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之纵容》蒲君

3、闯祸

　　在次走进这间钢铁铸造的巨大实验室，看着数不清的培养槽中装着的形状各异的婴儿尸体，卫风依然会觉得心悸。说不上残忍与否的画面，却明明白白的透着一股冷酷的味道，一种漠视生命，没有人性的冷酷。

　　此刻这间实验室已经没人了，卫风绕过身边一个被泡的发白发胀，死不瞑目的婴儿尸体，径直走向这偌大空间唯二的活物。随手搬了个高脚凳坐下，看着蜷缩着在淡蓝色不知名液体中似乎是睡着了的孩子，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点了点孩子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你就是楚轩啊，还这么小这么脆弱，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顽强的活下来。明明以后……”那么想死……

　　卫风话还没说完，似乎是听到了外界的声音，蜷缩着的婴儿手指动了动，便要睁开双眼。卫风瞬间住嘴，后怕的想到，他实在不该把这个孩子当成普通婴儿。以楚轩记忆力之强悍，万一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被楚轩听到并且记下来了……被楚轩惦记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突然又恢复的安静让培养槽中的孩子疑惑的睁开双眼，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静静的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慢慢的试探着向一片高大模糊的黑影所在的方向移动。孩子是知道眼前的不明物体是个人的，但是完全没有发育好的视网膜，让孩子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中挡住光线的黑影，还不能完全掌控的身体让孩子不满的皱了皱小巧的眉头，最终伸出两只稚嫩的手掌紧贴着透明的玻璃，努力想要触摸这个被光线晕染的似乎十分温暖的身影，并仰着头艰难的分辨这眼前庞然大物的模样。

　　卫风后退一步，明知道即使楚轩在强悍，以他现在还在发育成长中的身体，作为一个仅仅能离开培养槽存活的生命体，他必须遵循生命最基础的发育规律——在视网膜没有完全发育好之前最多能感光，是看不到人的——但是卫风依然被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看得心虚，他这一走，剥夺的将是一个感情极度匮乏的孩子童年乃至少年，青年时期唯一得到过的爱。即使这个孩子不懂得爱，却甘愿被给与这份爱的人所束缚，留在这冷冰冰的基地，无聊透顶的人间，甚至在死亡之前，还在无意识的留恋着这份温暖。

　　“别这样看着我。”卫风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被关在小挟牢笼’仰望着靠近自己的孩子，心软了。有一种想要抱抱这个孩子的冲动，而卫风也确实这么做了。他低头仔细看了看操作台上复杂的按钮，迟疑着把手放在一个手掌模样的地方，果然，手掌下一道冷光扫过，靠墙边一个黑漆漆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验证完成，并出现无数并排着的数字。卫风低头看了下楚轩所在的培养槽地下的数字：564179。在看着屏幕上所对应的数字，犹豫再犹豫，鬼使神差的，在卫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点到了那个数字。

　　等卫风意识到的时候，读条已经完成，连接在孩子身上输送应该类似于脐带的东西已经脱离了孩子的身体。楚轩不是鱼，在脱离了供养之后，包围着他的液体不再起到保护的作用，反而成为致命的杀手。

　　看着液体中的孩子瞬间浑身青紫，似乎是窒息之后，卫风被吓到了，想都没想直接伸手进去把孩子抱了出来。可是即使被卫风抱在怀里，孩子窒息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身体渐渐冰凉，知道闯祸了的卫风勉强镇定心神，楚轩决不能死在他手中！不谈今后楚轩会如何，就目前来说，他要是弄死了这个孩子，外面那群花费了太多太多心血的研究员生吃了他的心都会有！还有国家，一个价值几百亿的实验体，十年的研究成就就这么毁了，会不追究责任吗？到时候等待着他的估计就是监狱了……

　　有一小部分人，在情况越危急的时候越镇定，恰好卫风正是这部分中的一个，在想清楚后果之后没有被吓得把手中的孩子扔回培养槽拔脚就跑，反而努力的想办法去挽回。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情况下，如果有人窒息，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人工呼吸！

　　没有丝毫迟疑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卫风深吸一口气，低头凑近手中捧着的孩子，把口中的空气渡给孩子之后再抬头深呼吸，继续低头渡气，如此来回几次之后。感觉到手中的孩子渐渐回暖的身体，侧脸靠近孩子的脸，有微弱的气流打在脸上，让卫风提在嗓子的心彻底放回原位，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被冷汗打湿，后怕的情绪充斥心头。卫风捧着楚轩跟捧着一个定时炸弹似得胆战心惊。

