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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木上开花 ...
百里晴兜着一堆拿不准吃了之后是会回光返照还是肠穿肚烂,暴毙身亡的树叶回来的时候,设想过千百种可能性,她甚至偷偷瞄了瞄周围适合墓葬的风水宝地,却独独没有料想到眼前这番光景。
月上中天,寒凉的月色落在水畔长石上,映出石壁光洁透亮的纹理。那月光如同烟金色的薄纱层层漫射,勾勒出一个男人端坐在石上的影子。人影狭长,如这夜色般凝重,神秘而沉默。
向上看是窄而瘦削的束腰,宽阔的肩胛,微扬的下颚。下颚的走线,行迹精致,不差毫厘。鲜明的五官,深邃得仿佛可以刻进人心,即便是在十米开外的黑夜中,依旧清晰。
你若见到那一张脸,绝不会联想到他一个时辰之前还因为痛苦而狰狞扭曲,那张脸如今平静,严肃,毫无表情。流转出玉雕光泽的鼻梁,嘴唇抿成一道薄线,只有眼睛,看向无尽的星空,流露出与那亘古变迁的浩浩星云如出一辙的细碎光泽,破译不出,变幻莫测。
他的手里攥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绸子,烂出丝丝缕缕的线头,几条撕裂的布帛漏出指缝,长长地拖在手背上,显出极不相称的滑稽。然而,他似乎毫不在意这破布的不明来路,他甚至不在意周身行走和摆动的一切,单单陷入一场孤独而艰难的沉思。
百里晴站在树阴处默默地看,然后,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微笑,抛掉那些大概已经全然无用了的风险草药。
到底还是活过来了。尽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终,活了就好。
她无意于打破眼前忧伤而凝长的气氛,可是抖掉草药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弄出了一些窸窣的声响,紧接着便觉得有两道如炬的目光射来。
“要不要大病初愈,洞察力就恢复得如此敏锐。”
百里晴嘟嘟囔囔,极不情愿地掖了掖裙子,把没了半截罩裤的双腿将就遮好,老老实实向树阴外迈了两步,装作路过此地一般,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惊喜表情。
“嗨,木头,又见面了。”
裴景初晕倒前最后的记忆是撞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什上,下落的瞬间,仿佛瞥见一双雪玉色,浑圆而纤细的长腿。
他本以为是自己混沌间的错觉,却从未想到会在今时今地碰见多日前皇城突围,巧笑言兮的少女,裴景初有些吃惊地震了一下身子。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浮现出那个挥之不去的场景——那双腿美好得仿佛苍溟山上,初冬的第一场落雪。纯粹,莹白,耀眼,宛如梦境。
“百——百里——姑娘——你——你,你——”裴景初喉头一紧,脸色便有些烧红。不知如今脑内混乱,尽想淫巧之事的情形,是否也跟煞气有关。
他本想问是否又为少女所救,话到嘴边,才觉得这问题傻得可以。
一个姑娘家,夜半三更,树林偶遇,几率能有多大?
他明明记得自己穿越树林疾驰,最终昏厥山野,整个途中都未曾发现山泉,如今自己身处异地,定是少女费尽心思将他携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从煞气发作的万箭穿心之痛中解脱,头上又覆着这条降温用的冰帕,定是少女悉心照料的结果。
却因为千里独行,万事不求人惯了,竟连回答一句多谢都万分艰难。
嗫嚅半天,裴景初伸出手,摊开五指,道。“你——可知,这布帛是什么料子做的?”
“嗄?”百里晴没料到男人的开场白就这么不客套不寒暄,面色一僵,忽然觉得腿上仅剩的半截罩裤,在这初春夜里确实有些漏风。
裴景初也是脸色一黑,刚才仔细研究发现这帕子的质地不同于一般手绢,心生好奇,便在脑中存了疑问,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然会是这一句。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咳咳,此帕质地柔软,触感细腻,吸水性好,因其裁剪工艺独特,丝线外露,用之通体生凉,乃我独门秘制,不可说,不可说。”
百里晴沉吟半响,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叫嚣着这是罩裤啊罩裤,还不都是为了你才会变成如今这等六亲不认的死样子,你想让我怎么说!!
