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跟踪狂》茶怡

9、□□牢笼（九）

　　做完笔录离开公安局时，已经是早上了。
　　刑事让她做了色相检测才放她离开——如果她达到潜在罪犯的标准，大约就永远不能离开公安局了。
　　“思想犯罪不会导致死亡，思想犯罪本身就是死亡。”她忽然想起了槙岛先生经常看的那本书里的一句话，乍一看是很没道理的话，但其实他们的社会就执行着这样的制度，并且，无数事实检验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她抬起麻木的手臂，却因为过分松懈而将左轮手枪掉在了地上。
　　藤间老师正好为她遮挡了监控，但他是面对着她跟她交谈的，所以自然直观地看见了那支枪。
　　纯若无其事地迅速捡起手枪塞进了袖子，她被告知已被列入嫌疑犯之列，无论去机场还是走水路都会被关卡拦截，所以，宜野座先生对她的建议是，连本市都不要离开，直到结案都好好呆在家里接受调查。

　　她亲爱的老师的表情告诉她他压根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掉出来过。
　　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无时无刻不在表明他是个正直善良的平凡教师。不过，能够与槙岛先生交谈甚欢并将他引为知交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她似乎没有质疑的必要。
　　不过为了避免先生对她产生误解，以为她也是槙岛先生手下的一个愉悦犯，杀害了乔田先生，她还是解释了一下：“这个呢……其实是模型。我只是，呃……恰好路过那里，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幸三郎表情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纯觉得她这话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地方会有尸体：“我是说，就算政客多让人不满，杀人也不是办法……”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我送你回家吧。”

　　她背着包上了地铁，这包的重量有些引人注目，所以在她靠在门边的当儿，在她身后的藤间检查了一下背包里的内容物，发现那里面的东西可以很好地解释她为什么会在凌晨经过那个地方。
　　想到前两日她还在夜总会里死乞白赖地下跪，其实却默默为出境做准备，于是这姑娘在他心中建立的痴汉般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时隔五个小时，重新回到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家后，纯有些唏嘘，虽然她因为见识到了残酷的人体艺术而反思了生命的可贵，明白了自己迄今为止都很幸福，她的心境有了了悟，但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并没有丝毫改变。
　　她为藤间倒了杯开水。幸三郎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陈设破旧且阴暗，仿佛很多年不曾有人居住一般。

　　“不喜欢环境投影吗？”他问。
　　“觉得那个……非常好，但是我对跟高科技搭边的东西很不擅长。就像是活在山顶洞人时期一样。”

　　“读过柯南道尔的作品吗？因为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转对他毫无用处，所以福尔摩斯就算知道了这个重大的天文发现也要努力忘记它。”
　　“我不太会读书。”纯尴尬地说，福尔摩斯她还是知道的，是个高智商的侦探，因为脑子要装许多东西所以要把没用的知识忘掉，但是她跟高智商可不搭边。想到她的成绩单，她都想给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我记得我给你的社会课打了A，你的报告题目是浅析师德失范的社会根源……律师、教师、医生，在我们国家都被称为‘先生’，因为他们教导保护人，值得尊敬。但是，与你的观点不同，社会早就不靠这些人而存在了。人工智能节省了大量的体力劳动者，人的智能只作为系统的补充而存在。重大政策被掌握在政治家的手中，通过系统来规范社会。而这些人，却由巫女选择。”
　　“只有我们国家因为岛国优势在巫女系统的指引下依靠锁国政策而获得了新生，人们的生活也比其他任何国家的人富足——巫女带来的生产力迅猛发展，使得这个社会开始向按需分配转变了。无论是谁，都明白，现在我们的生活，比三十年前好多了。”

　　“三十年前的生活，你确切经历过吗？”藤间幸三郎问她，“教科书可以篡改，资料可以销毁后伪造，那么，政府所声称的‘悲惨的过去’，又怎么证明呢？”
　　“只要问，四十岁、五十岁的人，就能明白那时的生活了。”

　　“人的记忆也是同样不可靠的东西。这里……”他指了指她的脑袋，“海马体，掌管人类记忆的部分，会轻易背叛客观事实。既然过去已经被封锁在箱中，不可能再经历，那么靠资料、记忆来证明的不幸过去，真的可信吗。”
　　不知为何，纯忽然有了一种脊背发冷的感觉，似乎他真的能切开她的脑袋，向她证明记忆是多么虚伪的东西一样。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即便过去不可信，但我知道我现在是幸福的。”

