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蔽芾甘棠

13、十三

　　两年以前的那个午后，阳光明媚，拂面而来的暖风，给人以一种温软欲醉的感觉。
　　但是，在松海市某二十层建筑的天台上，江晴岚、徐栎杨、邱云清的命运却彻底改变了。
　　在江晴岚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的凝视下，那个高叫着要死要活得男人慢慢翻回了护栏内。
　　眼前这个女人，深邃又高洁，只有她才能拯救自己污秽不堪的过去。她是能帮助自己跳出暗黑色的病态的情欲泥淖的救命稻草。只要她肯接受自己，就可以彻底摆脱邱云清，摆脱……自己的母亲。
　　然而，这个女人从来就无视自己的感情，无视自己伸出的求助的手。不，是用厌恶和憎恨的眼光来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好驾驭的女人，哀求，哄骗，吵闹，都无法打动她。强迫，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貌似柔弱的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反抗。
　　如此有魄力的目光，自己实在无法继续表演下去。她已经看穿了，自己其实没有勇气死。
　　江晴岚的眼里瞬间流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转身离开。
　　呆呆地望着楼下，行人和车辆渺小的可怜。自己应该怎么办。
　　身后，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地走近了徐栎杨。
　　“怎么样，她还是不肯跟你。”
　　徐栎杨一惊，“妈……妈妈，你，你别过来。”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爱你的。忘掉她，回到我这里来吧。乖啊。”
　　“不，我不要。”徐栎杨惊恐的往后退着。
　　“知道吗，你真是太伤妈妈的心了。”邱云清伤心地说，突然又乐观起来。“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唯一的心肝宝贝，无论你做错什么，怎样对我，妈妈都会原谅你的。是那个贱女人勾引你的，对不对？你只是一时糊涂，对不对？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不会比妈妈更爱你，你只要在妈妈一个人的怀里就足够了……”
　　“不要说了！”徐栎杨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来，到妈妈这儿来吧。咱们回家，两个人好好的生活。”
　　“不，不行。”徐栎杨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我们，我们是母子啊。”
　　“母子，是啊，你是我的乖孩子，我最爱的乖孩子。”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徐栎杨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嘴里喃喃说道。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放开你呢？你是我最爱的乖孩子，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你逃不了的！”邱云清向她最爱的儿子伸出手，一步步走了过来。
　　在徐栎杨的眼中，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根本不是他的母亲，甚至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个魔鬼，她把自己当成了爸爸的替代品，一点点诱惑自己堕落，诱惑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她要拉着自己一起陷入罪恶而永不能超生的深渊。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已经完全崩溃的徐栎杨纵身一跃。
　　“杨杨……啊——”邱云清伸手去抓，但是没有抓住。望着坠下去的儿子，绝望地发出了母兽般撕心裂肺的哀号。
　　身体在空中的感觉，轻飘飘的。一切，终于解脱了。这种轻松的感觉真好。也许自己早应该这样做了。一刹那，徐栎杨有这种感觉。
　　走出大楼的江晴岚，伸手遮住眼前过于耀眼的阳光。
　　“砰——”年轻的身体，重重落在坚硬的柏油路上，濒死的抽搐。
　　“不可能，不可能……他居然真的……”江晴岚望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感到时间就此凝固了。
　　“晴……岚……”在人生最后一刻，可以在眼眸中印下她的影子，真是太好了。
　　“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在江晴岚看不到的楼顶，伤心欲绝的邱云清紧紧咬住嘴唇，鲜血沿着嘴角流下来。

　　监控录像证明是晴岚和徐栎杨一起上的楼。
　　同事们也证明徐栎杨一直向晴岚求爱，并几次在教研室为江晴岚自杀。在学校，这已经是一个不算秘密的丑闻了。
　　徐栎杨的同桌，十七岁的戴悦声嘶力竭的哭诉，是尤其不利于晴岚的指证。
　　徐栎杨的妈妈，表现出没有埋怨晴岚一句的冷静态度，只是反复哀哭独立抚养栎杨的不易和单纯少年的痴心，更加加重了晴岚的罪恶。
　　“徐栎杨一直在纠缠我，当时他确实扬言要自杀，以此要挟我接受他的求婚。我拒绝了，但是，在我离开时，他并没有再做出任何我认为可能会危及他生命安全的举动。”
　　“你认为……吗？”讯问的警察轻蔑的声音，毫不掩饰对于江晴岚的不齿。
　　被闪光灯照耀得无处遁身，成群结队的记者围追堵截。
　　噩梦从此开始了。
　　虽然在法律上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但是舆论宣判了江晴岚的死刑。
　　其实，自己的灵魂也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永无止境的自我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