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们来一发》暖狸

4、以身相许

　　“孙青。”她喃喃着，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神色委顿起来，抚摸着我被她掐得火辣辣的脖子道，“我可是吓到你了？”

　　我连忙摇头。

　　霄灵笑了起来，即使隔着面具我也能觉察到她的笑意，她胸腔里发出欢愉的震颤，却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勾住了我的脖子，“孙青……”

　　声音酥到人骨子里，却让我惊恐之极，大气都不敢出。这霄灵的情绪变化太快了，弄死我完全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可不敢再轻举妄动，谁知道我会哪里没注意一不小心又得罪她。

　　于是就束手束脚的站着，状似木桩。可是心脏咚咚地跳，我捂都捂不住。

　　霄灵眨眨眼，未被半边面具遮住的唇角竟然勾出笑来，右手就顺着我肩膀滑下来，慢慢落在我心脏位置停住，按在我心口。

　　她笑盈盈地望着我，却让我闹了个大红脸，懊恼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这里有病吗？”霄灵十分无辜地笑，“看，跳的真厉害！”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忙趁机挪了挪身子，离她远些，抽着嘴角道，“我有家族遗传病史！”

　　“嗯？”霄灵望着我，不解的模样，“什么……遗传？”

　　“就是家族病。”我胡诌道，“这个你没道理不懂。”就是遗传，全人类都有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会心跳加速的病！比如刚刚，换成任何一个如我这样废柴的人面对将要被霄灵掐死的状况，或者，任何一个如我之人面对情绪多变又武力值高却忽然主动投怀送抱的霄灵时，无论是出于受惊还是出于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而来的戛然而止的心跳，反应过来后都必然心跳加速。

　　霄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孙家有家族病？”

　　“是的。”我不敢去看霄灵，只胡乱点头，见霄灵十分不信的模样，我忽然灵光一闪道，“要不然孙思邈干嘛去学医，他之所以医术那么高超，就是因为想要救自己的命啊！”

　　“当真？”霄灵皱眉，看起来竟然是似乎有点相信我的意思。我刚刚松了口气，想随口应下时，忽然想到她刚刚只因为我信口开河夸她漂亮就要杀死我之后，顿时灭了刚才的念头，忙道，“当然是假的！我跟你开玩笑呢。”

　　霄灵一顿，上下打量我一眼，冷不丁冷笑了下。

　　顿时让我觉得后脊梁骨有股森然的冷气直蹿到头皮上。当即想也没想就连忙拉住霄灵手腕，十分紧张地正色道，“是被你吓的，没有病！这次没骗你，也没说谎！”

　　霄灵低头看一眼被我握住的手腕，漫不经心地问，“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说的我哑口无言。是的，我下意识地想去扣住她双手手腕，就是怕她再猝不及防要掐我。明明做的也不是很明显，她却也能一眼看出来，倒显出我的拙劣来。嗫喏着赔笑，终究没能开口辩解。我大约看出来，霄灵十分厌恶谎言和欺骗，要不然也不会就因为我一句算是开玩笑的话就险些要了我的命。为这虽然不值钱但是也只有一条的小命着想，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对霄灵撒谎。毕竟，以我的实力，想要困住她的手腕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你真好玩。”霄灵打量我一会儿，突然说，“你……真的很好玩。”她说的郑重其事，我却不由得满脑门黑线。

　　“谢谢。”于是脑残的回答了她。

　　霄灵开心的哈哈笑，似乎对我的反应十分满意。

　　她施施然而去，我也没多问什么。

　　就这样又消失了好几天。等到再回来时已是数天之后的一个黄昏，却是她自己端了饭菜回来，还没进门时，我就闻到一股沁香沁香的香味，被勾的腹中馋虫大动，眼睛都快直了。

　　“好香……”忍不住两眼放光的赞叹时，霄灵已经掀开了坛瓮的陶盖，顿时那股奇异的香味布满了整个房间，放到我面前说，“想吃吗？”

