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野丫头》林林川

11、Chapter 11

　　唐金康看太太愈发忧烦痛苦，又一直不肯告诉自己，终于忍不住。
　　“采蘩，毓诚查到了一点那孩子的消息。”
　　“什么？你……”唐太太邱采蘩吃惊地抬起头。她虽然在伍家匆匆见过一面，一眼就看出那孩子眉目之间极像她父亲，心内震动，却反而不敢就去求证。她一句也没对丈夫提过，想不到丈夫竟又不声不响为她做了这么多。就像当年，她暗自思念女儿，他不仅不怪她，还让人立即到处寻找。
　　“……真的？”
　　“是真的。”至少那孩子父亲不会错，那孩子面貌也依稀有她年轻时的影子……
　　邱采蘩泪落如雨，浑身颤抖。可以公开明白地表示痛苦，虽是好些，但其他各种情绪也纷至沓来。
　　唐金康极力抚慰太太，半天，又说：“要不，先听听毓诚查到的一些，知道一下她过得怎么样也好啊。既然你还没准备好见她……”
　　邱采蘩点点头，迫不及待。
　　唐毓诚下班，听了叔叔婶婶的意思，有些犹豫。
　　“怎么啦？”
　　唐毓诚没去看问话的叔叔，看向婶婶，“她……可能有些排斥婶婶您……”
　　“我知道……”邱采蘩咬着唇，怎么能不知道呢？那个人有多恨她啊，才将晓秋从她身边夺走，打定主意一辈子不让她见到的！当然也必会让女儿恨她的！“我只想听听她的事……”
　　唐毓诚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都是陆晓秋的照片。邱采蘩接过，一张张细细看着，一面流泪。这些生活照不是那晚在伍家见到的身着漂亮礼服、一个体面小姐的模样，而她父女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那孩子莫不是走上了……想到当时情景，她心惊胆战！她有多少疑问和担心啊，可她还有资格去过问吗？

　　“晓秋，你那个……有没有走啊？”
　　陆晓秋吃着伍殿慈亲手给她做的三明治，眼皮也不抬一下。一个大男人居然问起这样的事来，不知羞……
　　伍殿慈也是没话找话。已经一个星期了，怎么着，那位亲戚也走得远远的了。可晓秋就是不让他碰……
　　“晓秋，我回来都大半个月了，准备准备，我们还是早点结婚吧。”他翻过身，热切地看着她，“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你的。要不，我说几个方案，给你参考？”
　　陆晓秋看看伸向她鼻端的俊容，转过头去。
　　伍殿慈曾多少次想用上一招美男计啊，可陆晓秋抗美色|诱惑的能力太强了！不过，或许是她根本不懂得审美，每次看看他，一脸淡漠，有时还视而不见。他的存在感就那么差？
　　“哎，晓秋，我们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一，怎么样？那时你正好二十周岁，不早不迟，一天也不耽搁。”
　　陆晓秋哼了一声。她从不过生日的，也不喜欢什么纪念日。如果不是纪念日的日子，让人难忘，那才是更好。
　　“晓秋……”
　　伍殿慈不是不知道这些，可他还是觉得那个日子很特殊！没有那一天，他就没老婆了啊！只是，每次送她礼物，喜欢吃的，她就消灭了；一些物件她经常是随手丢了，他也只得再收回。
　　他虽一个人唱独角戏也习惯了，通常还津津有味。毕竟那唯一观众从不明确反对他的幻想啊，他可以当是实现了一会儿的美梦。
　　陆晓秋静静坐着，伍殿慈拉着她的手，一会儿亲一会儿摸一会儿咬的。这回，居然没有偷袭她，还真少见。低下头，却见他正在自己手腕上涂鸦。一颗心形图案，里面一个“兹”字。
　　“你做什么？”
　　伍殿慈紧紧握着她的掌心，没让她抽回手腕，继续涂鸦。
　　“晓秋，这是你的心。希望你念念在兹，心里有我。即使你不念念在兹，也牵系在手上，偶尔记得，好不好？”
　　陆晓秋看着手腕上的图案，不理会他后半句话，却对拆字什么的有了兴趣。“那我的秋加一个心，是……”
　　“那就是我的心了……”伍殿慈抬手，给她看自己手腕。那里亦是一颗心，一个篆体秋字，而且应该是刺青。她怎么从没注意到？陆晓秋抿抿嘴，眨眨眼。欲要夺回手，她才不要刺青呢！伍殿慈却不放手，只紧紧握住。
　　“自从我的心上有了秋，我就愁死了！是进也愁，退也愁，出也愁，入也愁，醒也愁，梦也愁……然则何时而乐也？其必曰，执晓秋之手与晓秋偕老……”
　　陆晓秋本要撅嘴表示不屑的，可看到伍殿慈一双好看的眼眸深沉如渊，那一种热烈而不可抑制的情感，与往日大不相同，她不由呆了呆。
　　“是吗？”
　　看晓秋终于对结婚之事有了反应，伍殿慈高兴起来，“晓秋，你认真考虑一下好不好？”

