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巫山之竹》宴行危

4、画符生死

　　生死符乃是掌心中发出极寒真气，将水凝成冰。发射时在这片薄冰上附着阴阳二力，或是三分阳、七分阴，或是六分阴、四分阳，先后之序既异，多寡之数不同，端得是千变万化。
　　但如今巫行云内力浅薄，先前施在巫银珂身上的生死符却不如那般狠毒。她只将水凝冰，附着两分阴柔内劲，射入其天池上，不过是凭着穴位罢了。因而银珂疼痛也不过是暂时，大不如真正生死符威力。
　　巫行云沉默半晌，一言不发转身便走。银珂终是不忍心和阿姊分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处跟在其后。巫行云也不理她，沿着小道自顾自走着。如此到了日暮时分，忽然看见一大片竹林，四周了无人烟。晚风拂动，竹叶簌簌，甚是怡人。
　　“便是这里了。”巫行云说完，抬脚进入竹林中。银珂不明她这句话意思，但还是跟在后面。正值冬季，竹子却还苍翠，但地下却铺了厚厚一层老叶。银珂一不小心便踩了个空，深一脚浅一脚着实狼狈。
　　来到竹林深处，渐听得小溪潺潺，绕过看去，竟有一间竹屋。但看那竹屋门已不见，房顶也有破损，四角蛛网，想必荒废许久。巫行云看了一看，却甚是满意，抚掌笑道：“天助我也，此处幽静，倒是闭关修炼的好地方。”
　　“阿姊……要在这里居住么？”银珂摸了摸门框上的灰尘，不由问道。巫行云正色道：“我只在此闭关罢了。”银珂还想再问，巫行云却已走出门外，头也不回道：“你若要留下来，便将这房子拾辍了。”
　　银珂急道：“你去哪？”但巫行云却没回她。银珂忐忑不安的按巫行云所说打了溪水，将房子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好在这竹屋里还有桌椅东西，到不至于到束手无策的地步。银珂忙活完，天色早已黑透，一望四周茂密的竹林，影影绰绰，竟觉阴森。银珂退进屋里心里暗暗焦急，便在此刻，忽然听得“咯咯”的鸡叫声。
　　银珂扭头一看，还未回神，两只野鸡便扑棱棱摔在她脚边。巫行云站在门口，说道：“这竹林里野鸡不少，你若饿了，便自己去捉来吃。”银珂将那两只野鸡拎起来，问：“阿姊，你不吃吗？”巫行云冷声道：“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至此，巫行云便将自己关在屋中，十天半月也没见得她出来。
　　银珂在竹屋房檐下扯了罩帘子，每晚便在地上睡觉，夜晚寒冷，日子久了脚上竟生出冻疮。巫行云虽说了不用银珂管，但银珂还是找了附近人家换了米油盐，每日做好饭菜放在她窗前。前几日饭菜是原封不动，到了后面却有动过筷子。银珂看的暗暗高兴，却不敢表露，生怕一不注意便惹的巫行云不乐意。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个性情大变的阿姊如此执着，但心底却总在想，阿姊只是刚刚醒来还未记起，所有的事都做不得准。倘若阿姊某天想起来了，自己和爹爹却不在她身边，该是多难过。
　　巫行云费劲心思，才揣摩透剑谱上所暗藏的内功法门，每一剑诀下按招式逆行真气，再接上一剑诀，便能组合出各种精妙呼吸吐纳功法，当中又以璇玑、灵台两处更佳，于是巫行云便去其糟粕只专心修炼这两处穴位经脉。这点和天山折梅手的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极为相像，因此巫行云学习此法门更是突飞猛进。她心知不吃不喝对自己毫无好处，索性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将银珂送来的饭菜都略有吃下。夜晚偶尔外出，便看见银珂衣着单薄的躺在屋檐下，即使在睡梦中也是皱着眉头。巫行云从不对谁心怀仁慈，至多便是对这人有无好感，有便会对他好，反之则是恶言相向取其性命。但生平第一次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妹心感复杂，按理说自己该是怜悯，但不知为何对她却是极为暴躁，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不习惯“亲人”这词能说得通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三个月也不过弹指。
　　巫行云心知这三月闭关不过是弥补当前不足，若要真的精练此功，绝非这点时间能练成。巫行云一打开门，便见一身粗布衣服的银珂正弯着身子编篱笆，头上梳着丫髻，垂下的丝带轻飘飘的挂在耳边。
　　银珂听闻开门声，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巫行云面前叫道：“阿姊！”巫行云一听她还叫自己“阿姊”登时便想大骂，但看她十根手指都冻的结痂，编篱笆时又被划破，那呵斥的话便不想说出口了。