面上却装出一副淡然模样。“这块帕子旧了,降温功效没准已经下降得厉害,公子便随手扔了吧。”
裴景初点点头,看来也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望向百里晴,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发声。
树林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只有淙淙的流水和穿梭于林间细碎的风声。
男人闭口不提刚才奇异的伤势和更加奇异的复原,百里情也不问。依照初次见面的情形来看,只怕又是千灯镇哪个富贾奸臣之家遭了血光之灾。偏偏家道雄厚,御敌措施精良,才让裴景初孤军力竭,遭了陷阱,逃到此处。
空气中依旧飘散着那股血腥之气,百里晴吸了吸鼻子,气味被风吹散不少,但总归是伤的不轻。刚才慌乱之中,只顾着救命,对于这些伤处倒是未细看。看裴景初如今没事人一般地坐着,实在是怪异的要命。
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你——身上可有受伤?要不要——”
“嗯?”裴景初从坐定中醍醐灌顶,仿佛才发现周身的血腥味。他心知百里晴若要报官,早就可以趁人之危,当下也不避讳,道。“他人之血,无碍。”说罢,还像是例证一般,站起走了两步。
百里晴心想,莫不是这男人有某种特殊的晕血之症?既是无碍,刚才又为何病得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这话自然没有说出口。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愿与人知的秘密,既然无法分担,不如不好奇也不戳破。
“没事就好。”少女也走两步,歪着头笑笑,以示友好。她抬头看看暗沉的天色,今晚两人怕还得呆在一处,就这么尴尬着总是难受。于是,套近乎一般。
“木头,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明早从这里出了山,带着这身味道,总是扎眼的。”
木头好像仔仔细细思索了她的话,然后突然俯下身子。
百里晴吓得右腿向后一支,莫不是要恩将仇报,杀人灭口?好心果然要不得!她心里飞快地盘算一遍自己到底掌握了什么不该听不该见不该说的重要情报,准备全部如实招供,再发个惨绝人寰的毒誓,保住小命。然而,眼前的俊颜牢牢定在四十五斜上的角度,从某种光线下看,甚至还带上了羞涩和扭捏。
正常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哪里有表情?!裴景初脸会动,木头就会开花。
百里晴神色讪讪,一点都拿不出救命恩人应该有的底气。拳头硬的是老大,时隔一个月,真理还是真理。享受了这么久当夏呆子老大的福利,风水终于转去了别家。
强者,总是遇刚则盛。若想走得更远,老头儿留下的秘笈也该拿出来琢磨琢磨了。
她在这短短数秒之内闪过无数的想法,裴景初却为着一个想法,考虑良久,直到俯身定得腰口发酸。
“百里姑娘——可否,回避一下?”
“嗄?”今夜,裴木头说的两句话,都让百里晴有些跟不上节奏。
回避?回避什么?回避你制作凶器还是回避你买凶杀人?她的思维一旦停滞在了恩将仇报的主线上,就走火入魔,越想越扭曲,越想越惊吓,越想越离谱。
看着少女澄澈如同受惊的幼鹿的眼神询问般地对视过来,裴景初原本疏通流利的说辞,一下子又郁结起来。
“在下想——想——”一个大老爷们当着姑娘的面要求沐浴回避,真是有说不出的怪异。然而夜风吹来,一阵血腥气上涌,裴景初不禁皱眉,望向偏西的月头,心知再耽搁不得,还是横了横心,闭上眼道。“在下想借着山泉在侧,洗去一身血腥之气。还望姑娘回避,如有冒犯……”
“什么?”
“……”裴景初话说了一半,突然红了脸。
“你要洗澡?!!”
“……”面色由红转青。
“不早说!”
“……”面色由青再转,转成了没表情。
百里晴当下炸毛,所有的担心焦虑一瞬间通通烟消云散,她瞄向身前的山泉,又扫了一眼裴木头身上暗红的大片血渍,拍拍脑袋,面色大窘,心虚地小声道。“请便,请便。”
说罢背过身,快速地走了十来步,直到隐在林子里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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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初注视着少女消失在林间的背影,青色的裙摆,每一个百褶都随风飘逸而起,不盈一握的腰,纤弱,轻巧,像是藏着一支柔软的梦。这个女子正面交锋,狡黠灵慧,若是擦肩,却温婉得像一汪江南春泉,叮咚拂过,绿了一蓑烟柳。
脑海中不知为何再次浮现出那抹诱人的雪色,裴景初初时愣神,继而大骇,指望山泉能解了满脑邪气一般,迅速地解了缚剑和束腰,将一身缁衣浸了水漂洗。
千灯许氏族长,许奉清。已是最后一人了。
男子忽然勾起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他细细抹了剑柄,生起小丛的火,摊开衣服在长石上晾,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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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极具有诱惑性的词汇,不分男女。
夜半,清泉,树影摇曳。佳人,裸体,在水一方。
初春的泉水,带着清寒的山气,轻轻浅浅地吻着皮肤,生出微微的痒。裴景初把头闷在水里半晌,直到胸口炸裂般透不过气,才一个挺身冲出水面。
没有什么能比这月下身形出水的刹那更加美好。月色深深浅浅,洒在古铜色纹理光洁的肌肤上,线条流畅的宽肩滚落下如珠如玉的水滴。让人想到宝剑磨锋,悍然出鞘。
