候啊，放心，我能谅解……”
　　“上周你的夜自习不是这节。”龙宿不紧不慢的说。
　　剑子直直的朝他方向看了一眼，叹道：“看来我又自取其辱了。”
　　龙宿心说瞧这话，辱的不知是谁，耐着性子往下问。“这回是慕少艾还是素还真？”
　　“素还真。”
　　“他是老婆又跟他吵架气的跑回娘家丢下才上幼儿园的儿子没人管还是好友老毛病犯了陪着去挂号？”
　　“不是。哎呀龙宿，你别把人想的那么无耻……”
　　“难道他是去为人类伟大的事业献身了？”
　　一阵沉默。剑子缓缓减速，然后道：“他跟谈无欲今天晚上同学聚会。”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剑子。”
　　十字路口空无一人，只剩下对面红灯在夜雾里闪的跟鲜血一样。剑子老老实实的对空气遵守交通规则，闻言抖了一抖。
　　“好有杀伤力的偶像剧台词。”
　　“就事论事而已。”
　　“呃，这可是拆伙的常用借口啊。龙宿你别吓我……”
　　“哈。”龙宿了然于胸的笑了一声。“你是心中有鬼吧。”
　　“还烦请好友明示。”
　　“……明示？你刚来的时候一个月迟到没有三十天也有二十五，基本工资都能扣的不剩多少。那时候杜一苇还校长，每回见到你都想抽你。五月就把这年的假都请干了。”
　　“……龙宿，你到底藏我多少黑历史啊，封口费能开个价么？”
　　“现在倒好，什么烂摊子都往身上揽。那时候让人给你代课代自习，全年级老师都见了你就跑。怎么了这是？突然心疼我一校之长压力太大于是想要痛改前非了？”
　　“龙宿你这么说，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承认。”剑子板着一个脸。龙宿明知他装葱，只懒懒靠在椅背上，拿手遮住眼睛，半晌才听见剑子仙迹突然想起来一样轻声补了一句。“你不喜欢？”
　　“哪能呢，你想多了。”

　　剑子仙迹车技倒还马马虎虎，加上深夜无人，居然也就这么一路平安无事开回了豁然小区。龙宿刚进入半睡半醒的飘飘欲仙状态，就被人在肩上推了一把。“醒醒，下车了。”
　　“耶？”龙宿睁开眼睛，窗外虽然雾大，还能看见街灯。“这不是你家楼下啊。”
　　“当然不是，这小区门口。”
　　“哎呀剑子，忍心啊，深更半夜，还要送你回来的好友再酒后驾车回去。大雾天，留客天，我以为你虽然小气，这点自觉还有……别动，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直接开进车库然后把我锁在车里自己走人？”

　　剑子仙迹二话不说下车，绕到另一边把车门一开，提着龙宿的西装领子就把人拎出来了，特别潇洒的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剑子把人直接塞进车里，跟司机说：“麻烦了师傅，我朋友喝醉了，给送到哪哪哪。”
　　“喝醉了啊？”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能自己走路不？”
　　“放心吧师傅，能给钱。”
　　龙宿直起上身，吼了一声“剑子仙迹！”剑子啪一声把车门关上了，最后一句话也听不着，只能凭口型分辨，说的大概是“放心吧明早我开车去接你晚安哈。”

　　龙宿回去头疼了一宿。这几天教育局新班子上任，楚君仪退休了，新来的六弦之首苍和练云人一看就极度不好招惹，已是陪着吃了好几次饭，仍旧摸不大清虚实。三中去年超常发挥，居然争取到六个清华名额，校长尹秋君高兴得走路都能撞到树上，今年公然打出要和七中一较高下的口号，挖墙脚挖到龙宿头上冒火，跟看起来有点利用价值的老师都打过招呼，谁敢跟尹秋君出去吃饭，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何况快到最后关头，别人年年看着七中的成绩眼红，只有自己人知道这种靠大量招取复读生，应届生再大量成为复读生所换取的升学率内里有多大的水分。说难听些，几乎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面架子好看，内里不过强自撑持，完全恶性循环，然而身为一校之长，除了变本加厉延长老师和学生的工作时间和增大工作强度外，并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没有大量的练习和爹妈给的好脑子，学习方法一类无异于胡扯。龙宿一边给众人加压，一边还要分心看着高一高二的小孩有没有闹出什么乱子，加上自己也亲自带两个理科实验班的物理课，白天东奔西走，晚上送往迎来，经常早上起床时觉得自己被人拆的七零八落。剑子仙迹在他家楼下按喇叭，车主一换喇叭声都透着一股子寒酸劲。
　　“今天真热啊，疏楼校长。”