　　“你编那劳什子东西干么？”
　　银珂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阿姊和数月前的摸样大不一样，长相还是没变，但周身气质好似换了个人。
　　“阿姊，你既然喜欢这里，我们便不去大理了，在这里定居也是一样的。我编个篱笆将竹屋围起来，养些小鸡儿小鸭儿……”银珂绕着手指还未说完，便听巫行云道：“谁说我喜欢这里。”
　　巫行云正色问道：“你是要留在此处还是去灵鹫宫？”银珂眨了眨眼，满怀不解：“灵鹫宫？那是甚么地方？我去哪里都不妨事，只要阿姊你在。”巫行云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嗯”了声道：“我迟早要回灵鹫宫，既如此，便一起罢。”
　　银珂听她说“一起”，心底无比高兴，正要笑起来，胸口突然剧痛起来，那感觉熟悉的紧，竟是“生死符”发作了。巫行云脸色一变，一把将银珂的手腕擭住，以免她抓伤自己，右手飞快在她背后大穴上几点。这次好在巫行云解的极快，银珂没受多大痛楚，但还是疼的喘不过气来。
　　巫行云这才记起，她在银珂身上施了生死符。当时不过是气愤难当，这下过去多天，气已消了大半。“我每次点穴只能暂时压住你体内的生死符，下次发作不知何时。倘若要彻底解除，须等到我功力大成。但现下是绝无可能。”巫行云顿了顿又道：“不如这样，洛阳城里总该有药铺的。我给你配制些药丸，若你生死符发作我却不再，服下便可。”银珂自然不会对巫行云质疑，况且她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生死符，当即便一口应下。
　　两人又在竹屋中歇罢一夜，翌日一早便朝洛阳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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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中游人如织，不知不觉已是春日，一路上绿柳春风倒也惬意。
　　巫行云却无暇欣赏这番美景，同着银珂来到城中药铺，直接报上一串药名。那药铺掌柜听罢愣了半晌，方道：“姑娘说了六十多种药名，本铺不大，怕是没有齐全。”巫行云哼道：“连这些都没有你还开甚么药铺！我先前说的三十余种还算常见，要是虎骨、附子一类你岂不是更没有？”
　　没想到那药铺掌柜连连点头道：“姑娘所言不差，本铺也着实没有那些上等药材。”
　　巫行云不由愠怒，正要骂将这掌柜一番，那掌柜连忙道：“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时候薛神医来这洛阳城里大收药材，不仅我这铺子里没有，其他铺子怕也是空缺的。”
　　“薛神医？那是个甚么东西？”
　　掌柜的咳嗽道：“薛神医便是起死人肉白骨的‘阎王敌’了。”说罢看了眼巫行云道：“姑娘竟是不知么？”巫行云心下一转，不知想到什么，道：“我无病无痛，知他干么！快快告诉我那薛神医现在何处，他那里总该有这些药材的。”掌柜的道：“那倒也是。薛神医家住洛阳城西的柳宗镇，但居于山里，怕不好找。”
　　巫行云听罢，再不理那掌柜，对银珂道：“你在此等我，还是同去？”银珂细声道：“阿姊……你日后莫再问我这些啦，我都是跟在你身边的。”
　　巫行云甚少关心武林大事，何时江湖上冒出个“阎王敌”她竟不知晓。正如那药铺掌柜所言，薛神医家住偏僻，虽在洛阳城郊，但要找准位置，却也着实费了好些力气。
　　小河边耸立着白墙黑瓦数间大屋，四周高墙围住，门前一片药圃，便知是薛神医的居处。此时天色将晚，那大宅看着竟莫名诡异。银珂跳前两步，望了望，怪道：“阿姊，那薛神医门前为何挂着两个白灯笼，却是也死了人么？”银珂说完连忙伸手捂嘴，看了看眼前活生生的阿姊，不说话了。巫行云一看果然如此，但也没觉甚么，一脚踹开大门道：“管他家中死了谁，只要那姓薛的没死便成。”银珂暗暗抿唇，乖乖跟在巫行云身后。
　　两人在宅中走了一会，却没看见半个仆人花匠，不由暗暗奇怪。待来到大堂，只见匾额上写着挽言，两边高悬白幡白绫，却是灵堂摆设。巫行云看着心里老大不乐意，捏住白幡一绕一扯，砰咚哐啷的将那匾额摔在地上。
　　“阿……阿姊？”银珂心道：这里毕竟是别人家中，这般作为怕是欠妥。巫行云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自己看着碍眼，扯就扯了罢。巫行云踱步进入堂中，只觉灵堂陈设简陋，祭案上孤零零摆着块牌位，仔细一看，上写着“薛公慕华之灵位”。
　　银珂惊呼道：“阿姊，还真被你说中了，真是这姓薛的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