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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剑破长天【3】 ...

  •   4、

      此次离山,若是算上路程、比斗与养伤所用时间,足足有一年多,实在是长了些。
      上山时候,陆云洲放缓脚步,心中颇有些尴尬,可到底为何,却又说不清了。

      纪清都与上次离开时所见并无什么两样,玄衣大氅,墨发微霜,站在老松之下,身姿峻挺,雍荣闲雅,面上却笼着一层寒意。
      见他回来,眉目间才微有松融,下一刻却板起脸来,怒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云洲并无大反应,只把山下事情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受伤、遇袭的事情,只说与好友游玩,误了时间。
      纪清都喜怒难辨,陆云洲却神容冷淡,说道:“我不过是晚了些许,又非什么大事。”

      他与纪清都所说的,是最多不过一年时间,如今也的确没超出多少。
      纪清都口中不言,内里却是忧虑的。

      “你今日晚几个月,下次再晚上一年半载,终有一日再不回来……”
      陆云洲皱了眉:“我从不说诳语。”

      纪清都张嘴欲言,却终究无话可说。
      夜间时候,他取了琴于松下懒懒拨弄,陆云洲站在他身后,静默不言。

      正如他前时与叶常所说,他诗书是师父亲手教授,琴棋书画亦是,虽未学得十分精通,好歹略懂一二。
      那时他年少,只觉得师父无所不能,事实上纪清都当年虽负盛名,最出名的仍是他的暴躁性子,其他反都是次要的。

      但这些年来,他修身养性,与当年实是判若两人。
      纪清都突然止弦不弹,问他:“那叶常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常?”陆云洲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思索片刻才道:“他性格爽直,很是真性情。若是他再有些才情,应该与师父当年差不多吧。”
      纪清都笑了:“你知我当年是怎般模样?”

      “别人说得多了,自然知道些,”陆云洲道,“大抵错不了。”
      “哈哈哈……”纪清都大笑,低头又去拨弦,只是比起之前,琴音快了许多,若疾雨打芭蕉,听来没有半分闲适,倒将人心弦拉紧。

      陆云洲心中升起隐忧,不及多想,已踏前两步,伴了这琴声,舞了一套云上宫剑法。
      云上宫既以云上为名,自然坐落于高山之巅,云烟雾绕,不似人间。

      这剑法亦是同样,他如今虽是以指代剑,少了剑光纵横的华美,但仍身姿飘渺,最后一式立鹤姿收尾,真如那踏鹤而来的仙人,风姿绝佳。
      纪清都原本心如乱麻,此时见了这立鹤姿,往事历历在目,又从十三年前,忆及三年前,指下略顿,“嘣”的一声,琴弦已断。

      这琴音绝非普通琴音,恰与陆云洲剑法相和,琴声乱了,他剑法亦同,本已是收尾时候,此时内里真元紊乱,胸口气血激荡,竟引发了旧伤,忍耐不住,脚软仆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纪清都当即变色,疾步至他身边,将之半抱起来,手指搭在他腕上。

      陆云洲此时内里气血翻涌,眼前发黑,等他回神时,就见纪清都脸上冷得快掉冰碴了。
      他伤得其实不重,不过被琴声所引罢了,但对方却不会这般想。

      “你骗我,”纪清都道,双眸微眯,手背上已有青筋暴起,“你竟也学会了骗我。”
      陆云洲咳了两声,正待分辨,却被对方一把撕开前襟。

      那夜荒唐事,纪清都记忆有缺失,于他而言却是刻骨铭心,正因为如此,此时他身子完全僵住,丝毫不敢动弹。
      纪清都手指点在他胸膛之上:“你可要与我说说,这伤是如何来的?”

      陆云洲前襟大敞,露出的部分肤色白皙,肌肉饱满,触之温润,其上却横亘着一道指甲盖长短的粉色伤痕,显是新伤方愈。
      可如今纪清都在问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自那根手指点在他胸口时,陆云洲已止不住颤栗,伸手紧紧攥住对方大氅一角,喃喃唤道:“师父……”
      他在纪清都面前惯来冷淡,难见失态,纪清都此时却是一肚子怒火难发,伸手托了他脖颈,凑近身子,冷声问道:“为何骗我?”

      陆云洲眼中一片混沌,神思杳杳,模模糊糊见了对方影子,也辨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低声含糊着不停唤师父。
      纪清都动作一滞,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晚,似也有人在耳边哭喊师父,一时心中软了下来,温声道:“江湖风波恶,留在山上陪我可好?”

      陆云洲抬眸去瞧他脸:“师父……”
      纪清都忍不住低头在他唇边吻了吻,又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云洲,留下来陪师父罢。”

      那声音温柔得很,却如一道闪电劈开陆云洲心中迷雾,瞬间清醒了过来:“师父!”
      纪清都突然有种被撞破的心虚感。

      陆云洲一把推开他,伸手掩了衣襟,冷笑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纪清都睁大了眼,张口说不出任何话。

      陆云洲却向前倾了身子,缓缓说道:“我要下山,师父如何拦我?”
      纪清都心中急躁难耐,冲口而出:“和我留在山上不好吗!”