　　我点头如捣蒜。

　　霄灵抿唇笑，挥手弹开我越凑越近的脑袋，“等会儿。”

　　“还等什么！”我有些迫不及待，“都熟透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霄灵笑望着我说，“就敢断定已经熟了？”

　　“闻香味就知道了嘛！”我咽了咽口水，略祈求道，“霄灵……”

　　霄灵竟然叹口气，随即盛了碗汤来递给我，“吃吧。”

　　她望着我吃，起初倒让我有些赧然，不由问道，“你不吃么？这么香……”

　　霄灵摇摇头，“专门为你准备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汤不知道是什么原料熬成的，味道鲜美异常，还有一些白色的似乎是花瓣的东西，又有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鲜嫩爽口，吃一口就让人停不下来。

　　我一口气吃了个精光，那么一大坛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又不住打嗝，可谓形象尽失。而且，还有种隐隐想吐的冲动……一定是吃太多了！

　　“霄灵，这是什么汤？太美味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么好吃的东西。”

　　霄灵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唇角笑意忽然放大，吐出两个字来，“人，肉。”

　　“……”我一脑门黑线地想掀桌，“霄灵……”

　　霄灵竟然一摊手，“的确是人肉。”

　　她的表情竟然不似在作假。我突然想到这里是个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朝代的古人聚集地，那一瞬间，我有点信了她的话，顿时就觉得喉咙被什么噎住一样，浑身每个毛孔都开始颤抖，往外散发寒气。胃里更是一阵阵翻滚，牙关都开始打颤。

　　“哈哈哈哈~”霄灵却突然掩嘴大笑起来。

　　见她这么一笑，我顿时安下心来，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问，“霄灵，你在耍我是不是？”

　　霄灵无辜地撇嘴，“谁让你开始的时候骗我？”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又无可奈何，问霄灵，“那这到底是什么汤？”

　　“天山雪莲啊。”霄灵满不在乎地说，“雪宫里就是雪莲多，全用了熬汤了。”

　　“……”我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天！山！雪！莲！这种传说中包治百病的神奇物种，竟然刚刚被我全部吞入腹中了！！！天哪，我终于开了金手指了么？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犹豫了下问，“我吃了多少？会不会太补，然后过量导致七窍流血什么的？”

　　霄灵奇怪的看我一眼，“你以为一份汤里能放多少？”

　　我摇头。

　　“当然是适合人食用的分量啊！”霄灵哭笑不得地说，“谁还能一下把所有的雪莲都放进去！雪莲再多，也禁不住这样浪费吧？”

　　她好笑的语气羞得我脸颊一阵发烫，只能怪自己脑洞开太大，过分神展开了。

　　“那还有肉呢？”我终究还是有些疑虑，霄灵说人肉什么的，太让人心里膈应了。

　　“人肉。”霄灵死不改口。我十分无奈，“霄灵……”

　　“就是人肉！”霄灵得意地说，“没有别的！”

　　“一定不是。”我也十分斩钉截铁。

　　霄灵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看得我有些不安时，她凑到我唇边，嗅了嗅，眨眼道，“真香。”

　　我不解的望着她。

　　“人肉真香。”霄灵无视我惊恐地瞪大的眼睛，双手按在我肩膀上，“让人想吃。”

　　她就这样俯身过来，牙齿毫无预兆地撕咬在我唇上。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实际上，我除了能发傻以外，确实也做不了什么。霄灵柔柔弱弱的双手好似有千斤重，牢牢地压在我肩膀上，让我整个人都不能动弹。甚至我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她似撕似咬却并不让人疼痛的啃噬。

　　“砰——”

　　门被大力踹开时，我眼角瞥见了那个貌如仙却心如蛇蝎的女人——自从被霄灵救回来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个神经病的女人，雪宫的宫主。

