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妃福》酒熏

17、信中隐事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桑仪低头看树影婆娑，轻叹：“我还是站在了兰妃的对面。”
　　“还是？”
　　她不顾自己泄露了某种信息，只是怅然道：“我只是想过得幸福一点罢了，谁知不管选哪条路结果都一样。”
　　闻言，苏臻明竟轻笑出声。
　　“从你的名字和王爷连在一起，便注定陷入流沙。你越想摆脱，只会下陷得更深。”
　　“你是说我没有资格追求幸福平静的生活？”
　　他像在嘲笑傻瓜一般：“别瞎想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以？”
　　“就算你当上王妃，考虑过之后的生活么？”
　　“嗯……陆沉逍一定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到时候我就窝在府里一角，轻轻松松过日子。”
　　苏臻明一声嗤笑，桑仪气得轻轻踢了他一下，“又在笑什么？”
　　这次他却没有回答，而是懒懒靠回树上，安静地闭目。

　　“……喂！昨晚看了那封信，你有什么新发现？”
　　苏臻明闭着眼摇头，“我已经仔细分析了颜沐钦所有的信息，从出生到长大的点点滴滴，性格、喜好、特殊之处，连她隔几日入一次宫都做了三次连线分析，找不到异常。”
　　“怎么会？”桑仪虽然对他的性格很无奈，但有多无奈，就有多信服他的能力。
　　“除非我看到的信息是假的……”他喃喃道。“不应该啊，搜查工作是王府的密探亲自做的。”
　　“嗯……密探也有出错的时候。”
　　“可能性太低。”苏臻明否决。忽然他睁眼，自言自语道：“有能力让王府密探出错的，只可能是皇宫。难道是宫里亲自篡改的？为什么？”
　　“……什么意思？”
　　“她是礼部尚书的次女。”
　　“这有什么问题？”
　　“礼部尚书是这几年才调入京城的。”
　　“你不会说颜妃不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吧？”
　　苏臻明微仰起头，树缝间的阳光明晃晃的，“你快回去，颜妃得知今日的事后，一定会找你的。”
　　“……那你呢？”
　　他叹息一声，半晌后回道：“睡觉。”

　　果不其然，回到居所没多久，棠溪就进来禀告：“颜妃派了丫鬟过来，请您去云栖殿一叙。”
　　得知此事后桑仪没有耽误，立即起身前往。
　　这次，颜妃早早便立在门口等待她的到来。当视线中出现桑仪的身影，她便迎了上去，露出得体的笑容，“夏妹妹，你来了。”
　　照例寒暄了几句，颜妃将桑仪领入殿内，驱走了所有的下人。
　　于是殿中只剩颜妃、桑仪二人。
　　“妹妹，听说今日王府出了陌生男人？”
　　桑仪点头。
　　“从我们西边出现的？”
　　“是啊，兰姐姐还非要问我具体是从哪个方向过去的。”
　　“真是为难妹妹了。”
　　桑仪微笑：“有什么为难的呢？妹妹说的也是实话。”
　　颜妃轻叹，“这男子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我问了所有的下人，都没说见过。”
　　“说不定就是兰姐姐那里跑出来的呢！”
　　颜妃笑了，“这话也就咱们姐妹俩能私下说，妹妹千万不要和其他人提这种话。”
　　“我明白。”桑仪笑得无辜，“这话只能和姐姐说。”
　　对方叹了一口气，静静望着不远处升起袅袅白烟的香炉，轻声道：“我颜沐钦自从来到这敬王府，连王爷的面都未曾见过。性子又懒，不爱想些杂事，日子得过且过罢了。结果到王府这么一段日子了，却只有妹妹你这么一个朋友。”
　　“姐姐真的把我当做朋友？”
　　“这是自然。妹妹愿意把我看作朋友么？”
　　桑仪扬起笑容，“当然了！”
　　颜妃顿了顿，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那有些事，姐姐可以放心地问你么？之前一直不太好意思提，总觉得不太合适。”
　　桑仪精神一振。
　　这还是颜妃第一次以这样的语气主动问她。她想问什么？一定和她来王府的目的有关！
　　颜妃认真道：“我想着过不了多久王爷就回府了，总得提前知道他的喜好习惯，不然担心将来惹他不喜。”
　　这问题很寻常，桑仪也就搬出正常的言辞仔细回答她。兜兜转转半天，颜妃忽然问道：“对了，这王府中如此多的妻妾，不知王爷最宠爱哪个？”
　　桑仪一怔。咦？她是想巴结还是想对付？想了想，桑仪回答：“夕姐姐吧！”
　　“这是王爷亲口说的？”
　　“听别人说的。王爷平时就很宠爱夕姐姐，她现在可是王妃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姐姐这样由皇上亲自赐婚。”
　　“哦？那在漠北，王爷的态度也是如此？”
　　桑仪卡住。其实在漠北，王爷谁都没提过……当时只顾着戏弄她了。
　　“王爷他……其实很忙，这些虽提得不多，其中自然有夕姐姐的名字。”
　　颜妃若有所思。后来，她又随意问了几个平常的问题。总结下来，能让桑仪隐隐觉得不对的，只有那个关于王爷宠爱谁的问题。
　　只是她问那问题是打算做什么呢？
　　临走之前，颜妃送她到门口。说了例行的告别语，颜妃忽然凑到桑仪耳旁轻声道：“兰姐姐可能会对你不满，你要小心些。”
　　“我明白。”
　　“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那多谢姐姐了。”
　　当桑仪走远后回头，还能看见颜妃倚在门口远望她的身影。这次谈话的内容……她还是告诉苏臻明吧！

