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三章 回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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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雨很奇怪，总是按着心情办事。要么连着几天都不下一滴水，弄得天气连续大热，要么就是狂风大雨，一场雨下下来，能盖过成人的大半个膝盖。而这时候，一把覆了熟桐油的油纸伞，便也没了用处。
仓惶奔波于人间的小丫头一时没了方向，一把略微老旧的油纸伞已经被暴雨浸湿，遮盖不住了。头上的牡丹饰物也已经被淋成了蔫花，狼狈不堪，像只落汤鸡似的。路边的行人也都回家去避雨。她初来乍到，不识人事，也不知该向谁求助，便四处乱跑着，希望能找到一线可以避雨的生机，漫无目的。现在的她已经疲惫不堪，顾不得设法问路，只想快些随便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步过镇子，顺着小路继续跑了下去，不知不觉跑入了一个林中。林子里面被各种结界和法阵保护着，为了防止被外人侵入。除非是熟悉道路的人，或者是有着法术在体，能够直接透过结界。而这丫头本是仙家，正好误打误撞进了进去，自己却也浑然不觉。
林子里尽是简简单单的植物，而被这众多植物保护着的，是一间楼阁。外面看起来，这楼阁的样子十分残破，由于被雨水淋过，灰尘倒是几乎没有了，不过杂草丛生，门板什么的看上去也已经快要坏掉。走进去，里面的样子却是与外天差地别，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些日常用品还放在上面，像是最近还有人住过的样子。跑上二楼，也顾不上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了，见到有屋子，便进了去。屋子中布置的倒是典雅，床头边的木桌上架着一盏油灯，淡蓝与白相间，以简洁细小的珠玉装饰着，正桌上放着一套青花的茶具，里面泡着的是茉莉花茶，气味清香正好，不浓不淡，还有余热，泡茶的人应该也没有离开多久。可是这丫头倦意朦胧地，实在困得慌，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了，一倒头，栽在了那张软绵绵的床上，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一夜过去。
待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原本稀里哗啦的暴雨声已经停止，屋子的窗户也已经被人打开，一股泥土的清香自外面传来。她发现，躺在床上的自己不知被谁盖上了被子。觉着不对，赶忙坐了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间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不禁让她顿然紧张了起来。原先就听说人间混乱，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己初涉于此，不会才没几天，就被人给……不行不行，她越想越乱，心中顿时犹如五味杂陈，担忧不已，想着当时要是没有贪睡就好了。
正在她为脑海中那些奇形怪状的想法给困扰时，一个脚步声向她逼近，“吱呀——”一声，房间的雕花木门被人开启了。
“坏人！”
她连看都没看到来者一眼，便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连忙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青花瓷茶杯，缩在了角落，等待着“坏人”的到来，用这武器将他打晕然后趁机逃走。这便是她制定的计划。果然，一男子走进了屋子，她望去，粗略地看见了那名男子的狐狸耳朵和尾巴。一见是妖，也没再仔细看下去，眼睛一闭，念叨着一声：“大胆妖怪，快来受死！”鼓足了勇气便将茶杯向那人砸了去，又快又准又狠，正中目标脑门。气势虽是十足，但心中倒是害怕的不得了。
“啊呀——！”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那人应声倒地，手中拿着的东西也翻在了地上。摸着额头，连连叫痛，“喂……很疼的啊，你干什么啊……”
小丫头见对方并无恶意的感觉，缓缓睁开眼睛，开始打量起了眼前之人。一身白色直裾，绣着狐纹，墨蓝的缝边与外衣。他一头雪白色的长发直披腰间，头顶两侧长着一对狐狸耳朵，身后则是长至地面的绒毛尾巴，依是纯白的。能让人一眼看出，确实是只有着人形的白狐妖。被弄翻在地上的是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想来是打算要换上的。
“喂……你怎么可以突然间闯进来啊！”小丫头一脸傲娇，强词夺理。
那白狐妖把掉在地上的床单被套捡起理好，见对方还只是个黄毛丫头，也懒得与她计较了，边理边说：“要说闯进来，先闯进来的是你才对，这里可是我的房间。”
一愣，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小丫头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里……是你的房间？”
“嗯。”
“我身上的被子也是你盖上的？”
“没错。”
“可是……”顿，咽了口口水，重新打量起他的这一妖怪装扮，“可是你是妖怪吧？妖……怎么会帮仙呢？”
