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们来一发》暖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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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这样的人——你看她无坚不摧强大可怖，可一旦为你折服，她会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人。白骨夫人是我生而为人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温柔的女人。她隐忍而又羞怯的表情是天然的春药，让我沉浸在她的身体里欲罢不能。

　　她从威风凛凛的王变成温顺的猫，娇俏诱人，偶尔使点小性子。这种日子让我乐不思蜀，甚至白日宣淫。如果不是有一天突然听到她说，“过几天将会有个叫唐三藏的和尚途径这里，只要吃了他的肉我就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

　　妖界盛传，东土大唐的取经人是天赋灵通，吃了他的肉能让人拔地飞升且青春永驻。

　　我当然知道。就像妖吃了我的心也会容颜永驻一样，和我同属神族的唐玄奘远比我更有神通，吃掉他就等于吞掉他的元神，当然会长生不老永葆美貌。可是身为神族后人，我更知道这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可怜的妖们，它们怎么会知道，没有妖能够吃掉神。神族之所以敢把唐玄奘的这个秘密悄悄散于妖界公之于众，就是因为神族有绝对的自信相信，没有妖能够吃掉唐玄奘。这些妖，以为唐玄奘是他们的囊中物，却不知道实际上他们才是神族的玩物。如今唐玄奘是元神未归位的神，神族引诱这些妖物前来，不过是为了让唐玄奘历练而已。这是整个神族皆知的秘密，神族对妖的玩弄历来如此。

　　——没有任何妖物，能够伤到唐玄奘一分一毫。

　　但是，没有哪一个妖会愿意相信这一点。它们都不够有自知之明，白骨夫人也是。

　　所以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跳陡然失去节奏，一下慌乱起来。

　　白骨夫人心细如发，她靠近我，“怎么了？”

　　我哑口无言。该怎么跟她说，才能让她不要打唐玄奘的主意？我心乱如麻，“夫人，你……不能动唐玄奘。”

　　她眉头一皱，不悦道，“这个你不要管。”说完，又温柔起来，“你不用怕，知道你不忍心，我不会让你看见的。羌芫，”她亲吻我的唇，说，“吃了唐玄奘，我就能陪你永生永世。”

　　“我的寿命有限。”我有些烦躁，“而且我绝不会吃人肉。”

　　白骨夫人娇娇一笑，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却说，“没关系，我可以用我的元神护住你。”

　　我心中一震。妖的元神——她的意思是要和我共生！激得我心神一荡，却又滋味难言。我知道她伤不了唐玄奘的，她要是招惹唐玄奘，就只会灰飞烟灭。她吸收的怨怒才是她法力的来源，就算她怨气十足也绝不是唐玄奘那几个徒弟的对手，何况她现在怨气已然不太重，法力消减不少。

　　可我又不能泄露天机，倘若我告诉她未来的结果，我会立刻丧命，就像诅咒一样，神女虽然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却没有将之宣之于口的权利。但上天总归也给我们神女一族留下一丝生机，虽然不能说，但我们可以尽力去改命，只不过历朝历代能成功改变未来的神女几乎没有。仿佛一切都是注定好了，任何人都无力更改。

　　越是知道这样，我越是不安，甚至恨不能恳求她，“不要动唐玄奘，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就可以了？答应我，好不好？”

　　“你放心，他们不过徒有虚名。便是那孙悟空，也不过是个毛猴子罢了。”她十分不屑，“大闹天空时或许有些本事，但我听说现在他带了个紧箍咒，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掣住。我只要智取，未必不能成。”

　　她是决意要做了。我恼极，“唐玄奘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什么？”她很惊讶，哭笑不得地依入我怀中劝我，“那个和尚怎能跟你比？我当然是要你。只不过，”她摸着我的心口笑笑，“有了他，我才能更好的和你在一起。我要给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像你一样有血有肉，柔软的身躯滑腻的肌肤。”她呢喃着抚摸我，她是如此迷恋女人的身体，每次她的骨节在我身上流连时，都仿佛捧着绝世珍宝。没人比我更清楚她对□□的渴望有多么强烈，她一直都想要做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像我的身体可以取悦她一样，她渴望着也能用柔软温热的躯体取悦我，而不是给我干枯坚硬的骷髅。

　　我根本阻挡不了她要吃掉唐玄奘的决心。可是，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魂飞魄散的结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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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气东来。

　　仙佛之炁极盛，我知道，唐玄奘就要到了。

　　我坐立不安。

　　她出去了，她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我不能让她去捉唐玄奘，唯一的办法只有元神出窍。

　　可是相比其他修行人的元神出窍，我们受诅咒的神女一族，元神出窍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我的肉身保护着我的神识，离开这个肉身，我就随时面临着雷劈的风险，只因为我的神识是流浪在外的神族力量。我们的力量处处受束缚，多么讽刺。