　　“霄。”她声音透着股森寒，整个人都散发出戾气来，竟让人生生觉察出那火红纱衣上的怒意，似是将要燃烧起来的火焰，烈烈生辉。

　　霄灵看了她一眼，牙齿却并没有从我唇上离开。我却下意识地赶紧去推她，许是霄灵那一瞬间也在失神，竟被我一下推开了去。

　　她没说话，只是回头眼神空空地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空，像是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让人望进去时能看到无边的辽阔，却也逃不脱其中荒凉。我被她一眼看得怔住了，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

　　神经病宫主却放肆地勾出笑意来，对霄灵说，“你看，她不要你。”

　　霄灵一顿，眼神立刻冷了下来，随即却又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笑容，只淡淡说了一个字，“滚。”

　　神经病宫主瞥我一眼，然而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从中看到怨恨，甚至隐隐觉得她眼神中流露出……怜悯？

　　不，那一定是错觉。

　　霄灵站着不动，神经病宫主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我望着她们俩对峙，扫过神经病宫主，再把目光挪到霄灵脸上时，看着霄灵倔强的神情，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竟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心思一动，身体就不听使唤，脑子好像被放空了一样，我不由得走向霄灵，在她身边站定时，牵上了她的手，“霄灵。”

　　霄灵定定地望着我，终于又笑了起来。让我心里松了口气。

　　神经病宫主却好像一脸震惊的模样，掩饰不住惊讶地问，“你叫她什么？”

　　我还没说话，霄灵看着我，头也没回地答，“霄灵，我告诉她的。”

　　我跟着点了点头。

　　神经病宫主眼神十分复杂地望向我，又把目光定在霄灵身上，竟然咬住了唇，却没说话。

　　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好像是在颤抖。

　　许是气的？

　　不得而知。只是她步履略显凌乱地离去时，我忍不住叹气，“霄灵，她……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吧。看起来，”我皱眉望着霄灵，“你似乎不是单恋哦。”

　　“有什么关系。”霄灵袖子一挥，门竟然就关上了。她盯着我笑，“现在，有你就足够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表白？我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霄灵，“你……喜欢我？”

　　霄灵笑而不语，须臾，却撇嘴道，“我救了你的命。”

　　“我知道，”我点点头，“所以对你感激不尽。”

　　“感激有什么用，”霄灵十分不屑，“你要拿出实际行动来。”她顿了顿，“不如，以身相许吧！”

　　“啪”——那是我心脏跳停的声音，“什……什么？”我一定是听错了。

　　“我要你以身相许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霄灵的眼睛好似带着魔力，听得我头昏脑涨，“你喜欢的人，不是宫主么？”

　　“也算不上喜欢。”霄灵说，“现在，只要你陪我。”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以身相许……”我有点想哭，手忙脚乱地说，“我承认对你有好感——好吧，也许很有好感，可能是快要喜欢上的好感，但这好感绝不至于到能让我以身相许的地步，霄灵，你……”

　　“可是我喜欢。”霄灵眨眨眼，打断我的话，“你必须以身相许。”

　　……这是霸王条款吗？我整张脸都好像抽搐起来，“……太……快……”

　　忽然门外有人高喊，“霄大人，宫主有请。”

　　霄灵一顿，放开了我，笑说，“你现在有点时间等一等，”她理所当然地说，“等我回来，就不会太快了。”

　　“霄灵！”没时间吐槽她的“等一等就不会很快”这种让人想望天的话，一听到那个神经病宫主要找她，我就紧张，“那个宫主不会把你怎么样吧？”

　　霄灵似乎有些疑惑，“她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说——”我有些急，“她会不会欺负你？”

　　“唔，”霄灵盯着我看了会儿，“你……这是担心我？”

　　被她问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忍着羞涩点头，“可以不去么？那个宫主很变态……”

　　“变态？”霄灵咂咂嘴，撇嘴道，“宫主有令，谁敢不从。”她轻易地从我手中脱身，利落地转身走，“我去跟她说清楚。你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就像一阵风。我根本拦不住也抓不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离开了房间。

　　“霄灵……”房间里空余我一个人，无力地等着。心中着实难安，可是门外有人守着，想出去，还真不是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