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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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拖拖拉拉又下了一个多月。
少了一个金色的人影，黑子不免寂寞，他的身体还没好，但没人照顾很多事就不得不咬着牙自己来。除了自己，又能依靠谁呢？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虽说是妖怪，但黑子还是需要进食的，哪怕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甚至已经感觉不太到饥饿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做团子。
这是除了水煮蛋他唯一擅长做的了，在这个小山村，他没有田地除了富川也没有认识的人类，制作团子的材料还是冬天前从过往的商人那用山上的草药换钱，再托富川买的。
黑子的饭量本就很小，变成妖怪后更小了，一次的食材可以吃许久。
而且大雪封山，也没什么好吃的。
因此富川推门进来时，嗅到的正是团子的甜香，他沉默地看着黑子，青年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拿着软糯可爱的团子，手指竟比糯米团还白些，忽然打了个寒战。
真冷。
看着黑子那天明亮的蓝发，富川的心里都仿佛含了冰，冷得他浑身发抖，暖气从他每个毛孔飞快逸散出去，他的声音都掉出冰渣，「黑子。」
「你来了，富川君。」
把团子放在盘子里仔仔细细装好，盖上盖子，黑子平静极了，安然等待富川的话。
「雪下得太久了，黑子。」恍恍惚惚地站着，富川声音飘荡，仿佛失了魂，「雪从没这样大过，大家都没法出门，准备的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村里的老人都说，是山神发怒了。」
这时候的人们，还是非常崇拜神明的。
暴雨、洪水、干旱、地震……任何对人类有害的自然现象都被附和到神仙身上，山神发怒了怎么办呢？当然要祭祀。
祭祀，就需要祭品。
食物牲畜，或者，人类。
「梨子被选中了，怎么办，她还这样小，才只有这么高，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忍心！」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妹妹，情绪激动地仿佛要跟人拼命，然而下一刻，他又安静下来，「我求了村长，一直求一直求，他终于答应了……我可以找人替她。我向村长推荐了你，黑子。」
村里村民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第一次做这种决定，村长自然也很纠结。
同村的小女孩，和一个根本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做出选择并不难，唯一的问题是用对方祭祀会不会有麻烦。
能活着，谁想死呢？
「祭品」、「奉神」，说得好听罢了。
「反正，除了我没人认识你，你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你消失了不会有人伤心报复……啊、不，你代替了梨子，我会记得你……所以，去死好不好？」
微微莞尔，黑子淡淡道，「黄濑君呢？除了你，我还认识其他人的，富川君。」
听到那称谓，富川的脸色扭曲起来。
说实话，男人长得并不算好看，但他生得高高壮壮，性情宽厚老实，家里不算特别富裕也算衣食无忧，没有苛刻的公婆需要赡养，只有一个性情温柔和顺的妹妹，如果不是这场不停息的大雪，也算村里姑娘们想要嫁的对象。
可这一切都被这场大雪毁掉了。
此刻，被突兀降临的悲惨命运压垮的男人神色狰狞，如同恶鬼，「他不是很久没来了吗？我蹲守了很久，他再也不会来了，对吧？」
那个男人和他有着一样的眼神。
他们、都对这个干净到仿佛不存在于世的青年有着超乎常理的占有欲，然而比起那个帅气多金的富家公子，他这普普通通地里刨食的贫民又算什么呢？跟那个金光闪闪的人比起来，他就像地里爬行的地鼠，见不得光，脏兮兮地惹人厌烦。
那就谁也得不到好了。
「反正，你也快死了。」
面容憨厚的男人忍不住吐出残忍的话，他抓住黑子的手腕，「你活不了了，所以，就替梨子去死，怎么样？」
安静地凝视着男人的面孔，黑子慢慢地叹了口气。
身体虚弱已极，他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反抗。垂下眼，他淡淡道，面色苍白堪比孤魂野鬼，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我现在没有能力反抗，富川君。」
最初，能看到他的并不是富川，而是富川的妹妹梨子，救了他让他活下去的，也是那个笑容温柔甜美的小女孩，如今代她一死，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报答了当初的救命之恩吧。
即便如此自我宽慰，黑子却知道真正的缘由并非如此。
从「青峰」、「绿间」、「紫原」，再到「黄濑」，他遇到一个又一个似是而非的队友，每一次都不得善果，这让他不免倦怠。
这是神的游戏吗？
让他一次次遇到他们，经历不同的人生，然后惨淡收场，警告他根本该离这群天之骄子远远地，不要说靠近，连凝望都不要。
披上洁白的衣衫，黑子将装有团子的食盒放到惯常的地方，走了出去。
他走的很慢，面色平和毫无畏惧，日益虚弱的身体瘦弱地不成样子，雪色衣冠穿在身上竟是空荡荡的，赤足踩在毫无杂质的白雪之上，比雪还白皙透明些许。
见此，富川带来的村人们偷偷议论了几句，对这个「祭品」极为满意。
一般情况下，祭献给神明的必须是纯洁的孩童，或者未出嫁的少女，富川推荐的青年虽说年纪大了些，但就外表仪态来说比任何生灵都纯净清透，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祭品了，何况，用陌生人为祭总好过用熟识的人，村人们不过叹息几句便可放开了。
人类终究是自私的。
一行人抬着「祭品」向山上走去。
天上还飘着雪花，然而太阳却从云层中露了出来，它并没有融化一丝一毫的积雪，只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金色光芒。
黑子抬手遮住眼睛，觉得阳光有些刺，他低声呢喃，「明明有太阳，为什么还下雪呢？」
祭祀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6 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