　　鉴于儿子一天到晚嚷嚷着要结婚，魏煦芳不得不重视这件事了。放任他们，没有阻力的爱情反而会无疾而终的计谋算是破产了，她找来了大管家，要了解一下这两孩子的情路。
　　“冯宜！”
　　本名冯宜的冯姨恭敬地站在她面前，听候她的吩咐。“是，魏女士。”
　　“你是一直服侍殿慈的，不可能不知道殿慈和那丫头的交往吧？这样大事，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一点儿也不透露？”
　　冯姨面色不动，“魏女士，当初您让我陪少爷来岛上养病，您吩咐我一切都听少爷的。少爷吩咐我，不许告诉您一个字，冯宜自然不能不听。”
　　魏煦芳重重出一口气，“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冯姨抬头，犹豫。
　　“他们现在都已经如此公开了，你还想替他们隐瞒什么呀？”这冯宜也真刻板之极！
　　冯姨应一声，“是。”微微皱眉想了想，“那是少爷十二岁那年……”
　　魏煦芳正要后靠放松的身子又微微绷直。这么说，两孩子认识有十年之久了？
　　冯姨将那晚陆晓秋闯进家里的事叙说了一遍，提及少爷的反应。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少爷平日也睡得早，可那晚偏怎么也不肯睡，一直在楼下翻着漫画书。这是上天注定他们要在那个时刻相遇的！不然，陆小姐那么晚爬进来，少爷绝对见不到她的……”
　　上天注定？魏煦芳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个古板守旧的冯宜，什么时候还知道浪漫传奇了？
　　冯姨继续说陆晓秋的出现改变了少爷的生活。自那晚后，病弱不肯活动的少爷经常出门，她自然也就大开方便之门，让孤独的小少爷能有个玩伴儿，能时不时开心快乐一回。虽然那个小姑娘一直也不多话，倒是少爷的话越来越多。一年后，少爷身体就好多了，还去上学了呢！

　　魏煦芳想想前事。那时，她全权接手两家公司已有几年，一直顺水顺风，却突遭内讧外战，而殿慈从小体弱多病，她无暇兼顾。当时听从医生建议，只以为岛上环境对儿子的身体有益，因此送来休养。后来看他果然渐渐好些，所以也就放心让他在这里上学读书。想不到……
　　“这小子那么早熟？”她自言自语。
　　冯姨忙回答：“其实，刚遇到时还没有。是两年后才……少爷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后来向我宣布，他喜欢陆小姐了……”
　　魏煦芳皱眉，“老冯，你……纵容他们……同居？”
　　冯姨变了脸色，“这个……”
　　她想到少爷去英国上学那一年。走之前某一天，她帮着收拾行李，发现衣橱里一条不属于他们家的床单，她要拿去丢掉，可少爷却夺下来。因看到上面有血迹，她以为少爷或许是在外受伤了，一再追问。伍殿慈喜滋滋地告诉她，他和晓秋已经滚过床单，晓秋是他的人了，这样他也好放心去英国。她自然也是吃惊不小，可真不是她纵容的啊……她一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那么大胆！……不过，想来也不过只那一次而已……可人家晓秋的清白却是被少爷毁了，魏女士难道反而要怪她？
　　“魏女士，其实，包括上次家宴，陆小姐也就来过我们家两次。她从不来我们家的，都是少爷去找她，是少爷总缠着她，离不开她……”冯姨觉得有必要帮一手带大的自家少爷一把。
　　魏煦芳对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乖巧，老实，听话，懦弱，缩手缩脚，和他父亲一样温和，被动，没主见的印象上。若不是这次突然说要结婚，还以为他一直是白纸一样的纯洁孩子呢！就是那晚他说晓秋在他那里过夜，她也只当大半是说谎。谁知他十来岁就喜欢人了，十八、九岁就骗人家小丫头上床！这小子，跟他父亲是大不相同啊！或许，时代进步得太快了，这样一个老实的孩子，都提前这么多年把第一次交代出去了！

　　伍殿慈驾车从Q市回岛，一脸沉思。
　　手机响了，他看是“冯姨”二字，忙戴了耳机，接了。
　　“冯姨？”
　　是冯姨的私人电话。里面的声音不再刻板，而是温柔，慈和，“少爷，魏女士今儿问我你和陆小姐当初的事，我都告诉她了……”
　　“哦？你怎么说的？”
　　“我照实说的……”冯姨小心翼翼回答。
　　“那……就谢谢你了。”母亲想知道他和晓秋的事，也许更能明白他要结婚的决心。“我妈什么反应？”
　　“少爷，魏女士不是轻易就能改变主意的人。不过，你……”
　　“我暂时也顾不得她了。我得先让晓秋答应结婚才行……”他现在精力都集中在晓秋身上，母亲那边，先不必和她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