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果然儿

2、似曾相识

　　睁开眼睛的同时，贾旖燃觉得自己的头像是快要炸开一样的疼痛。她试图想要起身下床，整个人却昏昏沉沉的，像是梦游一般。
　　难道，是宿醉...
　　在她正要往下想的时候，唐果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近她。
　　“给，蜂蜜水。喝完你会好受些。”
　　唐果说着便把杯子递给贾旖燃。
　　贾旖燃似乎对昨晚失去所有的记忆，她试探性地问：“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大家把我们送回来的。你醉倒在吧台，是Albert搀着你回来的。”
　　唐果犹豫片刻，接着说：“除了他，你谁都不让靠近。”
　　贾旖燃迟疑许久之后，不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连她都难以理解的举动。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找回失去的记忆，但任凭她怎么折腾，似乎那些消逝的记忆，终究都不愿意让她想起。
　　电话的铃声中断了贾旖燃的思绪...
　　“Albert，怎么了？”
　　唐果的声音，像是热恋中的小女孩儿。她似乎不愿意让贾旖燃听到他们的对话，迅速离开了房间。
　　贾旖燃并没有在意刚刚的插曲，只是继续努力的想要找出那段被淹没的记忆。她好奇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毫不戒备，好奇他们在吧台到底说过什么，抑或是做过什么...

　　“Icey，学长说待会儿想要带你出去走走。”
　　唐果只是在陈述将要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要征求贾旖燃意见的意思。
　　然而，贾旖燃应承之后便立即起身下床。
　　唐果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不敢相信贾旖燃会这般干脆的答应。殊不知，她只是想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远远的，贾旖燃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她甚至，比唐果更早看到他...
　　眼里的这个男人，让贾旖燃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们要去哪里？”
　　唐果略带雀跃地跳到Albert身边，说完自然地挽起他的手。
　　他们，在恋爱？
　　贾旖燃被这个莫名的念头吓了一跳。她默默地用力告诉自己，赴约只是想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至于其他的，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你还好吧，看起来精神不怎么样？”
　　Albert关切地问。其实从看到贾旖燃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贾旖燃的身上。
　　“还好。昨...”
　　贾旖燃看到Albert边上笑容满面的唐果，心想还是找个机会再问好了...
　　“走吧，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Albert自然地说完便朝贾旖燃面对的方向走去。
　　唐果一副不解地盯着Albert，她也开始好奇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冷漠的女人，怎么会把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而她认识的Albert，更不是一个会理会陌生女人的人...

　　一路上，唐果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她挽着的那个男人，也配合地笑个不停。他们的笑，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灿烂。贾旖燃觉得那是自己插不进去的世界，她好像是多余的一个...
　　她拿起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她回到那个原本就只有自己的世界，享受着她拥有并残存着的那一点儿曾经。
　　路上的一切开始变得好安静，就连身边的人，都像是不复存在。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耳朵里的那首曲子重复了多少遍。她只知道那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够独善其身...

　　“到了。”Albert说完便拉住还在继续往前走的贾旖燃。
　　抬头看到眼前的那栋建筑，贾旖燃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害怕会有东西向下滑落，立刻用手划过轻闭起的双眼。
　　这栋建筑，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幻想里。这里，承载过她太多东西。她的梦想，她的承诺和她曾经差一点儿就能拥有的生活...
　　唐果和Albert没有打扰贾旖燃，只是默默的在一旁注视着那个安静的她。

　　“昨晚，你们发生过什么？”
　　唐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Albert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着眼前的Albert，唐果便不再追问。因为她知道，继续问下去，亦只是徒劳。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身边这个熟悉的男人，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贾旖燃。猛然间，她的体内开始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恐惧的是Albert不再属于自己。只是，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原本他就不曾属于她。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走吧。”贾旖燃轻轻地说。
　　一路上，她的思绪都不曾离开过那栋建筑。她不断地问自己，这样算不算没有食言。她终究还是来了，只是迟到了六年，在他们彼此许下承诺的十四年后...

　　回家的路上，贾旖燃没有说过一句话。
　　唐果和Albert似乎也很识相的没有打扰过她。他们只是静静的陪她走着...

