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业与白业》弗羁

12、盖屋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不知是师母的进言起了作用，还是马尔巴上师自己后悔了昨天的怒骂言词，就找了闻喜来跟前说：「昨天我对你说得也未免太过了，我看你也不到绝望的地步！既然你的身体很强壮，你的力气又大，不如这样，你所需的衣服食物都由我供给你，你给我建造一间装经书的石屋。等到这个石屋建好了，我就传正法给你！」

　　闻喜却想着无常的道理：「上师！我愿为您盖屋。但同时又担心着，若是我还没盖好房子就死了，一但堕入轮回之中，那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得闻正法！」闻喜那渴望正法的急切，时时刻刻啃噬着他的心。

　　马尔巴上师却和颜悦色地对闻法保证：「我的传承与别人不同，具有不共的加持力。只要你立下坚定的求法之心，我担保你在这个期间决不会死！」他更亲切地看着闻法：「只有具备勇气的人才能修法，你看起来像是一个有勇气而且能够勇猛精进的人。即生成佛或不成佛，完全看你自己精进了！」（不共──是显密两宗通用的佛法辞语，意思是特别的、殊超胜的，他人所没有的。）

　　有了这样的鼓励，闻喜立即放下担忧。「请上师将所需要房子的图样给我，我立即去采办材料着手盖屋。」

　　马尔巴上师画了一个圆形的房子，然后对闻喜说：「我这个房子，要筑在一个险要的山上，就在东方的山头。虽然这个地方有族人议定不许造屋，但当初议定的文书上我并没有签名，所以只有我是不受他们的约定拘束的。你着手去盖屋吧！盖经书的房子也可以消除你部分的业障呢！」

　　闻喜就这样领命盖起房子来。

　　可是当房子盖到一半的时候，马尔巴上师出现了。

　　「大力！前些时候我没有考虑周详，其实这个地方不适合盖经屋，你还是先把这些石头和材料都运回山下，等我考虑好地点再着手来盖吧！」

　　闻喜只得听话把他千辛万苦扛上山的石头木料，再一块块的从山上背到山下。

　　等到闻喜把所有的建材都扛下山来，马尔巴上师就带着他至西方的另一个山头去，指定了地点之后，把自己一件半月形的上衣，折迭起来放在地上，对着闻喜说：「你就照这个样子来盖房子吧！」

　　这个山头离建材堆放的地方极远，但闻喜不辞辛苦，一个人费力地把每一块石头与木材，从几里路外的山下背上山顶，虽然苦不堪言，但只要一想到正法可得，就咬牙继续撑下去。

　　结果等到这个屋子盖了一半的时候，马尔巴上师又来了。他面无愧色的说：「大力！我看这个房子怎么看都不对，和我原来想象的不一样。你还是把它拆掉；这些木头、石头等材料仍旧搬回原地去吧！」

　　闻喜还是照着上师的话，把这些建材拆除，一块一块、一根一根地又搬回山下！

　　这一回，马尔巴上师又带着闻喜到北方的另一个山头上去，对着闻喜说：「大力，那几天我跟你讲盖屋的事情时，都喝醉了酒所以没有说清楚，现在你就在这里真的好好的修一所房子吧！」

　　闻喜答道：「上师！房子修到一半又拆掉，会耗损不少建材。这样不仅我白吃苦，上师也白化钱。这一回可要请您老人家仔细的考虑清楚啊！」

　　马尔巴上师挥挥手。「我今天没有喝酒，而且也已经充份地考虑过了；真言行者的房子必需是三角形的，你就在这里盖一所三角形的房子吧！这一次我不会再叫你半途拆毁了！」

　　于是这间三角形的房子又开始渐渐在北方的山头成形了。

　　这次还没做成一半，马尔巴上师又来啦！「大力！你现在盖的这房子，是谁叫你这样盖的呀？」

　　闻喜着急回答：「这是上师您亲口吩咐的呀！」

　　马尔巴上师搔搔头说：「啊！是我？我怎么想不起来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是怎么了？」

　　闻喜急忙提醒上师：「当时我请您老人家仔细考虑，您老人家说已经考虑清楚了，还说一定不会再让我半途拆毁的！」

　　马尔巴上师却生起气来。「哼！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说那个时候有甚么证人在场可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你现在在这么邪恶的风水地方，起造一间三角形的房子，活像是修诛法时所造的的坛城，这是不是想修诛法来害我呀？可是我马尔巴既没有抢你的东西，更没有抢你家的财产！」

　　马尔巴上师大声斥喝着还想辩解的闻喜：「你如果不打算害我，而是想要求正法的话，那就应该听我的话赶快把这座房子拆掉，把石块木头全部搬回山下去！」说完盛怒而去。

　　闻喜呆立当场。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在东、西、北三面分别盖了三个不同造型的房子，全部都半途拆毁。可是他因为天天不停地背石头上下山，苦工做得厉害，背上的肉已一再的磨破、结疤，疤又磨穿、磨穿了又长疤，全身乏力痛苦不堪。这反复无益的工作究竟要做到何时？