　　俗话说的好，春困夏乏秋无力，冬日正好眠；人总是嗜睡，真要论起来，还是夏天为最。下午第一节课没一个老师愿上，就算上了，只能自己讲给自己听，偶尔放眼一望，下面学生跟被收割过的稻田一样，整整齐齐趴倒一大片，呼噜声跟电扇声此起彼伏，脸上都是红印子，背部和裤子跟椅子接触的地方都大块湿迹。间或有几个不甘沉沦的，跟马一样站在教室后面以抵挡不断袭来的困意，饶是如此头还不断往下点，从讲台上看过去，一派凄凉。
　　自从高二文理分科，能正大光明用来补眠的课就没有了，结果语文这个相对来说要看RP的科目不由分说成为众生补眠的不二首选。民心所向，要是素还真态度可能还比较积极，一通长篇大论把众人都吵起来，换成剑子仙迹，那彻底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两点十分往讲台上一站，数了数下面抬起的人头，剑子叹口气道：“大家二模也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啊。各位把卷子拿出来，咱讲讲。”
　　学生们哼哼了几声表示知道，开始从书堆里刨试卷。剑子等悉悉索索差不多平息下来，说：“这回我给出了一个比较活的题，两分，虽然高考未必有，但出卷人往往有奇思妙想，咱也得以防万一。就二卷上，那个对联，国兴旺家兴旺国家兴亡。咱班有拿到满分的没？”
　　色无极举手问：“老师，这有标准答案没？”
　　“耶，又不是千古绝对，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啊。”剑子一句话超过电扇与空调威力之总和。“六班的公孙月倒写出天恢弘地恢弘天地恢弘，不过老师敢打赌她之前就知道，可能在报纸或者杂志上看过答案吧。只要合理都给分。大家说说都写的啥？”
　　“风调和雨调和风雨调和。”剑雪举手。“给了我一分。”
　　“不错，燕归人你？”
　　“老师我零分。”
　　“耶，念出来听听嘛。”
　　“饭好吃菜好吃饭菜好吃。”
　　“你个饭桶。”断雁西风憋不住小声骂。剑子在过道旁边停下来，随便逮张桌子问：“恨不逢同学你写的是什么？”
　　“老师我也零分。”
　　“客气什么，念。”
　　“……妻成群妾成群妻妾成群。”
　　剑子一个踉跄，扶住桌边道：“真是好对，真是绝对，判卷之人实在是个死脑筋，不知变通，若换我，定然给你满分。”
　　恨不逢一张脸红的跟番茄似的，抗议道：“老师你这不是诚心让我们丢人的嘛。”
　　“耶，老师可没有。”剑子默默道：“老师只是听说，七班诞生了【猪涨价肉涨价猪肉涨价】这样极具现实意义，可歌可叹的下联，想问问咱们班有没有这样的人才。”
　　坐第一排的银狐裹紧衣服，默默起身去关空调。尘道少回头跟任飞扬说：“你老踹我凳子干嘛？”
　　任飞扬茫然道：“我没踹你啊。”
　　突然大家都觉得不对，虽然天气使然，大家都有点蒙，但即使睡相再如何不好，不至于睡的恶心头晕。讲台边上一本书啪一声摔地上了，燕归人最先反应过来，喊道：“是不是地震了？”
　　剑子慢悠悠的说：“地球在运动。”
　　太瘦生喊：“老师，灯管晃呢。”
　　剑子抬头一看，大家都跟着看，只见头上的日光灯管正大幅度做着简谐运动。这下子鸦雀无声，这时候不知道那个天才喊了一声：“关电扇，关电扇。”
　　此话一出，坐在电扇下的人都抖了一下。剑子镇定自若道：“关什么电扇，晃不下来，都给我坐着。”
　　这时候整座教学楼非常清晰的从左到右摇动了一下，骚动像水波一样迅速扩大开来，只听隔壁一阵铍里哐啷，桌翻椅倒，四班学生正在朱痕带领下浩浩荡荡夺门而出。断雁西风喊：“老师，咱也跑吧！”
　　“急什么。这是四楼，谁也跑不了，让他们先……”剑子不疾不徐，话说到一半，教室前门被一脚踹开了，大家循声望过去，疏楼龙宿出现在门口，吼了一声“傻站着干啥，还不跑！”拖起剑子就往外冲。学生们纷纷仿效，霎时四楼撤了个干干净净。
　　剑子本来昏头昏脑，被龙宿这么拽着狂奔到楼下操场上，喘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悲愤道：“赶着投胎啊你！”
　　龙宿抬手就给了剑子一个爆栗。“这逃命呢，你当演习啊，你个闹不清事。”
　　“哎，龙宿你别这样。”剑子揉了揉太阳穴，龙宿这时候看清楚剑子眼睛下面两道淡淡黑，脸颊比上一次见到又瘦削，整个人有气无力，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就说：“我估计这有得乱，你去我办公室躺会？”
　　剑子眼看整个操场人声鼎沸，学生比老师敬业，还有带着单词小本子下来背的，自言自语说了声：“耶，惭愧死了。”
　　龙宿刚想说你竟也知道惭愧，这时候几个校领导找过来，剑子眼错不见就跑去跟素还真他们交流情报，不愧是信息时代，大家很快明白方才确实是发生大地震，震源离这里足足隔了半个中国，震感还能强烈到这地步，可见情态之严峻。严峻归严峻，消息一确定广播立马响起：“大家不要慌乱，请老师同学们回教室继续下午课程……”
　　剑子昏头昏脑木偶一样跟着人流又往教学楼走，路上听见一个小孩特别天真的说：“震源要是在我们这里就好了，就不用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