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君子如斯》fewerlan

32、第 32 章

　　“什么？”星魂起先没听明白，随口便又问了一次，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答复，东君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旁边那个叫鹦歌的女人也似乎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羞怯地低下头，并不敢直视面前的两个男人。
　　星魂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就是明月楼出来的人，哪怕天天陪酒陪客，也都是这么一副矜持的模样，令人作呕。
　　至于鹦歌是否真如他想的一样，当然再无人去考据。再想去看时，女子已经被东君屏去，她抱琴的样子尤其美丽，尤胜东君房中的侍女图。当今皇帝的宠妃丽姬就以美貌著称，星魂起先也不觉得宫中流出的画像多么艳丽，今日看了鹦歌，才算懂得女子的美丽源于何处。
　　他心中一叹，水之甘凛在于流动，人之娇艳在于一颦一笑，果真是比画像中的死板美得多了。
　　“看来你也动心了？”东君坐到一边，为他们二人的杯中蓄满了茶水，星魂并不推辞，坐到他对面，将水一口一口喝下。明前的茶，孤鸣山中的泉水，将将烫手的温度，正好合宜。东君颇善养生之道，这一切自然妥当，不像他，连抚琴的末技都是特意请人来教，说起来也实在无能。不过，星魂并不埋怨。母亲难产而亡，父亲的感情也随之彻底消逝。他对这个害死了生母的孩子唯一的挂念便是阴阳术，因为星魂的动作像她母亲，每每施展，傅东皇便总是拥他入怀，口中轻轻唤起母亲的闺名，“紫焰”。也是在那时，星魂才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父爱，但也总是须臾，温暖转瞬即逝，傅东皇便又是冷酷无情的阴阳煞护法，那个温柔的男人似乎从未出现。
　　所以说，星魂的阴阳术造诣颇深，一部分来源于父母的遗赠，另一部分则来源于傅东皇的逼迫。他曾将这当做了孤单时的稻草，一点儿都不肯放下，所以当天明问起他最珍惜的东西时，他不假思索回答了阴阳术，那时天明倏忽铁青的脸色成为了他恒久的噩梦，其实，那只是下意识的，如果天明当时不是岔开话题而是继续追问，他其实想说：为了你，我愿意放弃阴阳术。
　　如果真有教众听到他的话，一定会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自从阴阳煞成立那天开始，就有人破门出教，但为了避免日后同门相残，所以教中有一条规矩：凡是退教之人，必须废去自己所学阴阳术，终生不可在踏入总坛半步，违令者教中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年来，星魂见过几个人被废去武功时的生不如死，因为阴阳术这门功夫最邪门之处在于它会与你全身筋脉相融合，一旦废去，几乎等于断尽筋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承受如此酷刑。
　　星魂曾在天明枕边想过：如果自己为他放弃了一切，天明会不会为了他也放弃十七公子的身份，只要他一句话，自己愿意马上离开那个冷冰冰的家，继续为他抚琴，哪怕日后他厌倦，自己也不后悔。
　　那时，暮色四合，疏星朗月，天明猛然睁开眼，黑色的眸子中溢出万点柔情，他问：“怎么还不睡？”
　　星魂心中陡然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看了他整整半个时辰，可似乎怎么样都不肯睡，只想多看一会儿，生怕有一天看不到。
　　他倚在天明的胸口，听着对方洪波有力的心跳，蓦地觉得踏实，或许母亲也曾这样依靠着父亲，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谈论着腹中的孩子。
　　那一刻，星魂突然理解了父亲，是啊，是他害死了父亲心爱的女人，怪不得他这样厌弃自己。还好他与天明不会有孩子，他们谁都不会因生子而死，留给对方半生的寂寞。
　　“怎么哭了？”天明为他擦去眼角泪水，他也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将对方的胸口洇湿大片。
　　他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无论是谁，平民百姓也好，帝王公子也罢。
　　心里默默过了一遍韦庄的《思帝乡》，星魂默默闭上眼，天明，就算你什么都不肯放弃，我也愿意放弃我的一切。
　　纵被无情弃，不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