裴景初捧一瓢水,细细洗去脸上的血腥与尘土。在千灯盘桓近十天,终于寻了个自以为老当益壮的许老爷子,憋不住要外出撒火的空档。本来,以他一击之力,完全可以做到神鬼不觉,让老儿永远在情欲巅峰自由飞翔。可是,破窗而入的瞬间,他却突然感觉到手不自觉地颤抖。那种不受外力控制的抖动,源自身体对于阔别多年,万蚁钻心般煞气侵袭的本能的恐惧,裴景初再熟悉不过。
后来,勉力击杀,独闯重围。再后来,强自支撑,力竭至此。
苍溟山师尊一席话果然不错,那东西居然这么快就发作了。
煞气噬魂,逆天戮世……
月色中岿然站立,宛如神祗的男人,手心自眉际划过,目色沉沉没入天际。
九苍之上,神明有眼。罪人景初体带煞气,本为应得,不该奢求宽限。然族人颠沛,受尽流离,若终有一日,景初幸不辱命,换得族人世代安康。
这洗不清的血腥罪孽,便让我,投入十八阿鼻,以命来抵。
男人喃喃自语,面色庄重。而天际尽头,忽然奔来大团的云,搅动明亮闪烁的星光,揉入狰狞的灰的色调。大风乍起,星月奔涌,空气中携了小块的石子,四下一时不见五指,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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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晴无幸赏得美人出浴图,正百聊无赖地坐在附近林子里瞌睡,忽觉妖风一阵,脸上遭了好几枚腐味的树叶。
“山妖作祟。”她嘟嘟囔囔地揉揉眼睛,摇摇晃晃扶住树干站起,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然而妖风阵势不曾得减,裙摆一下被吹得竖起,露出命途多舛的半截罩裤,颤颤巍巍飞向一边,招展如猎猎的旗。
百里晴浑身一个激灵,总算清醒许多,“啊”地一声低头,抱裤,闭眼,复又蹲回树下。
“这么凶!”她扯了扯自己破烂的裤子,又想起被裴景初攥在手中的另外半条,实在有些淡定不能,想甩脱那画面一般大力地摆摆脑袋。
少女朝树干中央挪了挪,做好一场当头暴雨的准备,然而蹲了一会儿,却发现四周颇有偃息旗鼓的架势。
山间妖风向来是来得迅猛,歇火也快。
百里晴眼睛露开一条缝,发现伸手不见五指,登时又瞪得滚圆。“咦?真是山妖作祟,被塞进黑口袋了?”
她喃喃自语,东瞅瞅西看看,这才认命自己大抵是有些眼盲。今日本是寒食,家家禁火,远近无光,刚才的妖风又送来一大团云,好巧不巧地遮住了月色。
还好没被吹得转向,找得回水边的路。百里晴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线,望向葳蕤的树林深处,一处泛出粼粼波光的地方。水边……想到水边,就不禁想起今夜与裴景初万分诡异的会面。刚才一连串突发情况接踵而至,没时间静心思考,这会儿四下皆黑,封闭了视觉,倒是有益于大脑运转。
不知裴木头明日出山作何打算?
对于这样一个行走在暗夜凄风,来去无踪,又总是缄口少言的人,百里晴心知每一次交汇都可能是永别。那样的男人,孤傲,执拗,在自己和世界中间竖起一道横贯天地的墙。
就像是……遇见九年前的自己,那时候师傅未来,紫陌已亡,只剩下年幼的她,日日面对孤瓦高墙,几乎要沉默疯魔。她了解那种余身无一物的痛苦,想去温暖,又总震慑于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度。仿佛有些人生来就该如此,任何人事的扭转都显得多余。
三千河山,万里江流,她亦是旅人,对于相交后渐行渐远的旅线,无力触及。
百里晴摇摇头,还是先想着自己吧。如今尽管不知身处山中何地,但江南多丘陵,圜山方圆不大,只要天亮,沿途做上记号,总能绕出去。问题在于回城之后,到底是直接去桃叶渡蹲守南步渊,还是回到夏府再做几天老大。
回到夏府——百里晴脑中自动蹦出挤出几行清泪,一脸哀怨的夏少爷。如厕事件之后,依照他刀枪不入的浑劲儿,难保会再给百里晴单独行动的机会。大家族门禁森严,护卫庞多,夏灼琰又总没事人似的粘在身后。错过这次,再想法子瞒天过海,躲开他寸步不离的厚脸皮脱身就难了。
少女敛了眼眸,心想,幸亏夏府人多眼杂,重要的东西,一直带在身上,即使南步渊现在从天而降,通知抄家伙出发,也无甚大碍。几番掂量,抬眼时已有了决然的主意。
只是……
夏少爷若知道自己决定这样不告而别,大概会气得抓毛跳脚吧。少女无意识地摸了摸发髻,几朵蔫黄的锈色的花叶落在手心。夏灼琰上山前苦心经营的杰作,经过这一路颠跑腾跃的,居然还有健在。
她忆起最后对夏灼琰说的话——“转身,退后,站住别动!”颇有些威风凛凛的女匪架势。本来还千方百计地,希望能留个好印象呢。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说着去去就来,如今竟然山长水远,后会无期。
少女有些不舍地捧起手上的残花,试图抹平上面交错的锈色折痕,她默默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摊开掌心,任它们被风吹得散了。
夏呆子,再见。
今日有新更哦!!真的有真的有哎。。。
两章都短,就并在一起发了吧。。。
调戏木头脸神马的最有爱了有木有!!
顺便给大家千呼万唤的夏少爷一个交代。。。。(顶着锅盔,看完别把我PIA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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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木上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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