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十一月十九日[藤堂平助]》米多利

3、3

　　京都十一月的残阳斜斜地照在你的眼角，将你从沉眠中唤醒。
　　橘色的光芒带着些微温，对你而言却好像骄阳烈日般耀眼。
　　你诧异于自己身体所产生的异变。
　　拼命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然而那些记忆却也好像被天雾九寿的拳头砸碎一般，零落到无法拼凑。
　　天雾九寿……？
　　哦，对了。
　　油小路，乱斗，萨摩藩，鬼，千鹤。
　　你拾起那些碎片，却仍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之物而苦恼。

　　身受重伤被抬进不动堂村屯所的你，第一个听到的是山南敬助的声音。
　　“藤堂君已经没救了。”
　　他的冷静令人生厌，然而对你来说却带着一丝亲切感。
　　虽然你仍旧闭着眼，躺在陌生的地板上，但这声音却清楚地告诉你，这里就是你曾经的归处。
　　你深深明白身处此地需要付出的觉悟，正如男人接下来的话语：
　　“……喝下这个的话，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伸过来的掌心躺着一小瓶红色的液体。
　　那是如噩梦一般缠绕着这个组织的，名为变若水的毒药。
　　“是就这样高洁地死去呢……”
　　“还是有即使化身为罗刹也要活下去的理由……”
　　“选择吧，藤堂君。”

　　不知是由于既视感过于强烈还是这询问所带有的讽刺意味，你暗暗苦笑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即使不去看你也知道，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一定闪着戏谑的光。
　　嘲笑着命运，也嘲笑着自己。
　　从一开始只为牵制新见的研究而参与变若水的实验，到现在积极地向濒死的队士推荐变若水，一路上他所坚持的人性的正面正在被渐渐磨灭。
　　不，不仅仅是山南先生，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都一样。

　　啊啊，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伤心事呢？
　　【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可能性……】
　　数年之前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幕府派来的兰方医淡淡地讲述自己的立场。
　　而与你一同聆听的青年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后来，他选择了这个可能性。
　　后来，他死在你的刀下。
　　你觉得自己真是个差劲的男人，在杀死挚友之后还质疑他的品节。
　　而今自己面临与他相同的境地，竟也是这样狼狈不堪。

　　“平助！别喝！”
　　“就算身为一个人死去，也不能变成那种怪物啊！”
　　在耳边轰然炸开的是战友原田左之助与永仓新八的声音。
　　他们二人是少数还维持着试卫馆时秉性的队士，因此至今仍对使用变若水一事充满抵触。
　　虽然他们的说话乍听之下有几分以己度人的无情，但语调中却透着深深的痛惜和悲伤。
　　不过，即使再怎么愤怒，他们也没有用行动来阻止你的打算。
　　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尊重着你的选择吧。

　　“新八兄，左之兄，稍微安静一下如何？”
　　“这是平助自己的决断，没有我们插嘴的余地。”
　　现在说话的是冲田总司和斋藤一。
　　这两个人的前进方向没有迷茫，正因如此，他们的剑才直率得令人生畏。
　　如果换做是他们，只要是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就算是要喝下变若水也在所不惜吧。

　　“怎么样了，平助？”
　　土方岁三催促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这个总是满口“法度”“切腹”的鬼之副长，却意外地是个内心温柔的人。
　　“你在做决定之前总是犹犹豫豫的，不过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原以为会听到严厉斥责的你，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见到的一切让你恍然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从试卫馆就结下孽缘的伙伴们正一个不缺地围在你身边，面容上满是紧张而又担忧的神色。
　　真好啊。你在心底轻轻地笑了。
　　他们就在这里……好像之前的分分离离全都不存在一般。
　　你蓦然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从江户来到京都的。
　　不就是因为太中意这些伙伴，想和他们一直走下去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改变了呢？
　　这个流动的时代就好像变若水一样，冲刷着这个组织。
　　又或许，变若水即是这让人无所适从的时代的产物？

　　瞬间的惆怅，你再度合上眼。
　　娇小少女的倩影浮现在眼底。
　　……好像没有见到她呢……嘛，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
　　与变若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被新选组软禁的女孩。
　　从相遇至今两人间就不曾改变的信赖与羁绊。
　　就算是你离开新选组成为御陵卫士时，在街上与她的偶遇依然充满着怀念与感伤的气息。
　　……如果是互相思念着就好了。
　　你时常会这么想。
　　当她在油小路的腥风血雨中向你奔来，扯着你的衣角，拼命恳求你回到新选组的时候，本应为重逢而喜悦的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
　　你瞬间明白了。
　　你喜欢雪村千鹤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以至于你的心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呼唤着她的到来，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为了保全她的安危而行动。
　　以至于你愿意抛下为之奋斗至今的种种意志，将她视作指引自己前进的唯一存在。

　　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绝不会背叛你的存在。

　　【这本是不该被使用的药物。
　　但是，能被这药物所拯救的人也不在少数。
　　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失去一切的人，不甘地渴求着力量。
　　就算通过变若水获得的只是虚伪的力量……然而只有拥有力量才能守护好必须守护的东西，这是不争的事实。】

　　もう一度会いたい。
　　（好想再见她一次。）
　　その笑顔、守りたい。
　　（好想守护她的笑容。）

　　哪怕你对她一无所有。

　　你不会忘记第一次杀死罗刹时的悲哀；
　　亦不会忘记井吹龙之介的最终结局；
　　昔日试卫馆的同伴见证着你抉择未来的瞬间，
　　而那个并不在场的少女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是带着怎样的表情向那腥红的药水伸出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