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惜卿韶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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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太瞄了眼宋老爷的脸色，急急地吩咐曾嬷嬷：“把门打开，将领头的人叫进来问问怎么回事儿！”
曾嬷嬷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将门打开，刚要往外走，正巧忠伯快速往里走来。曾嬷嬷差点撞上去，幸亏手扶住了门框，忠伯扶了一把曾嬷嬷，顾不上说别的，上前来一个千儿：“老爷，书房后的抱厦走水了。”
别的人听见了这个消息还好，忽听咚的一声，宋微云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薛姨娘已经连人带凳倒了下去。张嬷嬷连忙拉起了薛姨娘，一边哭一边掐着薛姨娘的人中：“姨娘，你快醒醒啊！姨娘！”
宋微云的眼皮子一跳，突然想起了上日宋微雪的话，这才解得薛姨娘这么激动的原因，定是因为宋远岐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请示我。”宋老爷看了薛姨娘一眼，瞬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薛姨娘此时已经悠悠地醒转过来，听了老爷的话，瞬间跪了下来，爬到老爷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您就是有什么气，往妾身的身上撒吧。远岐，远岐是您的儿子啊，您救救他，您救救他啊！”
宋老爷听了，满脸愠色：“你还嫌闹得不够是不是！恨不得将他逃回京城的事情抖得满天下皆知是吧！哪天我的乌纱帽和我的脑袋一起落地了，就趁了你们母子的心了。”
薛姨娘的脸色已经白了，不住地以头抢地：“老爷，妾身，妾身不敢。远岐，远岐他，他是有苦衷的。不然，他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我看我是对你们太过仁慈了！”宋老爷的眼睛一眯，看着地上匍匐的薛姨娘那一身花衣裳，更觉得厌恶，拂袖而出：“来人！”
薛姨娘连忙爬起来，也不顾礼数，不待两个姑娘先走，自己就跟上了老爷去。
其他的人也纷纷起身，这走水之事，可大可小，而且薛姨娘这反应，坐实了大少爷就在这走水之处。各人心怀着小九九，随着老爷走去。
宋微云开始坐得最靠里，如今自然落在了后面。待得她前面的宋微雪出得门去，宋太太突然出声叫住了宋微云。
宋微云回头，宋太太看着宋微云，说道：“曾嬷嬷和你一道去。若有什么事见机行事。有老爷在，没问到你别答话。拿不准的事，多问问。”
“好。”宋微云答应着退了出来。
还没走进书房，就已经听到了一片吵嚷。往日的书房这周边是最安静的，如今这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好些个小厮也从二门上给调了过来，正提着水健步如飞。
夜渐渐地深了，可是站在书房抱厦外的众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面前的火光冲天，热浪一股一股地扑面而来。忠伯还在指挥着人不断地打水过来，现场虽是人多，却仍然井序有然。
薛姨娘只能由人扶着才能站着，还没走过来就已经瘫在张嬷嬷的身上嚎啕大哭了。
火光映红了老爷的脸，却将他的脸色映的越发的忽明忽暗，看不出他的情绪。
“好了！你哭够了没有！”宋老爷忽得发了火，大声道，“忠伯，那不肖子在哪？”
“回老爷话，少爷没有受伤，大夫来瞧过了，只是被烟呛住了，目前在南边的屋子歇着。”忠伯连忙上前来回话道。
宋老爷眉一皱，朝着已然啜泣到强弩之末的薛姨娘瞪了一眼：“可听清楚了？你既然这么关心他，那你以后就搬到南院去，没事就别再出来了！”
宋微云听了，心下一动。南院，那可是离正房最远的一处了。那边几乎是荒废的，没怎么住过人。这一句话，差不多是薛姨娘失宠的表现。
薛姨娘瞬间又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老爷听也不听。薛姨娘半边脸被火光照得通红，只映得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微云后退了两步，低声对着曾嬷嬷讲：“嬷嬷，注意一下薛姨娘。”
“老奴知道了。”曾嬷嬷悄悄地退下了。
几乎是曾嬷嬷刚对着小厮们吩咐完，薛姨娘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火里面冲。她刚跑出去没两步，几个小厮已经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了她。
现场一片混乱，薛姨娘的哭喊声在众人的脚步声和忠伯的指挥声中显得犹为凄厉，抓在每个人的心上，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高腾起的火里不断有木梁倒塌的轰隆声，薛姨娘拼命地挣扎着，头发已经半散开来，零星的火星子不住地溅到她的身上，她的脸上一片漆黑，愣是被泪水冲出了两道泪痕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老爷，您这么对我，我不如去死了一了百了。”