听见小丫头这么说，他怔了怔，随后淡然地笑了起，将东西收拾好了，转身，端放在了桌上，：“嘛……所谓，来者皆是客吧，人不犯我，我何必与人多争呢。世间众生，说到底，其实都是一样的。”顿然，他一脸温柔地看向那小丫头，“况且，我怎么会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小女生淋雨呢？……”
如果说前面那些话让小丫头感触到了的话，那么最后那句满怀情感的带有十足大叔气息的话，便顿时让她满脸黑线。
言归正传。
“那个，你也淋湿得这么严重了，就算是神仙也会着凉的。我给你找两套小些的衣服换上吧？”男子细心地问起。
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原本湿透透的齐胸已经干了些许，不过还有一些水分是被她所睡的床单给吸收走的。想了一想，也真是的，这么浑身是水地就往床上睡，她自己是舒服了，可怜了这白狐，又要增加新活了。顿，还是点下了头。
挑了一件最小的短打给了小丫头，让她去客房换，自己则是换起了床单，然后将原先的拿到后院去凉换。
这里的后院很小，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若是在庭中吃饭，隔过朱窗还能望见，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未过多时，丫头换好了衣服，缓缓走至了他的身旁。浅蓝色的衣裳，白布包边，衣底用细线绣了些白梅，虽是男装，但样式素雅，她穿起来，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尽管是最小的了，可他的身材原本就高挑，又是宽袍大袖，再加上丫头个子小，这衣服还是有些略大。嘛，将就着先用呗。
“唔，和你还蛮配的嘛……”白狐打趣道。
丫头一听，顿时脸红了起来，连忙跑了话题：“我……我叫晴稀！你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白狐好似没反应过来，愣了下。
这丫头新来人间不久，对于这里的规矩也还没有那么熟悉，不知从何下口的好。见他没有回复，突然间有些后悔了，垂下头，也没再追问下去，“果然……不该问么？”
“不，没事。只是没想到，突然会这么问。”白狐笑了起来，闭着眼眸，淡淡摇了摇头，“我叫候。等候的候。”
听见他回答了自己，这晴稀丫头的神情突然就开朗了，笑容一脸灿烂。这，是她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小、候，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嗯。当然。”
候也笑着。三年来，这同样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呐呐，你帮过我，我该怎么谢你呢？”
“这种事情就不要了拉，现在我也没什么缺的东西。”
“不行啊，我姐姐告诉我，在人间生活，是一定要知恩图报的。”晴稀一脸认真相，盯着候看。
“那……我想想。”见她这般地执着，候也不好再推拖，思虑起，“你的本体是牡丹花吧？那么便给我些牡丹花籽好了。我平时也喜欢种种花草，只是各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如今你在，倒是正好，能帮这小后院添加些新朋友。”
愣住：“只要这些？”
“嗯。这样，就足够了。”笑。
听见候这样说了，晴稀点头同意了下来。这对身为牡丹花仙的她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啦。驱动法术，只是转眼，一小袋子的牡丹花种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我的这些妹妹们可都是很娇气的哦，不认真伺候着的话，是开不了花的。”
接过她递来的种子，“遵命。”他这样说着。
顿，候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视线朝向门外看去。晴稀不禁问起怎么了，候转向门口，快步走了过去，并说：“外面有人。”
“你怎么知道的？”晴稀惊讶了一下，“明明隔得那么远……”
“呵……在这里呆习惯了，自然就熟悉了。”
她貌似没有听明白，不过看着候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一起来到了楼阁之外。果然如候所说，距离门口十来米的地方，正有一凡人奄奄一息的趴到在地上。三四十岁的样子，面色干燥蜡黄。依据衣着行头来看，像是个商人，身上是湿透着的，想必也是被那场暴雨给淋着了。见况，候转身，一字一顿，支支吾吾地向一旁的晴稀说起：“能不能，麻烦你……帮一个忙？”
“什么？”
“帮我把他……搬进来……”
半个时辰后。
客房。
候将那名男子安置好了，让晴稀负责看守着，自己则去弄了些吃的，说是怕等人家醒来万一肚子饿了，能直接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没过多久，几个简单的小菜已经炒好了，候轻轻地端了上来，放在桌上，和晴稀一起照顾了起来。
“你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看着一旁的候，晴稀不知该怎么开口的好。对于他，自己了解的似乎少了点，怕万一说错了话，“不能踏出这里一步，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能帮自己的人都没有。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候听着，点了点头。拿起毛巾，帮那男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他依旧是温柔地笑着地，浅浅淡淡。