　　“一起吃饭吧，反正三个人，也比较好做菜...”
　　唐果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
　　Albert只是答了一个好字，便朝楼上走去。他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的熟悉。
　　“你们坐着好好聊会儿，我去做饭。”
　　唐果穿着围裙，走进厨房。
　　贾旖燃似乎没有回过神来，还在继续想着什么。她仿佛已经忘记自己原本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你怎么没问？”
　　“问什么？”
　　“昨晚的事。”
　　“正想问的。”
　　贾旖燃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说，喜欢摩根船长。因为喝的时候没有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酒精就会流到脑上。大脑麻痹之后，你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
　　“然后呢？”
　　显然，贾旖燃想要知道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我问你想忘记什么。你说，所有。”
　　贾旖燃没有说话。
　　“我问你为什么喜欢谢菲尔德？你说因为《简爱》，你从小就喜欢，一直想着有一天能来看看这个能让夏洛蒂·勃朗特写出这部作品的地方。”
　　“所以，你今天带我去...”
　　“嗯，昨晚答应过你的。明天会带你去夏洛蒂·勃朗特的故居。”
　　“答应？”
　　贾旖燃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重复。

　　他们都不再言语，只是各自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像是同一件事情，让这两个人都触碰到心里的某一个角落。一个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都不愿意再去触碰的角落...

　　晚饭时，唐果觉得这两个人似乎都有点儿不太对劲。但到底是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临走的时候，Albert还对贾旖燃说了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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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到底是怎么啦？明天是要去约会吗？”
　　“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
　　“所以呢，你们要单独去吗？”
　　第一次，唐果用很认真的口吻，几乎质问的语气对贾旖燃说话。
　　“你喜欢他？”
　　“我对家人和朋友以外的人，不感兴趣...”
　　显然，贾旖燃没有把这个只跟自己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归结为朋友。
　　“那为什么要单独出去？”
　　“有一个想要去的地方，怕自己会找不到。”
　　“是哪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夏洛蒂·勃朗特故居，你有兴趣就一起吧。”
　　贾旖燃只是不想再被这样喋喋不休的追问下去，并不是出于真心的邀请。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愿意跟任何人一起。在她心里，早就有那么一个人，而且只有他，是她愿意同行的...
　　“你也喜欢《简爱》，喜欢夏洛蒂·勃朗特？”
　　唐果露出贾旖燃从未见过的惊讶表情。
　　“嗯。”
　　贾旖燃依旧冷冷地回答，甚至没有注意唐果刚才那句话里强调的“也”字。
　　“那我就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唐果有点儿自言自语地说着。
　　“以为？”
　　“我还以为你和Albert彼此喜欢。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因为你们有共同喜欢的东西，仅此而已。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知己了吧...”
　　唐果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似乎已经卸下一切警惕。
　　共同喜欢的东西？难道，他也喜欢《简爱》，喜欢夏洛蒂·勃朗特？
　　贾旖燃开始不自觉地想着关于他的这一点儿小事。开始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奇...

　　“上车。”
　　贾旖燃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是Albert，没有说话便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她从包里掏出ipod，正想打开...
　　“车上有音乐，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戴着耳机听？”
　　Albert看到贾旖燃没有任何反应，接着说：“你这样很没礼貌，不知道吗？”
　　贾旖燃没有说话，只是收起拿在手上的ipod。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Albert顺势打开车里的播放器。
　　“卡农。”
　　贾旖燃带点儿轻蔑地看着正在开车的这个男人。
　　在她想着这个男人车上是不可能会有这首曲子的同时，播放器播出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卡农的钢琴版。她吓到了，这次惊吓的程度，甚至让她忘记要去掩饰。
　　然而，被吓到的，又何止她一个...
　　喜欢《简爱》，要去夏洛蒂·勃朗特故居，还喜欢卡农...这让Ablert想起另一个女人。
　　“为什么是卡农？”
　　他忍不住问。但问出去的同时，他就开始笑自己傻。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一个什么问题。
　　“不知道，第一次听就喜欢了。”
　　贾旖燃少有的，带着一丁点儿感情地回答。
　　“那你呢，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喜欢...之后，就成了习惯。”

　　好长一段路上，他们都不再言语。他们只是在独自思念着心里的那个人...