“二姑娘，您劝劝薛姨娘啊。”宋微云身边，路嬷嬷锲而不舍地捉住宋微雪的手腕，不住地劝着宋微雪。
宋微云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转过头去。宋微雪望着面前的大火，她的眸子里映出了那个像是疯子一样的女人，她摇着头，满脸的惊恐，嘴里一个劲儿地重复：“不，不要。不要喊我去！我不去！”
说完，宋微雪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推了陆嬷嬷一把，抱着头，一边高声喊着往后跑去。
这陡生变故，宋微云伸手去抓她，却连她衣角没够到。情急之下，宋微云大声道：“快拦住二姑娘！”
这时宋微雪正好跑到了靠后一点的晴姨娘的身边，晴姨娘一把拉住了宋微雪的胳膊。宋微雪整个人已经草木皆兵，不知道哪里生出的一股蛮力，一推，晴姨娘瞬间往后倒去。
“姨娘！”“二姑娘！”现场一片混乱。
“晴姨娘，你醒醒啊！”如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宋微云追了几步，无奈穿着的鞋子在这雪地里根本跑不快，根本追不上。如儿扶着晴姨娘，晴姨娘已然晕了过去。
“何嬷嬷，帮我把晴姨娘扶去我那边。曾嬷嬷，您快回去回母亲请大夫去我那边。”宋微云一边扶住晴姨娘的胳膊，一边高声吩咐道。
薛姨娘还在高声地嚎叫着。宋老爷见了这混乱局面，就没一个靠得住的，正在头疼，忽听得宋微云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片嘈杂中，只见她蹲下身子去扶晴姨娘的认真样子，满脸的冷静，那眉眼，那说话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年轻的惜华。
惜华，惜卿韶华。当年的梅树下，那缤纷的梅花瓣纷纷而下。在秦家做客的他因为有些醉酒，就与同僚相约出来逛下园子。
同僚走了一阵就与他走散了。他就带着自己的小厮在园子里逛着。
当年的春来得晚，本是早春的梅，愣是到了阳春三月还在绽放着。一汪碧水映着蓝天白云，星星点点的梅瓣洒落，顺水而去，似乎一叶叶远行的扁舟。
那时的他已经是败落的书香门第之后，祖宗的余荫已经不能再庇护他了。空怀着一腔抱负，他从苏州背景离乡，独自来京城考试。这一考，就是好几载。
身边的人有的已经衣锦还乡，而他缺乏门路，依旧在天子门槛外面徘徊。好不容易混进了秦家小公子的满月筵上，望着花团锦簇的达官贵人们，他却没有人引荐，试着接触了一两个，言语间都是客气，说不上几句便散开了。
梅的味道让有些晕的他头脑渐渐清醒，他寻着梅香往林子深处而去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转角处，他抬头，四眸相对，那一瞬间，梅林似乎开在了他的耳边，他的心间。
记得轻挑盖头后的她娇羞的模样，记得她胆怯地给自己父母敬茶的姿态，还记得当初她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与家里决裂的样子。那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还在他的脑海里，只是，后来的繁花似锦，让他已然模糊了之前那一片清新的梅的样子。
愣愣地看着雪地出神，直到忠伯唤了他好几声，宋老爷才回过神来。身边的火已然在末头，眼前的女眷已经全部都离开。宋老爷转身，朝着东院去了。
“恭喜老爷，晴姨娘有孕了。”他刚坐下，晴姨娘身边的嬷嬷已经来到了东院，满脸喜气地说。
宋老爷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宋太太一眼。那蜡黄的脸色，掩也掩不住的疲倦，让他的心猛地一跳，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慢慢地渗透开来。他只是回过头来，平淡地道：“好好伺候着吧。若是有什么缺的直接找忠伯就好。一切吃穿用度按着之前薛姨娘来吧。”
嬷嬷愣了一下，答应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都退下吧。我今儿就歇这边了。”老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整个屋里的人都暗暗吃惊。
宋太太只是睁了睁眼，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光芒，然后沉声叫进了自己的丫鬟来伺候宋老爷梳洗。
宋老爷一连在太太房里歇了好些天，只是趁着白天的时候去晴姨娘那里坐了坐，其他姨娘那里根本没有去过。他最受宠的薛姨娘连他衣角都没看到过，全是由他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在服侍，连下跪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宋太太的精气神儿却看着渐渐起来了，也可以走动了，宋微云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宋太太稍微好些，就带着她和宋微雪去赴宴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惜卿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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