“那你……不会寂寞么？”
“不会啊。”他说，嘴角漾出了一抹细细的苦涩，“我已经，习惯了啦。”
“这种事情怎么会习惯呢，等待一个人，是很难受的事情啊。三年了，这些时间来，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过吗？”
闻，没有回话。
突地，被救回来的男子突地发出了一丝细细的呻吟，像是醒了。睁开像是千斤般重眼皮，看向身旁的候和晴稀，似乎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你终于醒了呀。”候笑着，将饭菜端了过来，“一定饿坏了吧，喏，我准备好了饭菜呢。”
男子愣了一下：“这……这里是哪？”
“是我家哦。”
未过多时，男子终于是狼吞虎咽地吃下了饭菜，看得一旁的候都不禁提醒着他：“慢一点，要吃的话还有呢……”待吃完，男子放下碗筷，垂下了眼，缓缓道来：“我本是个商人，外出经销，而今正要回镇子，谁知道误入这密林，走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走出去。在我快要饿昏过去的时候，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暴雨，我无处躲避，又在这雨中呆了大半天的时日。倒还正是这雨水帮我解渴，才害得我能苟延残喘到现在。雨一停，我又开始寻路，找到附近时，终于体力不支，就……”
“嘛，现在都已经没事了啦……”候说，“稍微休息一会吧，这里离镇子不远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说罢，他一下跪了下来，于候面前，拜谢与他，“恩公，若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
候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不用客气的，要谢谢的话，还是谢谢这位姑娘吧，没有她，我一样救不了你。”
闻，男子又转向了晴稀那里去：“谢谢两位……在下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二位好。”
“举手之劳啦。”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卖掉的商货，原本是想留一些自己用的，不如就作为谢礼，报答二位吧！”说着，便开始从包裹里取东西，“还好我有密封保护起来，但愿没被这场大雨给影响到……”
晴稀对仿佛这些东西很是好奇，凑上前去看着，而候却正好相反吧，现在的他，似乎觉察到了一丝不自在，竭力地想要躲避着什么，露出一脸很勉强的笑，摇摇头：“啊……不用了。我也不是图这个才救你的。这个，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男子似乎并没有要听从的意思，继续一件件地将商品从包裹中取出：“那怎么行呢。你可是我的恩人啊。”
“是呀，看看吧！说不定有好东西呢……”晴稀附和着说道。
止，候也没再说什么。愁着眉头，看着那些小商品被一件一件地被摆在桌子上。
“这是护身符，据说是个得到僧人画的呢，还有这个，这个……”男子津津有味地介绍着他的商品们，仔仔细细。
“咦？这些小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晴稀看见那里摆放着三四个半个手掌大的小瓶子，不禁用手拿起了一个放在手心观摩起来。这些瓶子就像是缩小版了的酒壶，还都是被密封起来的。
“哦，那些是一些药物，产自各地的。嗨，你手里那个呀，可是夏季用的好东西哦。”
“咦，是什么是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晴稀，将它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待晴稀发现不对时，已经迟了……
男子对二人的反应浑然不觉，得意地说起：“这可是上好的雄黄酒，还能够能够驱妖避邪呢……”
闻见，晴稀愣住了一下。现在的她或许知道候当时不愿拿取那男子货物的原因了。“雄黄……酒。”对于凡人来说，这只不过是瓶普通的药酒罢了，但是对于妖来说，哪怕只是一滴，都能算是毒药。才反应过来的晴稀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顿然，晴稀的视线缓缓向候转去，神色带有一些愕然。
药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候渐渐开始抵受不住这个气味，尽管拼命地与其相抵制，然而，平时被隐藏起来的狐狸耳朵和尾巴还是显现了出来。一阵狐狸的低鸣，候原本那简简单单的衣服也变为了那般银白，以绒毛包边，奢靡华丽。但是却让那位不知所以的凡人男子吓了一跳。
他惊愕的跌倒在了地上，瞳孔收缩，看着眼前的候，不禁用手撑地向后挪动着躯体，想要逃开。
“妖……妖怪……”
候垂下头，神色中发散出淡淡的忧愁，没有说话。
那男子不知哪来的勇气和想法，猛地站起来，步履颠簸，走上前，一把夺过晴稀手中的雄黄酒，将起泼向了那幅狐妖模样的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三章 回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