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伍史]天下当归》游素

2、第一章

　　故事的起源源于一场事故。
　　伍六一找到高城，说报告连长，我要转班。
　　高城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伍六一就又大声重复一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转班！”
　　“哦你要转班，不错，很牛气啊你要当三班历史上第一个转班的人，”高城点头，顺手一指窗外，“最近太闲了是吧。向后转，目标作训场，绕着那个跑道给我跑三十圈，跑完了看你还有没有心情跟我废这种话，滚吧！”
　　伍六一一言不发，敬个礼转身就出去了。高城看着那个刺儿头年轻火爆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角，不知怎的就一阵火上来，一脚踹了身后的椅子，噼里啪啦声里整个走廊都听得见他拔了高的声音：“三班长呢！史今！三班的，让你们班长给我滚到办公室来！”
　　没人清楚他那天和史今嘀咕了什么，洪兴国在办公室外间偶尔听到几句。高城说三班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就说我们团吧，出了这么一号牛人。不知道在外面听哪些混蛋玩意儿传了什么关于他们班的瞎话，二话不说把人毙得满地找牙，结果这大英雄一回自己班反倒怯了，不知道是怕连累谁还是怎么着，跑到他连长这儿说死说活要挪窝儿。嘿！我兵也当了这几年，可就没见着过这样儿的，你瞧见过没有？
　　然后是他的三班长没什么精神的回话，闷闷的似乎是低着头发出来的：“……您别说了。”
　　看样子这里没自己说话的份儿。洪兴国摇头失笑，这帮小子自己的事情，合该他们自己解决。说的是三班伍六一是吧，那小子嘿，活脱脱就一个混不吝的主儿，也是该找个人好好治治他了。

　　史今是在伍六一跑第二十圈时找到作训场来的，时值傍晚，天光半明半昧昏暗不堪，差不多的人都走光了去吃晚饭，整个操场不见几个鬼影儿，绕着跑圈的就更少。他追上伍六一的时候脚步相当轻快：“我给你留晚饭了。”
　　后者不出声，只是无形中加快了脚步，于是他的班长笑笑地伸了懒腰也不紧不慢跟了上来：“哎你还别说，这有小几天没长跑了，我是想今儿来个五千米呢。六一，”他眯了眼探头到他面前，三轮弯月如此清晰，“你不会介意班长加入吧？”
　　介意有个鬼用！伍六一恨恨地盯他——被瞪的人好像根本没看见继续跑得起劲——清清嗓子咳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我发现你脾气大了啊伍六一同志。”史今目不斜视，“对着你班长上来连个称呼都没有就直呼你了，你……”
　　“我问你来干什么！”伍六一几乎是在压着心底里冒出的火气，一字一顿好像要把话掰碎了听响儿，“是谁说过打死都不要我这样的兵的，觉得我死活碍了您的眼，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滚了你又这一副样子，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给句明白话——”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史今已经一巴掌甩了过来。
　　然后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停下来了，被打的是愣的，打人的是气的。
　　“我真想打你个清醒。”史今不知何时已经不笑了，整个眉目都是不可名状的冷厉，“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鬼话，觉得是我不想要你。然后你跑去把人家传话的人一顿好打，回来就跟我们撒疯一门心思说要转班。伍六一，你这么大人了我以为你该懂事了，你到底以为谁是你爹妈就活该一辈子惯着你？”
　　他说话很少这样直而且快，一大串儿脆生利落恰如竹筒倒豆子把伍六一砸了个晕头转向：“……那我不还是转走了好？搁您这儿就以前不碍眼以后也是碍眼，你班里有我你就不觉得添堵？”
　　“我TM还真不觉得！”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史今真气着了，“我可失望了啊，伍六一。我以为新兵连后多少也过了这几个月，你总该没那么不通人气儿，能听得进去人说话，能体谅别人的心情。可我现在看明白了，你还是那样儿，幼稚！一辈子也TM改不了的幼稚！”
　　伍六一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来，史今站在他面前，因为勃发的怒气似乎双肩都在抖。他微低了头，帽檐遮挡看不见具体的表情，然而——伍六一才注意到，或许是因为走得急，史今的军帽都戴得有点歪，本来脸儿比一般人小，素来笑起来都是黏糊讨喜的笑容，现在却是刷白了一张脸，眉目无端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怜见的。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我……”
　　“你闭嘴！”史今压根不想听他说话地一挥手，“去，把你那十圈跑完，跑完了滚回来吃你的饭，明儿去连里领处罚，真想走就趁早，只要你有本事出三班我不废话一个字。你纯爷们儿，我服你了成吗？”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班长原来是这么说起话来不轻易饶人的人。伍六一张了半天嘴还是被噎得一句没接上，转身接着跑的时候心情却奇异地好了起来。余光里瞄到史今转身就走的背影，步子似乎有点趔趄，竟然莫名地就有点心疼。
　　原来他不希望他走。
　　原来他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
　　到底是何时起会那么看重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伍六一皱了眉。当日偶然听到其他连人些许恶意的玩笑，说七连三班长早就不想要他们班那个刺儿头伍六一，难管散漫无纪律，为这事儿还跟七连长求了好几次，形容的有来有去。心下简直如同堵了一块巨石，隔天不知寻了什么理由就把传言的人一顿好揍。然而班里士兵惹事只能是班长跟着倒霉。于是他自暴自弃地琢磨了一下午，最后决定自己把自己清出三班——反正他不想看到我，我不碍他的眼不就行了么？
　　他都没意识到这就是典型的“只要你过得好”心态，而且不偏不倚，就用在了他世界上最好的班长身上。

　　当晚吹熄灯号之后史今还没回来，班里有人不放心想出去找，被班副拦住了：“你们还不放心班长？都回去老实睡觉！人等一会就回来了。”伍六一在上铺假寐，这话一个字没少都砸到了心里。黑暗中翻来覆去了大半个小时再躺不住，蹑手蹑脚披衣服下了床，悄么几儿地就要往门边蜇，睡在临门下铺的班副迷糊间早听见动静，低声起身喝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班长！”伍六一脖子一梗，“您别拦我！”
　　“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兵样子了！”班副也来了火儿，三两步下床一把拉着伍六一领子就往门外拽，全顾不得这一举动又把多少人吵醒，一直扯到门外才停下来，“你看看你自己，非要把自己搞成七连最不像样儿的兵才算完？伍六一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就不能让班长少操点心？”
　　“您告诉我班长上哪儿去了。”伍六一目光炯炯看他，“他这么晚不回来，我……”
　　“你什么你？你担心？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想起来担心？”班副口气很冲，“班长顶多是在作训场多留一会儿，你就闹出现在这样子，你是要上天了啊？”
　　“……”伍六一再一次被吼得黑了半张脸，算算一天下来都三回了。合着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主儿——等等，谁不该得罪？史今？
　　七连不揉沙子，现在列兵伍六一在被吼得内心腾腾冒火儿之际终于又模糊地想明白了一点，谁敢惹着史今，那就是比揉沙子还大上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