　　“你这家伙怎么那么吓人啊，到现在还一声不吭，难受了也不知道哭下。”卫风抱着楚轩苦笑：“你可比我值钱多了……”这轮回世界的第一智者要是夭折在自己手中，中洲队要怎么办？

　　在生死关头走一遭，怀中的孩子似乎累极了，也没对卫风的话做出反应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道这孩子不会哭，卫风也没强求，摸着尚有些冰凉的身体，卫风脱下白大褂把孩子包裹好之后才开始发呆。之前为了救命，卫风想也没想就把楚轩抱出来了，现在该拿他怎么办？扔回去还是自己养着？怎么养？在哪养？

　　如果他敢把这孩子带出这个基地，卫风保证，不出半天，国家某些“有关部门”“相关单位”就会“友好”的来拜访他了。毕竟楚轩可是价值几百个亿的“国家财产”，私自盗窃国家财产的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

　　孩子已经抱出来了？还能怎么办？卫风不是没想过把这孩子重新放回培养槽，这样他是生是死自有那群研究员关心，但是生下来的孩子哪能再重新塞回母亲的肚子？胎儿能在羊水中存活，不止是因为有脐带供给氧气和营养，还因为肺没打开，如今楚轩肺内全是空气，在把他放回原先包裹他的液体中，他一呼吸，保管先淹死……

　　这样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卫风想想就想叹气，“楚轩啊楚轩，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有些不甘心的捏住怀中孩子的鼻子，直到怀中孩子因为不能呼吸而扭头，卫风才放开手轻轻在孩子额头印下一个吻，认命般的低声对着孩子说的：“你这家伙，真是欠了你了……”

　　卫风站起身来抱着楚轩往外走，打算先离开这个全是婴儿尸体的地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给拦住了。

　　这个女研究员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带着一副淡蓝色镜框的知性眼镜，头发干净利落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谈不上漂亮，却有种爽朗大方的感觉。

　　此刻，这个女研究员有些吃惊的指着卫风怀里的孩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楚，楚总，你把他，抱出来了？”

　　卫风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却见这个女研究员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急促的对卫风说道：“这个孩子理论上可以脱离培养槽单独存活，但是他根本不能吃东西！他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甚至因为踢出了某些基因的原因，导致很多正常婴儿都存在的先天反射弱化！因为没有感觉，他很有可能在进食的时候把自己噎死！呛死！他感觉不到外界的温度，冷了不会吵！热了不会闹！饿了不会哭！”

　　“好吧！即使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这基地上哪去给他找吃的？您是觉得在这不是光棍就是单身的基地中能找到奶妈？”说道最后，女研究员越说越急，看卫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卫风一个从没养过孩子的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更何况楚轩的情况如此特殊？当下就呆住了。

　　看着卫风呆住的样子，女研究员叹了口气，挫败的说道：“就不该指望你们这些男人想到这些！所以我才力主让这孩子在培养槽里安安稳稳的长到一岁，等他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手脚和身体的时候在让他出来……”想到刚刚还在隔壁和众人争吵这件事，打架也勉强接受让这个孩子留在培养槽中继续成长，谁知道转眼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把孩子给抱出来了！

　　“把孩子给我吧……我去想办法……”女研究员边说边上前一步想要从卫风手里接过孩子。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她的心血，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饿死。

　　看着伸过来的手，卫风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随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的看着满脸不解的女研究员，解释道：“还是我来吧，你去哪我跟你去……”

　　看着一副护犊子生怕自己跟他抢孩子的男人，女研究员在此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隔壁另一间实验室，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摆弄，不多时便举着一个手术托盘走向卫风，“把孩子放到桌上，我先给他打一针营养剂。”

　　卫风不用低头就能看到那托盘里放着一支抽满液体的针管，看着那被透明盖帽盖着依然发着冷光的针头，卫风抱着楚轩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默默的把孩子放在实验台上。卫风不怕打针，但是看着女研究员熟练的举着针管排尽空气，看着那根冒着寒光的针头逐渐接近那个小小的孩子，还是不忍的别过头去，心揪着似得难过。这样每天打一针两针，一打就是一两年，等楚轩能自己吃东西的时候都已经被扎成马蜂窝了！自己贸然把楚轩抱出来果然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