　　可我没有选择。

　　是夜，明月高悬。我特地选这晴朗的日子，只盼着躲过雷击。然而元神刚刚离开白骨洞没多久，就被雷神盯住。皓月当空，风清月朗，我却被一道雷光紧追不舍。幸而，我能感应到唐玄奘身上藏着的仙气，到底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大徒弟齐天大圣首先发现了我，“你是何人？”

　　“大圣，我是来找你的。”

　　“找俺老孙何事？”

　　“我的姐姐是白骨夫人，她想吃唐僧肉。”

　　孙悟空好奇地看着我，“你想求俺放过她？”

　　我点点头。

　　“她要是不来找事儿，俺老孙自然不为难她。可她要是不知好歹，俺的金箍棒可不是吃素的。”

　　“她不是你的对手，”我说，“大圣，她只是一个贪心的妖，根本伤不了唐长老，求您饶她一命！”

　　孙悟空皱皱眉，打量我半天，忽然说，“你可知道，这人间事俺老孙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白骨精大限将至，她该经由俺老孙的手偿还她造过的孽。”

　　是了，我怎么忘记，孙悟空虽然未入仙籍，但本领远在诸多神仙之上，他自然能算出白骨夫人的始末。

　　“可她也是被逼的，她根本没有选择——”

　　“要是照你这么说，岂不是只要有委屈就人人都可以作恶？”他不耐烦地说，“俺念在你是半个仙体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你快快走吧。”

　　我早知道求他没用的，他尚无慈悲心。于是我一咬牙，强令自己集中精力显出元神，只为了让唐玄奘看见我。

　　然而，这一现身，更遭到雷神不留情地袭击。“轰隆”一声，一道雷从我背后撞来，尽管我及时躲开，还是被伤到肩膀，当即元神就有点不稳。我被击倒，跪在唐玄奘面前，“圣僧！”

　　雷神不敢伤唐玄奘。

　　“女施主！”这个因为长途跋涉而一脸风霜的瘦弱和尚，连忙上前扶起我，“你没事吧？”

　　我连忙躲在唐玄奘身后，“圣僧救我！”

　　孙悟空大恼，“呔，你要作甚！”

　　“圣僧！”我不顾孙悟空，只对唐玄奘说，“我是西云国皇后，是神女一族，我们西云国百里之外有个白骨洞，洞中有个白骨夫人，她是个可怜人，因为日夜受酷寒骨毒之苦，便想着吃了您解救自己。”

　　唐玄奘脸色一白，“吃我？”

　　“圣僧莫怕，她打不过您的大徒弟。”我恳求地望着他，“但是圣僧，如果她出现，求您饶她一命可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尸骨已寒千年，受了千年的苦，怨恨极重，圣僧您慈悲为怀，恳请您将她度化。”

　　“度她入轮回。”

　　孙悟空皱眉，“师父，这施主说的白骨夫人，千年来残害无数生灵，命中注定要魂飞魄散以赎罪。”

　　唐玄奘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既然有怨自然要度化，我佛慈悲，只要她肯悔过，没有不可原谅的过错。”他对我说，“王后放心，贫僧定不辱命。”

　　“师父！”孙悟空急了，“白骨精身负冤孽无数，要度化她就要一并度化她背负的无数怨灵，这谈何容易？师父，因果轮回天地有道，您要救她，只怕舍了您自己的命也不够。”

　　“小女子愿助您一臂之力。”我已经打算好了，我早就厌倦了身负神族血脉，更厌恶背负着神女的诅咒。神与人到底不同，我可以用自己的血来化解白骨夫人的怨，也可以用自己的神识来度化她身上的怨灵。但以我一己之力，实在难以为继。倘若唐玄奘肯帮忙度化，白骨夫人定然能洗脱冤孽重入轮回。她因怨成妖灵，既不能入鬼道，也无法入仙道，倘若不能成为人，就只能永生永世被怨恨侵蚀。只是，倘若她入轮回，便会忘记我。而我，失去神识后会变得痴傻，待到寿命终结，神族血脉也会断送在我这一代。

　　我愿意让神族的诅咒终止。我的族人，从此之后将会成为和芸芸众生一样的人，再没有上天的殊荣，将经历本来人要经历的一切。

　　唐玄奘心地纯善，不管孙悟空怎么反对，他还是答应了我。甚至，让孙悟空护送我的元神回去。

　　这对孙悟空来说，是小菜一碟。尽管不情愿，他还是顺从地按照唐玄奘的吩咐将我的元神送回白骨洞。

　　却不想，白骨夫人正一脸阴沉地守着我的身体，似乎在等我回来。

　　我心里一紧，唯恐她和孙悟空动手，便不由得望向孙悟空恳求道，“大圣……”

　　孙悟空冷笑一声，径自离去。

　　白骨夫人也没动，她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孙悟空的对手。她对孙悟空视而不见，只看着我，眼睛里盛满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