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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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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涂将军得胜而归,朕定会论功行赏。”元昊于庆功宴上亲向涂善敬酒:“封涂将军为十二监军司都统军,卿意下如何?”
涂善接过酒,尚未答话,早有大臣奏道:“陛下此举不妥,此职向来只由党项贵戚豪右担任……”
“诶,规矩都是人定的嘛。”元昊大笑道,甚是豪迈:“朕今日破了例,天下就有了这样的规矩。”朝臣皆俯首不敢多言,谁也没注意到元昊正瞥了眼涂善,信任似乎更多是出于自信。
“谢陛下。”元昊素来多疑,岂能因一战而委以自己一降将重任,涂善知元昊此举绝不简单,心生疑窦,于是竭力推迟,又道:“臣不要赏赐,臣只想陛下还臣一个人。”
“卿不必多虑,展昭身子尚未康复,且让他在这宫里多养几日,况他与白玉堂与我儿甚是投契,涂将军尽可放心。”元昊哪里肯依,坚持封官,且言语之间有扣下展昭为质之意。原来元昊早知白玉堂在宫中之事,心道本就想留他在西夏,也好牵制,如此甚好,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宁明庇护他二人。
涂善无奈,只得受封,但心中挂念展昭,再听说白玉堂还在,更是怒火中烧,满腹酸意,强压道:“那让臣见展昭一面,倘若他愿跟臣回府,还望陛下恩准。”
元昊心想展昭这些时日在宫里过得自在,岂会跟涂善回府,何况见一面也不妨,自然准了。宴散之后,展昭果然来见涂善。
涂善见他虽对自己横眉冷对,但气色身体均好了不少,心下甚是宽慰。这些日征战在外,却朝夕思念,深恐他还无求生之意,误了性命。今日重逢,纵有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只上前欲拉展昭的手,却被展昭避开,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温言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有劳将军费心。”展昭笑了一笑,心底虽有恨意,也只得按捺。
涂善端详着展昭,恨不能将他拉入怀中细细审视,一时竟忘了说话。倒是元昊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展大人,你可愿随涂将军回府?”
“展昭愿意。”一语即出,元昊与涂善皆吃了一惊,不过涂善很快浮起惨然一笑,展昭啊展昭,你眼里真就没了自己吗?只为了那微不足道、甚至连皇命都没有的监视,却要与侮辱你的仇人共处于一屋檐下。
宁明闻讯后匆匆赶来,说要拜展昭为师,留他在宫中。元昊见宁明来,正合心意,于是笑道:“本也无妨,只是展昭武功尽失,怎么教你?”
宁明一指涂善:“所以就让他拿解药来!”
宁明还要说,展昭却作揖道:“殿下的好意展某心领,但展昭宁死也不会接受西夏一官半职。”又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宁明与展昭相处了些时日,知他虽看似温和,但凡他决定的事,任何人也别想改变,于是只好作罢。
晚膳过后,涂善叩开展昭的门,坐到他房里,挑了挑灯芯:“想不到你会跟我回来。”
“你知道我的用意。”展昭放下手中的邸报,是宁明特地从宋境为他送来的。即使身陷西夏,也能知道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开封府发生了什么事。从那点点墨迹中,猜想着,忧虑着,那千里之外的波澜。“听说你已是都统军,李元昊还挺器重将军的嘛,不过倘若他让你去攻宋你会如何?”其实李元昊如此厚待涂善,展昭也从中察觉出了不妥。诈降本就是双刃剑,倘若对方识破,将计就计,那大宋轻则损一员大将,重则添一名劲敌。
“连你也看出来了?”涂善笑道:“你觉得我该如何?是舍命,还是投敌?”
“既然涂将军已有知觉,为何不早作打算?”展昭皱了皱眉:“或是涂将军只是骗展某,你根本是真降?”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涂善将展昭引到另一进院落,对着一白发老者叫了一声“爹”。那老者颔首应承。展昭一惊,立即醒悟。一年前他于涂府查小厮命案曾见过涂老太爷,且他原本也是官居三品,只是后来告老,展昭记忆颇深。眼前之人,虽然有七分相像,但决然不是。
“明白了吧,我的家眷早被圣上扣下作质,而这些所谓家人,全是禁军训练多年的眼线。”涂善笑道:“这下你可信了?”见展昭沉默不语,又柔声道:“你觉得我该殉国还是投敌?”
“涂将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展昭于涂善虽无情意,多年相处,却也相互了解,涂善绝不是甘于被利用之人。
“是吗?”涂善冷笑道,眼神中兀自添了道阴霾:“不过展护卫不觉得就算我平安回宋了,随时可能为平息元昊之怒,被定为反复小人,而诛灭九族吗?或者……干脆交与元昊发落?圣上恐怕早就想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吧,只是看我还有些用处。”
展昭没有反驳涂善的话,圣心难料,只道:“倘若涂将军真降,那么你必会死在展昭的剑锋之下!”
“你就不想知道你在这局棋中是怎样一颗棋子?”涂善没有理会展昭,靠着墙,望着兴庆府的浩月。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还是为了江山社稷免遭铁蹄蹂躏,百姓苍生不受战乱之苦。”其实展昭早已想透,就算自己又被作为利诱涂善的棋子,被当作赐给李元昊的一件带刺的礼物,也无怨无悔。
“展护卫果然忠义。”涂善冷笑,又拍了拍展昭的肩:
“放心吧,你不会闲太久的,赵祯他怎会放着你这么个大忠臣不用。听说你和太子宁明混得不错啊。这消息,如今可能已传到圣上耳里了。你说如果因为你,让他们父子反目,储君之位空虚,众皇子虎视眈眈,是否对宋很是有利?”
展昭攥紧拳头,知涂善之语只是为激怒自己,但心里却难免一痛。宁明虽是敌国太子,可却决不希望自己和他交情而伤害到他。而且天下,也不止是大宋的百姓才是百姓。
入夜后,展昭不能眠,觉涂善有真降之意,莫非他不管家眷了?展昭哪里知道涂善自接了此差事,便知一家老小凶多吉少,拿定了主意,只要有展昭就好,今后再报大仇。他当然也不知晓,早有人从汴京回到兴庆府,将涂善家眷的画像交与李元昊。
“倒是挺像。”元昊看着画像迟疑着,原来送来的假家眷,经过一番仔细挑选,都是有七八分相象的人。
“不过派他攻宋也无妨,倘若是假,便激怒赵祯,斩了他家眷,西夏便得了一员大将。倘若是真,正好也试试他的忠心。”国相张元在一旁献计:“只要叫人防备好他,不怕他举军投宋。”
是夜,白玉堂潜入涂府,找到展昭,深知展昭性情,也不抱怨他会回涂善府,只说:“猫儿,刚得知一消息。刚浪陵押了个叫王嵩的人来,说是此人使反间计。我见此人也是大宋臣子,要不要设法营救?”
“你这是听谁说的?”展昭急道:“宁明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
“猫儿你也太小看白爷爷了。”白玉堂笑道:“我自然打听得来。”
“这里非说话之处,我们换个地方。”展昭拉了白玉堂,提上龙渊剑,月色掩映,两人跃墙而出。
涂善此时站在院中,叹道:“展昭,什么不相干的事,你也要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