　　日暮时分，棠溪奉了茶，垂手静静站在一旁。
　　桑仪啜了一口，问：“我之前和你说的，都记下了么？”
　　棠溪点头。
　　“那你现在就去天竺居，把消息告诉苏臻明。颜妃的话我听不出什么，但他一定可以。”
　　“知道了。”棠溪点头，“夏主子，还有一事向您禀告。”
　　“你说。”
　　“今日王府出现的那个黑衣人，很有可能是颜妃的人。”
　　桑仪惊讶望着她。
　　“府里开始搜寻后，我第一个找到了黑衣人，并一直跟在他后面。他似乎是想出府，无果后，便偷偷去了颜妃的云栖殿，之后再也没见他出来。”
　　“你……会武功？”
　　“略通。”
　　这丫鬟……果真不是平常人。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主子要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尽管来找奴婢，毕竟距离王爷回府，只剩一个半月了。”说完这句话后，棠溪低头行礼，退了出去。
　　留下桑仪在房中苦笑，没错，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棠溪走后不久，盈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夏主子。”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
　　“这是奴婢为您熬的冰糖雪梨。”
　　在盈竹殷切的眼神下下，桑仪接过精致的瓷碗，用小勺喝了起来。虽然是普通的甜汤，但她熬得极有味道，清甜诱人。
　　喝完后，桑仪正要打发盈竹离开，后者虽应声，眼眶却有些红红的。
　　“怎么了？”
　　她轻声解释：“奴婢很感激主子的救命之恩。”
　　桑仪一怔。记得第一次见盈竹的时候，她还是个落落大方，亲切和善的丫头，怎么经过那件事后，竟变得如此敏感？
　　“主子您有所不知。当时奴婢蒙受不白之冤，平日里那些好姐妹却纷纷落井下石，就连奴婢曾帮过的人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奴婢当时真的非常绝望，我以为她们……她们都是那么好的人，谁知……”
　　桑仪明白过来，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总是无法避免的。”
　　盈竹忍住泪水，“主子哪里知道奴婢的苦痛。”
　　我怎么不知道呢？桑仪闭了闭眼，想起自己在姨父家的遭遇。“你呀，现在也挺好的，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只要我今后在这王府不受欺凌，等你岁数合适，我给你找个好人家。”
　　闻言，盈竹竟跪了下去！
　　“谢主子！”
　　桑仪只是笑笑。她知道盈竹想要的是什么，毕竟当初的她……就是这般单纯着念想着。

　　自从和兰妃暗地里决裂后，桑仪再也不用参加小宴，再也不用参加无聊发困的谈话，按理说日子应该比从前悠闲多了。只是眼看期限越来越近，她跑云栖殿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了。
　　遗憾的是，什么也没发现。
　　而另一方面，她还必须承受来自兰妃一系小妾们的讥讽嘲笑风凉话。而除了精神上的打击，很快，物质上的打击也到了。
　　这日，棠溪照例前往仓管处领取这次的宫中赐予。这些赐予向来都是兰妃分配决定的，以往桑仪和兰妃亲近的时候，拿的都是二等之中最好的，而这次……
　　“这府绸的尺数不够。”棠溪皱眉淡淡道。
　　仓管处的男子懒懒道：“分给你们的就是这些。”
　　棠溪沉默着翻了翻赐予，要么数量不足，要么成色很差。她没说话，拿起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便走。
　　之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到了赵管家。
　　“棠溪你总算来了。”胖胖的王府总管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他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这次宫中赐予，最好的一批已经留给了你们。你快进去搬，不然屋子快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