　　贾旖燃把身体靠在座位上，紧闭着双眼，头斜靠向窗户。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的脸上，好柔美、好安静。跟她表现出来的冷漠，格格不入...
　　Albert看着眼前的贾旖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忽然之间，他好想看清内心深处她最真实的样子。

　　“到了。”
　　Albert小声说着。
　　贾旖燃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只停了零零星星几辆车子的空旷停车场，觉得很是奇怪。收拾好自己，下车便朝故居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那个花园式的漂亮洋房...
　　贾旖燃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地方，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地方。
　　看到紧闭的大门，Albert才想起今天是闭馆的日子，他有一丝的埋怨自己。于是，他带着自责又害怕被贾旖燃误会的语气说：“这里24-27号是闭馆日。我是真的忘了，要不后天我再陪你来一次？”
　　“没关系，在外面看着就好。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
　　说出这句话的贾旖燃，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Albert不太明白贾旖燃所说的“注定”，但也没有追问。
　　“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描述里面的布局和摆设。”
　　贾旖燃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这样听话的闭上。仿佛一部早已年久失修的机器，完全不受开关的控制，只是固执地静止在已有的状态...

　　“这是一栋两层高的石头屋子。从前面这个白色小门进去，右边的第一个房间，是勃朗特先生的书房。里面陈列的是他研读的书籍和放大镜。在火炉的对面，是一架木头钢琴，是属于勃朗特姐妹的。摇椅和沙发，都完好的保留在这里...”末了，Albert还补充道：“故居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庭院，里面有勃朗特三姐妹的雕像和纪念品商店，游客可以在商店里买到关于勃朗特三姐妹的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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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旖燃睁开眼睛，她像是自己看到里面的一切。
　　她抬头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开始好奇他怎么会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

　　“冷吗？”
　　Albert看着被寒风吹得卷缩成一团的贾旖燃问。
　　“嗯，我们走吧。”
　　说完贾旖燃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切，仿佛这是她生命里最后一次的遇见...

　　回家的路上，天开始越来越黑。贾旖燃不太习惯这个下午三点就会天黑的国度。只是，这样的黑暗，似乎又很符合她的心境。
　　“我们，去喝一杯吧。”
　　这是多年后的贾旖燃，第一次主动邀请陌生人。
　　“好啊，老地方。”

　　“一杯摩根船长，一瓶喜力。”
　　“为什么只喝喜力？”
　　“怕你又喝醉，要送你回家。”
　　Albert说完便把酒往嘴里灌...
　　“你知道吗，你跟我曾经认识的小女孩很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在这里，差一点儿我以为你就是她。”
　　Albert的眼睛没有聚焦任何东西。
　　“后来呢，为什么知道我不是？”
　　贾旖燃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你告诉我的。”
　　Albert的眼睛掠过身边这个女人，看到她疑惑的表情，接着说：“我问你，为什么叫Icey。你说是ice+y，你想要成为冰一样的女人。你的回答告诉我，你不是。”
　　“如果是她，会怎么回答？”
　　贾旖燃好奇地问。因为,那天的回答，也不是她唯一可以给出的答案。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给的这个。”Albert接着说：“那个时候，老师要求给自己取英文名。她不知道要取什么，跑来问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Icey有纯洁的意思，就跟她说了这个...”
　　豆大的泪珠往贾旖燃的杯子里滑落，她庆幸这一刻没有被他看到。
　　她急忙跳下椅子，说是要去洗手间...

　　离开后的贾旖燃，脚步越来越急，身体开始抽搐。她一刻都不敢停留，只想赶紧找到一个狭小的角落，痛痛快快的释放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她很确定。是他，她不曾奢望重逢，却一直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回吧台。她庆幸这里的灯光是这般的昏暗，可以让边上的那个人看不到自己痛哭之后留下的痕迹...
　　“你知道吗，她跟你一样喜欢《简爱》，爱着卡农。我在这里等了她六年，我相信她会出现，她一定会守住我们十四年前的约定。可是...”
　　Albert欲言又止。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身边的这个女人说这么多他从来不曾跟谁提过的事情。
　　“如果她忘了呢？或者，你现在对她不再重要？”
　　贾旖燃用尽全力压抑自己的内心。
　　“现在，我更确定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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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贾旖燃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因为这一次，她根本无法预知自己的底线。

　　一路上，他们都不曾言语，只是默默地走着。
　　贾旖燃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耳朵里依旧是那首曲子。这一切，让她有一种心脏被用力撕扯的绞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