　　她注意到他的棕红色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怪异的色彩，这使得他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
　　“为什么？”
　　“为什么？！”他加重了声音问。

　　“因为看到了乔田先生的尸体，虽然身为政治家的他风评不好。但是，正是因为人有那样悲惨死去的可能性，所以人能够在感受到震撼、绝望的同时意识到生命能够多么美好。”她这样说着，看见他忽然站起来，神色怪异且激动地走到她跟前。他眼下的那枚泪痣在苍白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那样死去的可能，所以一直忧虑自怜，而忘了我如果可以想到那些，也可以让思想充满另一极端的美好。就算下一秒我就会那样死去——”她呼吸一滞，他忽然将手贴在她的脸上，那冰冷的感觉让她全身麻木。
　　她仰视着他，瞳孔因紧张而紧缩，她感觉此刻发音是多么艰难啊：“就算……”
　　为什么呢，他依旧显得温雅亲切，但是她全身都动不了了。

　　他仿佛从短暂的游离中醒来般，移开了不知何时起变得幽暗的眼神，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的包拉链开了，所以我看到了你带的东西。圣护知道你有出境的打算吗？”
　　“……”

　　“你需要我保持沉默，对吗？”
　　“是的是的是的。”她的脸忽然从奇异的惨白变得通红，仿佛是某个故弄玄虚的小孩子终于被揭开了假面具一般十分狼狈。

　　“你很少这么奋勇的吧。”他觉得她有点可笑。
　　“是、是、是。”她使劲地点头，开始觉得之前那让自己遍体发寒的氛围绝对是错觉。

　　“我不会说的。”
　　他保证了要袒护她，自然不会违背。
　　但她却并未感到高兴，她微微垂下了脸，无法言明的无力忧伤充斥了她的心。这样的心情，哪怕有十分之一能够传递给眼前的人，她也会感激神明。
　　但是，神明是不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如果王陵牢一知道有一位妹子因为一位读政治学的毫无艺术细胞的年轻人的人体艺术作品而觉悟到了生命的幸福与可贵，一定会心情复杂吧。
没错，纯就是被王陵牢一的核心思想感化了（“人是心灵的暗面”——璃华子的父亲创作出血腥的作品是为了让人从他的作品中领悟出人的暗面从而能够规范出对立的美、善。
纯一直觉得自己活得不错，就是缺了点什么。现在她通过幸三郎君的作品而反思到了生命的幸福与珍贵，她已经可以圆满了。
她什么都不缺，不止是过得不错，而是幸福。
藤间老师如果知道他的政治讽刺作品有这种艺术效果，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所以有那么一会儿，他想切开妹子的大脑了。（但是他是政治学出身，换言之是右.派愤青，总之对伤害妹子学生一类的弱人没有什么兴趣，大概觉得没意义？所以他比较喜欢搞反差萌的作品，换言之是用人体艺术对社会进行抨击的鲁迅？（鲁迅求放过，对不起鲁迅先生））
艾玛，藤间老师，对尸体的处理真重口味（好歹璃华子妹子做出来的还是“美丽恶魔”般的艺术品，藤间老师那根本就不是艺术，艾玛，纯妹看了竟然被救赎了）
这文大约3W字，不会超过5W字的。
纯妹不反制度，也不捍卫人性。她是个无论社会制度如何都只对认清自己生命之美有兴趣的“隐士”（山顶洞人）
如果就女主幸福的目标来说，这文已经完成了。
她对自己生命本身就具有价值一事感到幸福（如果牢一先生没做压力治疗，一定会很高兴这孩子对他理念的理解）
纯是个好姑娘呀，我多么喜欢她啊。
【“我没有名字，但是我觉得很幸福。”往西走的怪物说，“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没有名字的怪物。” 】
即便她真是个没名字的怪物，也是这只往西走的怪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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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年三十的，新年快乐呀。
现在以后都要珍惜生命而感到幸福呀。
彩云国物语里有一篇铃兰之君的故事，真是很优雅的文字啊——一定要幸福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