      “呵,”陆云洲一笑,“师父为何不说与我一同下山呢?”
      不待纪清都回答,他又道:“你藏于山中不出,不过是悔极当年之事,心中根本忘不了你那师妹。既是如此,你又凭什么要我留下陪你!”

      陆云洲说罢,自苦笑一声,起身转头便走,竟是下山路径。
      月正当空,他背影却孤清得很,纪清都只觉一口热气直冲心间,起身一掌往陆云洲后心打去。

      陆云洲自不会这么简单便叫他偷袭得逞,回身与他对了一掌。
      他二人平日里动手并不少,对彼此习惯了如指掌,此时对上,颇有胶着之势。

      当年纪清都与祝钧天一战,虽是战败,但其中水份太大,做不得数,而祝钧天如今却是名剑谱第一。
      陆云洲纵然实力不俗,可本是对方一手调教出来的,处处被压制得厉害。

      他略有犹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袖子,到底作罢,只与纪清都徒手对敌。
      百来招之后,终被对方一把扼住喉口。

      “你若留下,我便不杀你;你若要走,那就休怪我无情。”纪清都手指渐渐收紧,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有些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陆云洲惨笑,闭目不言。

      5、

      他跌坐在地上,以手支撑,完全是慨然赴死的姿态。纪清都掐着光滑细致的脖颈,脉搏在其掌心下跳动,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鲜活的生命味道。
      只要再用点力气,这人便不在了,若是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好烦扰的。

      陆云洲自知胜不过师父,此时又被制住,再未反抗,喉间的那双手如铁箍遏制住了他的呼吸,喉骨甚至已发出碎裂的声音。
      可情绪却平静,他当年本就是为师父所救,如若不然,怎会有这十多年的快活日子,今日这结果,也不过是运数到了,怨不得人。

      死在师父手上,总比死在外面好。
      他如此想,喉间那双手却突然松开,唇上一阵剧痛,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睁眼瞧去,才见得纪清都面上寒意未褪,唇上却沾染了一缕血痕,陆云洲眼光瞥见,心知那是自己的血,撑在地上的手不由捏紧了几分:“师父……”

      纪清都伸手摩挲着他的侧脸:“云洲,山中寂寞无人,我……”他半阖眼目,声音中带了些许涩意,“我也想离开,可我迈不过……你可明白?”
      陆云洲叹了一声:“我明白。”

      “你!”纪清都惊道。
      “我知道祝夫人并非真正理由。”

      纪清都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逼我?”
      陆云洲冷笑:“以我看来,无论是因为纪夫人,还是其他理由,这二者都没有不同。”

      他撑起身子,缓缓站起,衣上虽染血,神容却平静:“那些不过是个借口,你只是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夫。”
      纪清都怔怔看着他,却见对方转身便走,无有犹豫。

      陆云洲下山以后,未过几天便遇见了叶常。
      他如今旧伤加新伤,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去挑战,只得休养一段时日。

      叶常对他狼狈也奇怪:“你怎会伤成这样的?”
      陆云洲垂眸道:“不过是我自己疏忽罢了。”

      他答得漫不经心,也不知叶常当真与否。
      上次偷袭之人的身份,一直没个准信,但至少知道不会一次作罢,叶常担心他伤势未愈,力有不逮,故而一直未走。

      叶常嗜酒,每次见到都是一身酒味,喝得醉眼迷离时,也会一嘴胡话。
      有次竟问陆云洲可有心上人,陆云洲出人预料地答道:“有啊。”

      叶常虽已醉得厉害,但到底还留了几分清醒,双眼一亮:“谁?”
      陆云洲掀了掀眼皮,语气倦怠:“一个既没胆子又没脑子的混蛋。”

      叶常打了个酒嗝:“啊?”
      “他年纪比我大好多,长得连祝钧天都不如,武功……江湖人说他不如祝钧天,偏偏性子极傲,还没酒品。”陆云洲这话出口,莫名觉得轻松了许多。

      叶常拍了拍他肩:“祝钧天是江湖第一美男子,论武功是天下第一剑,你不能拿个姑娘家与他比啊,不过……原来你喜欢老姑娘?”
      陆云洲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对方又道:“不仅是个老姑娘,还是个爱喝酒、脾气差的老姑娘……”他摇了摇头,“你眼光真差。”

      陆云洲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悠然道:“可我就是喜欢这么个老姑娘,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叶常认真道:“自然是下了聘礼,八抬大轿强娶回家,就算是个老姑娘这脸皮也是薄的,等到了洞房……”

      他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陆云洲却道:“这主意极好。话说,祝钧天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也太难听了些。”
      叶常想了想:“他是名剑谱第一,不叫这个叫什么?”

      “剑神、剑圣、剑仙,剑王都比第一剑好听。”陆云洲一一列举。
      叶常醉得厉害,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却看向陆云洲的袖子。

      “上次就想问你,这袖中到底藏了什么?”
      陆云洲突然诡秘一笑:“我说定情信物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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