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归程》陆青欢

10、第十章

　　今夜无月，却有国都少见的繁密星空。
　　小环抱了把琴进来，便说了句“有事儿”就走了。谢清萧坐在琴前，缓缓地抚摸着琴弦。听说抚琴要焚香净手，她自然是不懂这些的，连拨琴的手势也不会，便想着偶尔见过的宫廷琴师的姿势，尝试着弹了一个音。
　　奇妙的感觉再次从指间涌入，谢清萧又尝试着弹了几个音。
　　虽然很明显的不成曲调毫无章法，可是她却觉得很有趣，越弹越开心。这种心里的欣喜是好久未有过的。
　　却在她越来越连贯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打开，一个瘦削的人影背着星光，直直地站在门口。
　　谢清萧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门前的那个人。
　　“景公子？”
　　景辰的身影晃了一下，不用看都能想象此时他的脸色是多么的苍白。“公主受惊了，景辰失礼。”低哑的嗓音有种狂喜之后的落寞，带着巨大落差的失忘心情。说罢就伸出手，想把门关上。
　　“等等。”谢清萧却忽然叫住了他。又一次，不知为何的。
　　但是既然叫住了，就一定要说话。
　　“景公子可是想起什么事，忆起了什么人？”谢清萧淡淡地笑着，在烛光的映照下柔和而美丽。
　　看着这样的谢清萧，不知为何突然道：“是，故人。”
　　“景公子，今夜夜色正好，可愿陪清萧在院中走走？。”她道。
　　景辰的脸色有明显的挣扎，却还是应了一声是。

　　“清萧所弹，可有何特别之处，能让公子忆及故人？”
　　她问道，得到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他却缓缓开口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再听到这首曲。”于是又是的沉默。不过这次没有沉默太久，“我与他相遇之时，他弹奏的便是这曲，当时这一曲红遍坊间，却再也未听他弹奏过。那却已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也很少听人谈起……”说到此又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带着点迟疑：“公主琴艺无双，博览琴谱是无可厚非的，只是……”
　　“只是为何不成曲调，杂乱无章？”谢清萧笑了笑，直接接过话头，却又很干脆地道：“无可奉告。”
　　景辰突然觉得一口气被噎着，收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苦笑道：“公主果真还是为那时景辰的所为生气？”
　　稍稍思考一下便知他说的是何事，谢清萧道：“也谈不上生气记恨，多少，还是有些伤心的。”大概。“不然为何……”每次见你，听到你说话，心就开始淡淡的疼痛？
　　“什么？”
　　“没什么。”她又说：“不过景公子可愿与清萧谈谈那人是什么样的人？清萧一直想知道，自己输的原因在哪里。”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自己之前应该是很爱这个男人。很爱很爱。爱到得不到便甘愿忘记，也不愿去伤害他。
　　为何，他选择的，不是她？
　　景辰微微一愣，紧抿的唇边漾开了一抹动人心魄的微笑：“他是全天下最笨的人，却也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多情的人。其实从某些地方看，他倒是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沉稳内敛，心思细密，为人着想。可是他又同时豪放不羁，洒脱妄为，果断决绝，有魄力。有一次……”
　　有人说，女人的死穴永远是男人的前任情人。
　　那么毫不夸张的说，谢清萧从未如此的认同一句话。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离。眼前的这个男人，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温柔的眼神，去怀念他和那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忽然就羡慕了，羡慕他们可以爱得这么深沉。这样的一份爱情，哪怕穷尽一生，也是想要去得到的。
　　她在这个故事里一直一直都是一个第三者，可她突然明白，或许当初自己爱上这个男人，只是想要这种让她无比神往却无法企及的爱情。只不过，用错了方式，而已。

　　“活该！”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叶将军也是，没事儿来凑什么热闹。”
　　这个声音……“是小环？”
　　谢清萧和景辰对看一眼，便向那处走去。
　　夜色下，叶恒平躺在草地上，而小环，竟然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姑奶奶，求求你了，我的肠子要被你跳吐出来了！”叶恒的声音早没了白日所闻的沉稳，措辞也不像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该有的成熟。
　　“你说什么？”小环眯起了眼：“行啊，吐一个我看看？”
　　谢清萧诧异地睁大了眼，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景辰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公主，我们走吧。他们俩好不容易见面，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
　　“他们这是……”
　　景辰略微奇怪地看了看她，道：“七年前当今陛下一即位便将他们赐了婚，只不过至今未完婚罢了。公主怎会忘记？”
　　“啊？？？”谢清萧楞楞地看着他。
　　“什么人！”叶恒大喝道，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身边景辰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向后挡开数步，另一只手在身前一挥，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
　　“在下景辰，身边这位是清萧公主。”景辰急忙出声，并率先走上前去。
　　叶恒已经站起了身，右手放在剑上，全身戒备，在看到他们俩走出来以后大惊失色地单膝跪地：“公主恕罪，末将……”
　　小环跑了过来拉着谢清萧的手看了半响，嗔怪道：“叶恒，你怎么就是不长脑子的呢。将军府又不是人想进就进的来的，问清楚再出手好嘛？还好公主没什么事儿，哼。”
　　景辰这才把刚才拔出来的剑收回剑鞘，借着周围的灯笼，才发现叶恒脚边插着一枚柳叶镖。
　　“没事，叶将军请起。也是清萧不好，发现你们的时候就应该出声叫下你们。”说完促狭地看看他们：“本来不想惊扰，现在……两位请继续，清萧这就先回去了。”
　　叶恒大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啊……想必今天下午，叶老将军提出护送之事，也意不在护送啊。”谢清萧笑道，“这样吧，明早我再跟老将军说说，护送之事，看来还是必要的。”
　　“不用不用，公主，咱赶紧回屋歇着吧，明早还要启程呢。”小环忽然亲亲热热地抱住她的胳膊：“走吧走吧。”几乎是连拖带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