　　「再去求上师吗？」闻喜想着就自己否决掉了。因为上师除了打骂他之外，从没有因他的苦求而给过他好色看。

　　「去求师母吗？」闻喜却不想让师母知道自己的伤势，因为那像是在诉苦一样，不是男子汉的行径。可是除了求师母之外，闻喜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于是隐瞒了自己的伤势，只是去师母帮忙向上师央请快传正法。他愿意做上师指示的任何工作，但习法可以同时进行啊！他一天也等不得了！

　　师母一直在旁边看着闻喜每天的工作，这会儿闻喜亲自来求，她二话不说立刻到上师面前说：「上师啊！你让闻喜这样无意义的盖着房子，究竟为的是甚么呢？你也可怜他的身世与苦心吧！赶快传他正法啊！」

　　马尔巴上师对她说：「妳先去做一个好菜来给我吃，然再把大力喊来我这里！」

　　师母准备好了食物，与我一起到上师面前来。

　　马尔巴上师对闻喜说：「今天的我，不是昨天那个反复的我，你可不要对我呕气！既然你一心要求法，我现在就传法给你好了！」说完之后，就把一般佛教里的三皈，五戒传给闻喜。这分明就是显教的一般仪轨。

　　马尔巴上师说：「我今天传给你的不过是些普通的法要而已，如果想求不共的秘密口诀，应该像我的上师那诺巴尊者一样。」于是就把那诺巴上师苦行的经历讲给闻喜听。

　　「这样的苦行，你办得到吗！」说完之后马尔巴问闻喜。

　　闻喜听完那诺巴上师苦行的经历之后，感动得掉下泪来，反而生起了坚固的信心。他在心里发誓：「上师的一切话，我都要听从；一切的苦行，我都要克服。」

　　休息了几天，闻喜跟着马尔巴上师一同外出散步，走着走着又走到马尔巴上师第一次说的，族人约定禁止造屋的要隘。

　　「就在这里给我造一间四方形的大房子吧！房子主体要盖九层，第十层再建一个库房。这一次我决不会毁掉房子。大堡盖好了以后，我就会传你口诀。不仅如此，之后在你修法的过程里，我一并供给你所须的衣食！」

　　闻喜为了确认马尔巴上师的心意，就提出了一个要求：「上师！我可以请师母来作证人吗？」

　　马尔巴上师也不生气，立即答应了闻喜的要求。

　　于是当马尔巴上师画好了建筑图交给闻喜时，就请来了师母在一旁见证。

　　师母和善地对闻喜说：「我愿意替你做证人。」然后转向马尔巴上师。「上师！我要作证人。但是你这房子要盖在那个有争议的地方，不但兴建困难，就算盖好了，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纠纷啊！为什么不盖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呢？」

　　马尔巴上师说：「妳既做证人，就好好的做个证人就好，其余的事情妳不要多嘴！」

　　于是闻喜就安下心来开始建筑这个四方形的大堡。

　　这时马尔巴上师的三个大弟子，刚好从卫地办好事情回来，看到闻喜一个人费力地在搬着奠基的大石头，想试试那些石头的重量以及搬上山的难度，就半玩耍似的也搬了几块大石头上山。闻喜没有多想，就用他们搬上来的石头做了基础的一部分。

　　没想至等到闻喜盖到第三层的时候，马尔巴上师来了。他仔仔细细的到处看了一看，便指着那些三大弟子搬上来的石头说：「这些石头是那里来的？」

　　闻喜诚实的说：「这是俄东和纲太他们帮忙我搬上来的。」

　　马尔巴上师说：「你不能拿他们的石头造房子，赶快把房子拆掉，把这些石头搬开！」

　　闻喜大惊：「但是，您老人家已经在师母面前再三的说，决不拆毁这个房子的啊！」

　　「不错，我是说过不拆毁你盖的房子。但我的这些弟子们都是修无上二次第的瑜珈行者，岂能充当你的仆人为你搬石头？再者我现在也没叫你拆屋，我只是要你把他们搬的石头搬回原处罢了！」（「二次第」即「生起」和「圆满」次第，为无上密宗修法之根本法。）

　　闻喜无可奈何，既要拆出基石，就得从顶上拆起，拆到基层，才把那些石头从山上都背回山下放回原地。

　　这时马尔巴上师又来了，对闻喜说道：「现在你可以再把这些石头搬回去作基石了！」

　　闻喜奇道：「上师！您不是不要这些石头吗？」

　　马尔巴上师更正他说：「我从没说不要这些石头，我只是要你自己搬所有的石头上山，不能占别人的便宜。」

　　这几颗石头是由三个马尔巴的大弟子搬上山的，闻喜能把它们弄下山，但要以一人的力把这些大石头搬上山，却费尽了闻喜的时间和气力。

　　（注）在高原地区登山就已经很困难了，何况是做这样粗重的活！闻喜搬上山的这些大石头一直到今天都被保存着，当地居民叫它们为「大力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