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谁道飘零·支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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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口鲜血流个不停，你能行么？”齐璟身量矮小，小小的身躯扶着玄衣男子。玄衣男子比她高出太多，只能微微俯着身子，宽大的玄衣袖口堪堪罩住了齐璟整整半个身躯。
“嗯。”玄衣男子敛着眉眼，轻声嗯一声，示意作答。他一手依旧捂着伤处，也不知是不是齐璟的错觉，即使自己身形消瘦，使力扶着他，在帮助他走出山坳的一路上也没觉得怎么费力，压在她身子上的重量并不明显。
他生就了一幅好相貌，身形颀长，相貌俊秀。齐璟一路上倒也是偷偷地瞄过他几眼，心中嘀咕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种人呢？明明看上去是位儒雅的书生模样，但言语行动之中偏偏带着张狂风流媚态。尤其是那双灿若星辰的凤眼。
玄衣男子一路上也自顾自地和齐璟并排走着，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调笑戏言。面色严谨正肃。他仿佛觉察到齐璟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也转过眼来回视了她一眼，对着她浅笑了一下。
齐璟一看他冲自己展颜一笑，心上一紧，忙不迭地转回头来不再看他，脸倒是微红。
当真是妖孽。
彼此一时无话，倒也是清静得很。
此时日头已然偏向西边去了。西边晚霞如虹，渲染了半边的天空。偶有几只飞鸟朝向茂盛的密林深处飞去，倦鸟也要归巢了吧。
齐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际缤纷炫彩的晚霞，估摸着娘亲们再过会儿该来寻自己了吧。这个人身负重伤，也不知他会如何处置，往哪儿去。
经过今日如此荒唐的事，齐璟也明白这个玄衣男子应该是个非正非邪的人，对自己应该也没有恶意。说到底，今日南山灵隐一行当真是多事，既遭受精神上的压力，还深受皮肉之苦。不经意间看自个儿的手腕，现下皮裂渗血，沟裂纵横，应该是那时挂在悬崖边沿的时候抓着了长满尖刺的灌木。
齐璟将紫色的衣袖略略往下拉了些，只露出双手，环绕在男子玄衣臂膀间。
“你为什么会被那些个杀手追杀？”齐璟问道。
“嗯。”男子应道。齐璟闻言又瞧了他一眼，唇色泛白，面色比之前红润了些，碧绿簪子束着一头黑发，有几缕散落在胸肩的发丝迎着步行带起的小风左右摇曳，衬得他风流尽显。
齐璟自然知晓“嗯”这一个字的意思，也不再追问。
今日一行说到底是谁救了谁呢？齐璟迷糊了。
要不是因为一众杀手，自己也不会躲藏在距离万丈悬崖几丈远的山坳之下；
要不是右手边的人及时发现了藏在山坳下的自己，也许自己就摔了一跤被杀手发现了；
要不是因为他出口挑逗，自己也不会出手伤他；
但要不是因为他不计前嫌帮了自己一手，也许自己已经葬身崖底••••••
恩怨错综复杂，条理难以理清。齐璟皱着眉头，脑中细细回忆今日发生的事。
其中，最让她难以理解的就是他为什么会抛弃前嫌，救了自己一命。明明在自己向他射出飞刀的时候，他清明的黑眸中在一瞬间蕴含了杀机与愤怒！
想到这儿，齐璟又偏了偏头朝他看了一眼，他微抿着嘴唇，这次倒没再看向自己。
“咳，咳•••••在下一直承认自己确实长得好看了些，但是小丫头也不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在下看吧。”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双目朝向正前方，接着道：“你说你小小年纪老爱想那么多事作甚？看你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你就说说还有什么难解之事吧。但凡在下能够回答的，在下姑且为你解答便是。咳咳•••••”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又牵动了受伤的心肺，轻咳不止。即使如此，齐璟觉得在这世上，还是有这么一种人是天生就有着一种天赋的王者贵族之气的，但看玄衣男子身负重伤，还能时刻保持着高雅气度与风流仪态。
齐璟兀自一听，纳罕这人是否有通灵的异能本领，居然能从她的脸上看出自己此刻在琢磨什么事，也就壮着胆子，双眼看向他的红唇，道：“我偷袭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呢？我知道即使没有我帮助你出那山坳，依你自己之力，多花些时间自然也是可以的。”
“哈哈。”男子闻言大笑了起来，停止走路，身子转向齐璟，两眼也是盯着面前矮了自己一个多头的齐璟的眼睛，道：“倒真是个心思聪慧的小丫头！只是，这个理由我能不说么？”说着向齐璟投去诱哄的眼神。
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齐璟一听就更不明白，奇怪眼前这个男子对这个问题有什么好不能说的，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玄衣男子只是这么一声敷衍，重新朝着大道走去了。齐璟语气一滞，只得快步跟上他的步态。
两个人，一身玄衣，一身紫衣。远处看去一大一小，并立而行，一路无言，倒也是安静得很。
“因为你，挺可爱的。”玄衣男子双目望向远方，面含微笑，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齐璟一听，整个人心上一抖，朝着玄衣男子瞪了一眼，一时间脸上又浮上了一朵红云。她只道是这人又不正经了起来，道：“真是风流妖孽。”
玄衣男子听了也不生气，淡笑道：“妖孽就妖孽吧。在下方才有说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是丫头你偏要问的。在下对女人一向比较心软罢了。”语气中似乎还含着淡淡的委屈。
齐璟又被这男子堵得说不出话来，自然不相信这妖孽说的鬼话，也就不再接着问下去了。
眼看着就要到达一处十字交叉口，一方通向灵隐寺方向，一方指向下山方向，其余两方看上去道远幽深。齐璟并不知道这男子有什么安排，问道：“你准备去哪儿？需要找个地方治病么？”
“江湖之大，四海为家。丫头，咳，咳••••••你自个儿回去莫忘了擦拭云南白药，待手上化脓可就坏了。这云南白药治理外伤最是有效。在下的病在下自然知晓如何处理。”眼眸中莫名地有些沧桑之感，玄衣男子淡淡应答。
齐璟没想到这人说话一向不大正经，这下却是言辞恳切，对他更是好奇了。
就在这时，齐璟和男子俱是听到从上山那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满含凄怆哀伤的诗句，声音断断续续，隐约是“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彼此相视一眼，男子站定，身子朝向齐璟，神情严肃认真，道：“小丫头，能否帮在下个忙？”深邃的眼睛里蕴着恳切，语气也是异常地诚恳。
齐璟面色狐疑，不知是什么事让这一直潇洒风流的人瞬间转了性子，双目对着他，道：“你说。”
“在下只恐此人寻仇而来，可否，可否请小丫头先前去查看出声念诗的人长得如何模样，再来告诉在下？”玄衣男子望向齐璟的眼神如同一汪深潭，让人看不见底。
齐璟一听，只道是还了这人的一个人情，点点头，道：“那好。那你先在这歇息。我去去就回。”刚说完就转身拔腿往声音方向的那条道上走去。
“小丫头！”玄衣男子立在大道上，一手捂着伤处，看着齐璟渐渐远去的紫色身影忽然不自觉地出言制止，话语清澈，带着肯定，不再自称在下，“我叫谢风隐，小丫头可记住了！”
两人的距离远了些，齐璟只隐隐约约听见后面传来玄衣男子的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却是没听清。她回过头来，背朝夕阳，只看见灿烂的霞光覆在男子好看的脸上，这时候才将他的妖孽气质掩盖了些，整个面部轮廓变得柔和温润了起来，冲着男子微笑了下，点点头，就回过身远去了。
玄衣男子两眼看着远去小小身形的紫衣背影，一时也是晃了心神。一只手从玄衣袖口掏出一枚银色飞刀来，置于眼前，细细玩弄。傍晚的斜阳并不猛烈，晚霞柔和，投射过来，男子能够看见一个穿着兰纹玄衣的俊雅男子像映在飞刀上，盯着这枚袖珍的飞刀，又望了望齐璟远去的方向，面露温和媚人的笑，足矣倾国倾城，终是暗叹一声：“璟么？”
齐璟当真就寻唱词之人去了。大约走出百来米就真的看见一个怪人，身穿灰土布衣，衣衫褴褛，最惹眼的恐怕就是他的一头发，一半乌黑，一半雪白，黑白相应，覆住了大半张脸，实在诡异。但见他手持一只系着红绳的酒葫芦，行几步便大饮一口，豪饮一口之后便又唱词：“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身形摇晃，步态不稳。
齐璟将身体隐在丛林暗处，一听此人唱腔，便也回味出一番哀思倾慕的意味来，想来这个人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吧。
“谁！”大喝一声，那人听觉灵敏，居然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发现躲在一处的齐璟。齐璟闻声便想运起轻功逃跑，不料此人身手比她更快，齐璟正待转身飞去，竟然早一步被这人抓住后肩膀，挣脱不开。
齐璟一看一只手被控制住，连忙从袖口中再掏出一枚飞刀执于指间，奈何这人早已预料到齐璟会有这番小动作，一只手将齐璟转过身来，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这下齐璟暗道一声，此人身手实在高深，似乎比娘亲还更上一层楼。
“唔，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娃！”这人看着齐璟，说话之间吐露出阵阵醇厚的酒气来，眼神一瞥，看见齐璟腰间所系一枚精致的和田玉。
一把扯下玉佩，置于双目之前细细查看，放开了齐璟。齐璟出手就要去夺，怎奈他身影幻动，移步极快，怎么也追不上他。
“女娃！你可是宸国齐相齐重华与他妻子石秋兰的二女儿？！”怪人撂了撂披散在额前杂乱的头发，露出一张脸来，两只眼泛着光彩，盯着齐璟。没想到他虽则衣着破烂，行为邋遢，却也是长得英俊，看上去比阿爹要年长。
“是又怎样！”齐璟有些不忿，“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是齐相的女儿？”
怪人大笑三声，将玉佩归还给齐璟，道：“女娃武功不错，估计也是你娘亲教授与你的吧。按辈分，你尚可喊我一声师伯呢。此次南山之行，我正要来寻你娘亲。多年未见也确实想念得紧。女娃领我去见见你娘亲呗。”
齐璟一听此人出言直呼自己阿爹和娘亲的名讳，神色坦然，谈及自己娘亲的时候也是真情流露。对自个儿没恶意，也就应下了。
“是么？究竟是与不是，等会儿见着我娘亲自然就一清二楚了。不过，还有个朋友在那边等着我，我得先去跟他说一下。”
等齐璟回到原地的时候，哪里还有玄衣男子的身影呢。
齐璟只看到大道两旁草木葱荣，地面上还留有几滴已然变紫黑的血渍，望着眼前的十字路口，通向四面，一时看得呆愣。
天边的晚霞是通红的一片，像火烧一样，也映红了齐璟的整张小脸。
不告而别，只是有些惆怅罢了。泛泛之交，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谁道飘零·支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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